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季的三世情缘

40 前往重庆


那时,随着华北事变的升级,罗梦良的父亲举家迁到了吴县。陈克己也有此心,只是他的父亲放不下他的茶馆,一直到对日宣战后,才拖家带口的去了南京,那时已经是民国二十六年了。一贯处于“绥靖”之中的□□终于自尝恶果,在西安被张学良和杨虎城扣押了,他们提出的条件就是要□□联合抗日。那时我还奇怪这位曾经一枪不发就扔掉东北三省的花花公子又是哪里冒出来的抗日勇气。最高统领被劫持的消息传出后举国震惊,各地针对张学良的讨伐之声不断,后来何应钦还以南京政府的名义宣布了“讨逆令”,并派飞机轰炸了渭南火车站。没过多久,□□就平安的离开了西安,据说当他抵达洛阳的时候,举国之下一片欢庆。回到南京时,市民更是自发的放鞭炮去机场迎接。陈克己说南京还举行了20万人参加的“庆祝蒋委员长返京大会”,这难道算是对“劫后余生”的庆祝吗?
    日军的炮火一路蔓延,很快就烧到了上海,第三师也奉调去那里参战。但是,仅仅三个月后,国民党军就溃败下来,淞沪会战结束之后,上海也就随着北京沦陷了。整个吴县城也都随之恐慌了起来,酒店戏楼大多都停止营业了,学校也在这时全都解散了,所有的人都开始四处逃难,从苏州开往南京的火车每一列都是人满为患。对于那些日本人的残暴,我已早有了解,所以上海还未沦陷时,我就匆匆回到了老家,并苦劝父母和家文去南京避难。但是父亲执意的认为战争的风波很快就会过去,然后吴县还会随着恢复平静——就像之前那些军阀的战争一样。我们就一直那样僵持在那里,一直到叶国风回来之后,才把顽固不化的父亲强行送上了火车,那次一同随行的除了两个孩子,还有爷爷、母亲、家文夫妻和吴妈。送走我们之后,叶国风又回部队协助撤防。
    就这样,我们和罗梦良家全都迁去了南京,住在了陈克己提前为我们准备好的两间寓所,因为人口很多,每间寓所里都显得乱哄哄的,因为这里住的已经不再是家庭,而是家族了。小孩子们却是无所畏惧的,因为不用再去学堂,一大帮子的孩子整天的聚在一起玩耍也算是自得其乐吧。但我们还是要去轮流照看他们的,因为日军的飞机时不时的就会飞来,扔下了炸弹再扬长而去。那时的防空警报总是不分昼夜响个不停,到了后来,孩子们听见防空警报竟然连躲都不躲了,这让我看见了危险的苗头,于是,就把这些孩子关在一个院子里,并不准他们跑去街上。没过多久,就听说邻家的一个孩子因为空袭时正在街道中玩耍而被炸得血肉模糊,虽然最后抢救了过来,却还是坏掉了一个眼睛,这让我更加的心有余悸。
    上海沦陷两日之后,太仓沦陷,然后就是昆山,吴江,吴县,常熟,杨舍,从那边逃难过来的人说起日本人时个个都痛哭流涕,其间流淌出的数不尽的愤怒让人唏嘘感叹。没过多久,叶国风和罗梦良回来了,这让一直揪心于他们安危的一群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叶国风说他们的部队因为伤亡比较严重,很快就会去汉口整修,他也是趁着部队停留的间隙过来看看。果然,第二天很早的时候,叶国风和罗梦良就匆匆告别南京的家人和朋友,临行的时候,叶国风还亲吻了正在熟睡之中的两个孩子,看到这里,我立刻就哭了出来,他抱住我安慰说:“这是战略转移,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能消灭这些日军,恢复我们的家园。”
    根据叶国风和罗梦良所说的,南京也会被战略计划牺牲掉,这就意味着南京也会沦陷,所以,我们必须要赶早离开南京并前往重庆——因为政府已经决定迁都到那里去了。于是,才到南京安定两个多月的我们又不得不重新收拾行李再次启程。陈克己的父亲决定带着一大家子人去香港,因为在他看来,大兵压境之下,重庆似乎也不是个苟全生命的好地方,但是芸香却不想离开陈克己,于是他们就在那时选择了分开。
    陈克己在送走了家人之后,又花了重金买下了一艘小火轮上的几个船位,并和我们一起搬运行李,一起离开南京。至于那些实在搬不走的东西,我们就都埋到了陈克己家的后院之中。离开之时,南京在日军的轰炸之下已经是一片狼藉了。
    两日之后,我们到达了武汉,爷爷却在这时染了肺病,常常不住的咳嗽,有时还会咳出血来。我和家文就带着爷爷去医院看病,后来陈克己联系上了在汉口驻防的叶国风,我们又转院去了汉口,叶国风说这样也方便他的照顾。叶国风的出现让我那近乎崩溃的神经稍稍得到了一些喘息,但爷爷的病情却是越来越重。因为前线吃紧,虽然爷爷已经确诊了病情,却又不得不面对药品匮乏的困境,这已经不是法币和银元能够解决的问题了。仅仅一个月后,爷爷就在武汉病逝了,全家人陷入了更大的悲痛之中。爷爷在临死的时候很安详,他说活到这个年纪已经算是“古来稀”了,他留下的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我们能在赶走侵略者后再把他的坟再迁回太湖边,那一年爷爷七十三岁。爷爷的去世对我的打击很大,因为他既是我的亲人,也是我的启蒙老师,还是我求学路上的坚定支持者。如果没有他,我也应该是早早就嫁为人妇并相夫教子了,如果没有他,我也许一生都走不出吴县的地界并深深的活在愚昧和懵懂之中。女儿拉住我的衣襟说:“妈妈,太爷爷都睡了这么久了怎么还不醒啊?”我抚摸着她的头说:“太爷爷永远都不会再醒来了。”
    我们后来在武昌度过了那一年的除夕,但是宵禁之下,所有的街道都显得异常冷清,甚至连灯火都稀稀疏疏的,如果不是日历翻到了最后一页,又有谁会知道现在正是大年夜呢?澜生吵着闹着要去放鞭炮,叶国风就耐心的对他说:“澜生,不要闹了。鞭炮会把日本鬼子的飞机引过来的。”澜生这才安静下来,垂头丧气的找其他孩子去玩了。新年过后,叶国风和罗梦良所在第三师被调去了徐州战场,我们也在那时离开武汉,去了重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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