灵魂季的三世情缘

39 叶澜生出生


那年的冬天,也就是民国十八年的一月发生了一件骇然的事情。□□暗访苏州驻军第三师后发现多名主管擅离职守,盛怒之下将第三师团以上正职全部撤职。可是这位曾经的校长对黄埔的学生一向钟爱有加,于是,罗梦良就这样升任到了第8旅第15团的团长,叶国风则升任到了第8旅第16团的团长,这两个团的旅长是李玉堂,他也是在这次风波中因祸得福而从副旅长升任到了旅长,这也算是“祸兮福所倚”了吧。后来,军委会又将第三师改编为两旅六团制,并新派来了一个师长,这引起了营中众多军官的不满。因为军官们认为这个新上任的毛炳文师长并不是黄埔军官,所以也就无权指挥黄埔生。然后,那位少将旅长还带着罗梦良和叶国风等几个军官闹到了军委会,后来军委会没有办法只好又调走了毛炳文,并以第三师的副师长接任师长。这些都是叶国风在那时告诉我的,从那时起,我就对这些军校的师生们另眼相看了。
    陈克己五月份毕业后,他的父亲本想让他回去北平找份差使,他却要执意的留在这边,并气得他父亲亲自从北平来到了南京。后来虽然又是一番苦口婆心,但是陈克己依然不为所动,并且铁了心要上战场。直到在芸香的劝说下,父子两人才算达成了一个和解,解决的办法就是让陈克己去国民政府里找个工作,这样他的父亲就不用天天担心他的儿子会在战场上送了性命,陈克己看见可以留在南京也就不在执着于非要去打仗了。陈克己的父亲托人送礼终于给陈克己谋了一个闲差,只是没过多久,陈克己就被调去了国民党中央组织部的党务调查科,上级给出的解释是陈克己“资格老、学历高”,毕竟,他在大学时候就已经加入了国名党啊。后来,陈克己在南京买了一套房子,并利用自己的关系把芸香从吴县调到了南京市的司法局,两个人这才团聚到了一起。于是,在苏州的就剩下叶国风、罗梦良、尚小瑜和我了。
    家章如愿以偿的考上了大学,我曾经建议他去报考南京的国立中央大学,但他说那里没什么意思,既然读书就要走得远些,他选择去了北京,学校是燕京大学。我曾经认为他多是受了我的影响,但家章却予以否认,他说听先生讲那所教会学校不仅学费偏低,而且奖学金还很多,这样家里就不会有那么重的学费负担了。后来他又在无意间听说了那么一句流传于当时北京的择婿歌谣,说的是“北大老,师大穷,燕京清华好通融,辅仁是座和尚庙,六根不净莫报名”,于是,他就毅然决然的报名去了燕京大学,专业则是物理学。
    临行之前,父亲特意备了几桌颇显奢侈的酒宴,并从村镇里请来各路的亲朋好友,这种风光的欢送和我当日默默无闻离家赴京时的情景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尽管这么多年来,我的成长已经让父亲淡化了他心中那原本已经固化的偏见,但我的出嫁还是让他有些不太满意,他希望我能嫁个书生,却不希望我会嫁给一个书生一样的军人。尽管那时的军人有着最高的社会地位,可是在他的眼中,是军人就要打仗,是打仗就会死人,谁都没有那么一张免死金牌,所以谁都不免会在流弹之中死亡,他虽然不会当着我面说这些,可母亲还是把他的这种忧虑告诉了我。可我又能说些什么呢?为国为家,这就是义不容辞的责任啊。爷爷还是比较开明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在他的眼里也不是什么特别难以理解的话,所以,从小到大,我都喜欢和爷爷在一起,一起吃饭的时候,我也会主动坐到他左手边的那个位置。到了后来,爷爷在吃饭的时候就会拍着身旁的椅子说“兰儿,这边来,给你留着座了”。也正是在爷爷熏陶下,我竟然也有了一些酒量。那时的酒,除了沙洲优黄,最好的莫过于冬酿的桂花了,初开封的时候,香气喷薄而出,常常让人闻了就醉,酒坛中的酒呈淡淡的黄色,上面飘浮着一些如若繁星的桂花,看上去也是非常的美好。爷爷每年都要做几坛桂花酒,却只有我在老家的时候,他才舍得揭开那些用宣纸做成的酒封。结婚之后,叶国风也就随我有了这个口福。
    机缘巧合的是,芸香、尚小瑜和我同在一年怀上了孩子,悉心照料十个月后,三个新生命接连问世。本来根据预产期来推算的话,芸香家的孩子应该要小一些,可是她的早产却让她争了一个大头儿,庆幸的是那只是虚惊一场,早产之后母子都很平安,所以说这是皆大欢喜的。陈克己家是一个男孩,起名叫“陈劭忞”,我生的也是一个男孩,叶国风的爷爷给他起的名字是“叶澜生”,罗梦良家生的则是个女儿,起名叫“罗美凤”。因为是两男和一女,所以在订娃娃亲的问题上我们就纠结了起来并且互不相让,我说两个孩子都在苏州,自然是近水楼台,芸香则在回信中不满的说“克己和梦良在北京成亲之日就已许诺过了”。我又在回信中故意说:“等到那丫头长到四五岁的时候,我就要过来做个童养媳。”芸香见了就更加的不满,没过多久就真的抱着孩子回娘家来了。
    孩子们长得很快,没到一年的光景,就都学会了走路,我们也在养儿育女的过程中体会着为人父母的辛苦和快乐。我在回到教育处继续工作后,就为澜生找了一个保姆,因为她姓吴,我们就叫她“吴妈”。他的丈夫在庚子事变中丢了性命,从那之后,她竟一直没有改嫁,成了一个无儿无女的寡妇。虽然吴妈的年纪大些,但她脾气非常好,而且干起活来也很利索,和城里其他的那些上了年纪的女人不一样的是,她有一双宽大的脚板,走起路来就像风一样。
    民国一九年春,罗梦良和陈克己所在的第三师被调去驻守徐州,然后又开赴豫东进攻孙殿英的部队,在那场□□和阎锡山、冯玉祥、李宗仁的战争中,第八旅因伤亡很重被调为预备队,回到吴县进行休整。庆幸的是,叶国风和罗梦良只是受了一些轻伤,没过多久也就恢复了。叶国风和罗梦良常常会有意无意的说起那场战争,因为硝烟之下弥漫着的那些残酷对他们都造成了很深的影响。他们的很多战友都是在陇海路和津浦路上的作战中送掉了性命,那是一种近在咫尺的死亡,每个人的生命都可能在旦夕之间灰飞烟灭。但战争就是这么的残酷,除了鲜血,便只有心中的祈祷了。后来,叶国风送给我一封信,我问他那时什么,他笑了笑说:“这是我在战前写的遗书,每个人都会写,只是有的能用到,有的用不到。我的运气真的算是好。”我听后立刻就哭了出来,又找来洋火点燃了那封信说:“我才不要看,我才不要你去死。”朦胧的泪光中,我分明看见我的手随着那封即将化为灰烬的书信在剧烈的颤抖。叶国风立刻急着说:“你快放开,不然会烧到手的。”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力的掰开我的手,然后紧紧的抱住我说:“为了你们,我也要活下去。”
    第二年的年初,罗梦良和叶国风获颁五等宝鼎章。之后的几年,叶国风和罗梦良所在第三师被派去江西围剿红军,叶国风也就在那个时候和□□重新取得了联系。没过多久,我和叶国风生下了第二个孩子——是个女孩,这让我们喜出望外,后来给她起名叫“叶绮珍”。芸香则又生了第二个男孩,起名叫“陈劭功”。
    后来,第三师被调到广东监视陈济棠的第一集团军,一年后,他们才在解除监视任务后回到吴县整训,这时的叶国风已经升任至第八旅的副旅长,叶国风是第九旅的参谋长。
    也是那年的十月,周树人先生在上海病逝,我们几个曾经的学生决定去上海为先生送行。在哀乐声中,宋庆龄和沈钧儒将一面绣着“民族魂”白绸旗子覆盖在灵柩之上。在沉沉的暮色之下,我们集体为先生默哀。伴随着周围的啜泣声,我的记忆中又浮现了那个一直留着倔强的短发的先生,他穿着驼色的长袍,站在讲台上冲着我们微笑。周先生在遗言中曾说“赶紧收敛、埋掉、拉倒。”可这又是怎样的一种难忘啊。我随着人群唱起了那首《安息歌》:“愿你安息,安息,安息在这土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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