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季的三世情缘

48 公社邮局退来的信


叶国风很快就得到了平反,市里曾来人通知他去财政局领取补发的12级工资 。我问他说那一定是一笔很大的数目吧,叶国风点了点头,然后看着窗外说:“经历了这么多的苦难,我们的国家也不富裕,算了,还是不要了,国家更需要它。”后来,市财政局亲自派人把钱送到了家中,叶国风还是把钱给退了回去,他对我淡淡的说“这个世界里,有你也就够了。”我听了很是感动,如果是在以前,我想我一定会落下眼泪来,只是现在我的泪腺已经干了。
    蛋蛋在上到中学的时候被珍儿接去了昆山,那时的他已经变成一个一米六高的男孩子了。住惯了的蛋蛋本来不想回去昆山,我也曾劝珍儿就让孩子在这边上中学算了,但是那两口子却说我们年纪大了,照顾孩子太过费心,然后又责备蛋蛋不懂事云云,蛋蛋哭哭啼啼的跟着走了。那一夜,我和叶国风都失眠了,我们躺在床上,什么也不说,就那么互相看着对方——看了好久。
    澜生曾想把我们接到上海去住,但我们都不想离开这里,后来,他就给我们找了一个保姆,每天按点来家中烧饭和洗衣服。我和叶国风虽然都是七十多岁的人了,但是身体却还好,我想这大概和年轻时候的苦难有关系吧。如果真的一切皆有定数的话,那么我们在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之后的“苦尽甘来”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1980年的春天,家文从老家来电话说让我回家一趟。回到家后,家文就笑呵呵提着一大摞包着的东西说:“姐,这是公社邮局退给咱们的信,他们说这些都是从美国寄过来的。”
    我紧张的打开那个用几张牛皮纸包着的包裹,两大摞被码的整整齐齐的书信就立刻呈现在了眼前。我激动的把那些信一封接一封的拿到手中看了看,这才知道这些信都是寄自那刚刚逝去的三十个年代,最后一封是写于1978年的,那个凭空消失了的家章忽然又出现了眼前,我立刻抱住家文哭嚎了起来。
    很快,我们就根据信件上的联系方式联系到了家章,一个星期之后,他就坐着飞机带着老婆和儿女回到了苏州,在机场见面的时候,每个人都哭了好久。我曾经以为西洋的女人到了老的时候会很丑的,可是家章的媳妇却并非如此,她叫丽莎,虽然已经六十多岁,却是依然风姿绰约。他们的孩子也都很大了,也许是混血的缘故,看上去有些不中不洋,却都是极其耐看。他们高兴地和我打招呼,我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如果不是叶国风提醒,我竟然差点忘了我曾经也是在北京学过西洋文的。
    回到了家乡,我们先带着家章去拜祭了父母,那些镇子里的小孩们看见金发碧眼的洋人竟然一路追出了老远,我就笑着对丽莎说:“看看,你们美国人还是挺招中国人喜欢的吧。”
    后来,家章又带着老婆和孩子在苏州玩了几天,临走的时候,他对我说:“姐,我去美国那边收拾收拾就回来,应该用不了多久。”
    “回来?”我有些诧异。
    “是啊,回来,回来生活。”他意味深长的说。
    “那你的老婆和孩子呢?”
    “孩子们都已经有了他们自己的生活。我会尽力劝丽莎一起过来的,如果她实在不愿意来,我就自己回来。”
    “这怎么可以呢?”我有些生气的说。
    家章立刻哭了,说:“那么多年,我失去了那么多,甚至连父母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你知道吗,虽然我在美国成了家,立了业,虽然我在那里最好的大学里当上了教授,但我的心却无时无刻不在挂念着这里。我一生中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当初踏上了那艘不该踏上的留洋的客船。”
    一个月后,家章带着丽莎又回到了苏州,看到他们再次回来,我们一家人都很高兴。家乡的老宅已经破落不堪了,我就把家章夫妇留在苏州市,并和我们一起住到了一起,这个宅子又变得不平静了。我们的生活因为这对夫妇的到来改变了很多,很多附近的人看到有洋人住了进来都会在路过我家门口的时候有意的向院子里多看一眼,一些胆子大一些孩子还会直接冲到院子里来。丽莎倒是很和蔼的,看见有孩子来了,她就会顺手拿些糖果或点心送给那些来特意来“探望”她的孩子,渐渐地她也就和那些孩子熟识了,而孩子们也不再害怕这个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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