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粉烟楼

杜十娘与九妹坐在马车上，九妹斜靠在椅子上，一双眼睛不停的打着转。杜十娘此时正端坐着，一手撩开帘子，望向窗外。
    她眼角一撇，忽然一所宅子撞进了她的眼眸，一股熟悉感漫延在心头，看着那三个字“教坊司”，不由心神一凛，凑巧的是，上次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妇人却在这时走了出来，竟然看到了她。
    那妇人赶紧小跑过来，杜十娘吃了一惊，只好喝道，“停轿！”
    马车外驱车的张明一听，只好放缓缰绳，停了下来。
    杜十娘放下帘子，起身便要出去，却被九妹拦下，“十娘，她是谁？怎么好像认识你似的？”
    “她是，我的买主。”说完转身便走，谁知九妹却跟了上来，像个小尾巴似的。
    杜十娘冷冷一喝，“九妹，你在车里待着，我一会便进来。”
    “可是？”九妹犹豫着，扭捏的身子，就是不肯回到椅子上。
    “不用说了，我去去便回。”
    杜十娘不管她脸色有多难看，直接便走了出去。九妹捏紧了衣袖，嘟囔道，“你不让我出去，难道我不会偷偷看吗？”
    她往窗前走去，撩开一丝缝隙，隐约看到了杜十娘与那妇人说些什么，但距离太远，她也听不清。但从她们面上的表情看去，似乎说得异常高兴一样。
    随后，好像是说完了话，那妇人朝杜十娘挥手告别，杜十娘也隐隐点头。
    看到这里，她正要放下帘子，不想那妇人转身之时，却看到了她，妇人双眼一眯，露出不善之光，含笑着点头便入了教坊司。
    九妹心中如小鹿乱撞，不知为何，她这心里是七上八下，慌得很，但也不好言明是在偷看。
    杜十娘一走进来，先是吩咐张明赶车，随后便回到椅子上就坐。她刚坐下，便瞧见九妹的神色不太好看，不由关心的问了一句，“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杜十娘伸出手，往她额前探去，谁知九妹却轻巧避开，她含糊其词，敷衍道，“没事，可能是待在马车久了，有些不自在吧。”
    “那好，那你便先委屈一会，马上便到家了。”杜十娘拍拍她的手，眼神柔和。
    九妹回以一笑，便靠在椅上，闭目养神。
    马车行了一会，九妹缓缓睁开眼睛，打量着杜十娘，她眉眼带着清秀，爪子脸，瘦脸盘，一副绝佳的容颜让人暗自抽回一口气。
    她愣了半响，总算是醒过神来，开口问道，“十娘，刚才那个人是谁？你怎么和她说了半天的话。”
    杜十娘正坐着，听得九妹发问，赶紧回过头去，“她？只是上次买过我一次柴而已，就这么简单。”
    “可是，我感觉她一点也不简单，你要……”
    “好了，我心里有数。”杜十娘打断了她的话，其实这些她早就清楚，只是没有点破而已。
    马车一路驱赶着往城西出发，经过一片小树林，便到了杜十娘的家。杜十娘走到前面，探头看了看，吩咐张明道，“张大哥，麻烦你，在前面那里停下便可，我们可以走回去。”
    张明一边赶车，一边头也不回的答道，“那怎么可以，既然送了，便要把人和东西送回家，这是我份内之事，不打紧的，嘿嘿。”
    张明往十娘这边膘了一眼，便立刻缩回头去，继续喊着，“驾驾驾。”
    杜十娘见她这么坚持，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由着他去了。
    杜十娘下车后，张明抢先将东西送到了屋内。然后，杜十娘掏出钱，递给了他。张明小心接过，粗糙的大手碰触着娇嫩的小手，一张粗脸显得通红通红，九妹在边上看了，也没敢笑出声来，只是捂着嘴吃吃笑着。
    张明感觉尴尬无比，站也不是，走也不是。杜十娘扫了九妹一眼，摇了摇头，道，“好了，张大哥，时候也不早了，你还是早些回去吧，我就不留你了！”
    张明一听，顿时点头道，“好，那我走了！”
    杜十娘将张明送到门口后，便开始动手整理东西。她将娘的东西清理出来后，交给了九妹，唤道，“九妹，你去将这些东西给娘送过去，我去做几样小菜，咱们好好吃一顿。”
    “好吧。”九妹拿起绵絮这些杂物，双手一捧，便走了出去。
    杜十娘轻轻拈起一件衣服，展开一看，这是一件绣满了各色梅花的衣服，各色梅花，争奇斗艳，美丽非常。
    她轻声一旋，便落在了铜镜跟前，镜子里是一张绞好的容颜，闭月羞花，花容月貌。肤若凝脂。她抬手轻轻往脸上抚去，这张脸，从不曾擦过任何胭脂水粉，可却始终是天姿国色，挡也挡不住。
    直到门口有脚步声传过来，她这才缓缓放下手，拿着衣服走到柜子前，将衣服放了进去。一转身，身后正是九妹，她浅浅带笑，“九妹，绵絮给娘铺好了吗？”
    “铺好了！”九妹调皮的眨了眨眼道，“十娘开口，我哪敢不照做呢？”
    “你呀！别贫嘴了！”杜十娘指向她的额头，朝桌子上一努嘴道，“你的衣服在那边，自己过去看吧！”
    “是吗？”九妹高兴得跳了起来，将杜十娘抱了起来，在空中飞旋一圈，这才将她放下，叫道，“好十娘，还是你好，又给我买新衣裳，又给我买胭脂水粉。”说着快速的往桌边移去，拿起衣服看个不停，笑得喜滋滋的。
    杜十娘的心里却并不轻松，今日见了教坊司那个妇人之后，她这内心始终无法平静下来，为何她会让自己再去卖柴呢？难道这么大一个宅院，还会缺少柴禾吗？
    九妹在一旁笑个不停，忽然抬眸看着沉思中的杜十娘，觉得有些奇怪，自从她见过那妇人之后，便变得心思重重似的，难道那妇人对她不怀好意？
    想到此，她将衣服一丢，抬脚便走了过来，沉声问道，“十娘，你老实告诉我，今日你白天见过的妇人到底是谁？”
    “啊！”杜十娘被她突然的一句吓了一跳，转眸茫然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