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季的三世情缘

41 《停战协定》


因为战争的缘故,这座山城很快就成了人流的“集散地”。全国各地的学校、报社和工厂如潮水一般在顷刻间涌了过来,并挤满了重庆城的所有角落。我们费了很多周折才在沙坪坝租到了三间平房,因为罗梦良的家人要多一些——除了罗梦良在北京的家人,还有尚小瑜在苏州的家人,我们就把美凤接到了我家来住。后来,我们又送澜生、美凤和劭忞去了附近的一所小学上课,只是那时日军的轰炸持续不断,小学的课程也就时断时续,后来小学搬到了防空洞里,这才算稳定了一些。
    徐州会战很快就失利了,没过多久,武汉也沦陷了,第三师又被调去南昌,直到三次长沙会战,我们才见到了一些抗日胜利的曙光。此时陈克己所在的党务调查科已经并入了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并改建成了中统局,局长则是我们曾经北京大学时的教授朱家骅。因为日谍和汉奸日益渐多的缘故,陈克己的这份闲差也变得闲不住了,常常忙碌的昼夜不分。正是在听了陈克己所描述的中统和汉奸的斗争后,我们渐渐的对那些卖国贼产生了无穷的厌恶,这是国人心中的一颗毒瘤。
    常德会战后,罗梦良护送受伤的叶国风从前线回到了重庆,他们的师在那次解围的战斗中伤亡严重,叶国风也是被罗梦良从战场上硬生生的抗出来的。当看见从头包扎到脚的叶国风时,我心中立刻腾起一阵绞痛并险些晕了过去,但好在半年之后叶国风也就恢复了,只是走路跛了一些,因为有些还残留在他腿里的弹片实在是取不出来了。罗梦良在把叶国风送回来后就又赶去了衡阳。
    由于日军的严密封锁和狂轰滥炸,作为陪都的重庆的经济环境变得越来越差,法币的急剧贬值使我们的生活日益艰苦,到了后来发电报的每个字都涨到了六元。这让一向精于算计的吴妈也为生活发起愁来,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那些发霉的大米做出来的米饭也满是的霉味,尽管这样,每天也能吃两顿。孩子们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啊,我们就想办法多留出一些粮食给他们,那时所吃的菜大多是牛皮菜、藤藤菜和莴笋叶子之类的,偶尔才会买来一点点肉给孩子们“打牙祭”。后来我们又寻了一块空地种了些时令蔬菜,并在上面铺满了树枝防止炸弹的碎片破坏,精心呵护了三四个月之后,我们才如愿的品尝到了那些久违了的蔬菜的味道。后来由于房租越来越贵,我们不得不搬到了城郊的歌乐山附近,并在那里重新辟出了一块更大菜地。孩子们倒是高兴地,因为这里可以躲过那些高频率的空袭,偶尔有敌机飞过,也很少又扔下炸弹的时候。山上很快就成了那时孩子们的乐园,我们也乐意去山中走走,几个人置身云雾之间说说笑笑,也就随着忘记了那些战争的烦恼。
    民国三十四年,国民党的军队在广西开始反攻,很快,日军就宣布无条件投降,历时八年的艰苦抗战终于结束了,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兴奋的欢叫了起来。我和芸香、尚小瑜三个人激动抱在一起大哭了起来,战争在留下了那么多苦难的同时,也磨练出了我们之间深深的友情。
    因为一直没能买到新衣服,当我们离开重庆的时候,几个孩子的衣服已经都是补丁摞补丁了,而那几个大一些的孩子的衣服更是被补得捉襟见肘了。我们在南京又呆了两日后,就急不可耐的回去了吴县。相比于北伐时期的吴县,当时的县城更显凋敝,空袭和战斗留下的痕迹无处不在,我们的房子也在那场浩劫之中被劫掠一空了。但这些还是难掩终归故里的兴奋,在简单了修葺了一番后,我们就去街道上做卫生,又把墙上日伪政府时留下的标语全部刮掉。大难之后,我们这些幸存者在一片忙碌之中开始重建这个城市。叶国风因为伤病的缘故被暂时留在吴县政府任职,我还回去了教育处并协助组织各个学校的重建工作。罗梦良也在那个时候回县修整,这算是那时难得的大团圆了。没过多久,叶国风和罗梦良就获得了国民政府颁发的忠勤勋章。
    稍作安顿之后,家文去了一趟武汉,并把爷爷的坟迁回了家乡。那时的家章在燕京毕业后被推荐去了美国留学,因为战争的缘故,我们就让他留在那里一直没有回来。母亲看战事已经完了就开始催促我把他喊回来,我想一定是她太想念自己的儿子了。
    抗日战争胜利那年的年底,当我们一家人正沉浸在迎接新年的快乐中时,陈克己急匆匆的冲了进来。叶国风立刻递给他一杯茶说:“什么风把你从南京吹过来了?”
    陈克己有些慌张地把叶国风拉到一边轻语了几句,当我看见叶国风的脸色忽然就变了之后,就猜出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我把珍儿从膝盖上抱下来放到地上,走到陈克己身旁问:“怎么了?”
    陈克己说:“我早前在军统结识了一位叫做沈醉的朋友,不久前,我在无意间获悉军统正准备大规模清除共@产党人——特别是党内的共@产党人,而叶国风正在其中。
    “怎么会有他呢?”
    “三师团中有人出卖了他,说他在之前围剿红军的战斗中给共@产党人通风报信。后来在重庆的时候,中统局里的特务也发现了他和共@产党有牵连。”
    “可是国共两党不是签了《停战协定》吗?”
    “那只是没有意义的谈判,日本投降了,也就到了秋后算账的时候了。”
    我顿时吃了一惊,紧张的问他说:“那该怎么办呢?”
    “走吧,走的越远越好。军统的戴笠可是个杀人魔头,一旦落到那些盖世太保的手中,非死即残。”
    我皱起眉头看了看叶国风,他冲着我点了点头。我说:“现在就走吗?”
    叶国风说:“自然是越快越好,等批捕的单子下来,就很难挽回了。现在留给我们的还有一些时间,因为这还只是内部消息。”
    “懂了。”我咬了咬牙说。
    那天,我们陪着陈克己去找罗梦良,说了说情况就决定当晚动身。罗梦良依依不舍得拍着叶国风的肩膀说:“放心的去吧,你走了,我给你看家护院。”说完,又想了想说:“原来的三师团里的确有几个蓝衣社的人,等我找到告密者,一定替你报这个仇。”
    分别时刻,几人难舍难分,想到了将来,我忽然觉得有些渺茫。罗梦良安慰我说:“将来如果两个党真的打了起来也没关系,兄弟之间永远不会用子弹去比划。如果没有这点计量,我当初就不会把他从战场上给你抗回来了。”
    我本想留点东西给尚小瑜和芸香当做纪念,这时却发现身上已经没有了任何珍贵的东西,因为那些首饰之类的东西大多都在重庆时抵押给了当铺。叶国风看出了我的想法,就从胸前拔出两只别着的钢笔说:“这两只钢笔就送给梦良和克己做个留念吧。”
    罗梦良和陈克己陪着我们回到家后,我们就开始紧张的收拾行李,孩子见到这个熟悉情景惊奇的说:“我们又要搬家了吗?”
    罗梦良摸着珍儿的头说:“是啊,你们这次要去个更好的地方。”
    珍儿说:“那罗叔叔你去吗?”
    “我现在走不开,还要照顾你美凤姐。用不了几年,你们也就回来了,那时珍儿也一定长成大姑娘了。”罗梦良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拿出一袋子糖递给了珍儿。
    珍儿一边假装的拒绝一边斜着眼睛看我。我看了,笑着说:“既然是罗叔叔给的,你就收下吧。”小家伙立刻欢呼着跳跃了起来。而此时的澜生已经泣不成声了,我的眼泪也在那时不争气的掉了下来。最后,叶国风又抱紧了拳头对着罗梦良和陈克己施了一个礼说:“各位保重,来日再见。”
    当晚,我们就乘车离开了吴县。当时的叶国风是个师长,他的军@官证也就成了最好的通行证。那时各地的流匪很多,我们就从沿途的各个军部借来车辆送我们出行,而他们大多也是毫不吝惜。我们就是在这样的护送下一路向西到达了西安,后来在中@共地下党员的接应下,我们又一路向北去了延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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