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君用心如日月

康熙的那句话惊着的不仅只有紫藤，还有隐于席间的胤禛和胤祥。宴席结束的时候，李德全吩咐人好生送了康熙回去，看着那些个宫女太监一切都收拾停当了，正准备也往回走时，胤禛在后面叫住他。
    “李公公，可否借一步说话？”
    李德全略一忖度，扬声道：“四贝勒爷，万岁爷前儿还念叨着您呢！要不，您随奴才先去趟养心殿？”
    胤禛客气道：“有劳公公。”
    两人淡定自若地往养心殿走，经过偏殿的一处暗影时，李德全才小心地看了看四周，道：“四阿哥找老奴可是为了晚上万岁爷要指婚一事？”
    胤禛点了点头：“皇阿玛天威难测，还请公公指点一二。”
    李德全脸色凝重，好一会方才慢慢地说：“四阿哥，老奴说一句不怕死的话，望四阿哥莫怪罪。”
    胤禛的心狠狠一沉，却还是抑着紧张和不安，尽量平缓着声音说：“公公但说无妨。”
    “紫藤姑娘是不可能入四阿哥府的。”
    尽管猜到李德全要说的话绝不是什么好话，但这句话还是犹如一记闷棍，打得胤禛一阵晕眩。突然袭来的剧痛让他勉强定住心神，却感到喉头一阵又一阵温热的液体似要冲破阻碍，破喉而出。他张了张口，闻到淡淡的血腥味一点一点弥漫。
    “还望公公明示。”在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之前，他尽力维持着自己最后一丝冷静。
    李德全忙扶住他，附耳道：“八贝勒最近颇为得意，听说居然还落得‘八贤王’之美名，万岁爷心中有所忌惮，这才……”
    “这才让藤儿去看着老八？”
    李德全忙捂住他的嘴：“四贝勒，这话可说不得。”
    胤禛短暂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又恢复了往日的淡定。
    “那现在可还有别的法子？皇阿玛铁了心要把她送入老八府里？”
    李德全凝神细思了片刻，道：“也不尽然，若是四阿哥去向万岁爷请旨，万岁爷也未必不允。只是……”
    “只是什么？”
    李德全小心打量着胤禛的神色，斟酌着开口：“只是万岁爷甚是看重紫藤，要么指婚，要么有个情意相投的人去要了她。可恕老奴直言，四阿哥并不是最佳之人。”
    “为何？”
    李德全压低声音道：“怎的四阿哥还不明白，若是紫藤不能为万岁爷所用，那就干脆嫁一个安安稳稳的。”
    胤禛恍然大悟，只是以目前的情势看，康熙的众位皇子，哪个又能安安稳稳的？
    正月十五的冷风正厉，吹得人浑身僵直，站久一点就动弹不得。李德全搓了搓早已没有知觉的手，道：“四阿哥若没有别的事，老奴就先告退了。”
    胤禛点了点头：“今晚多谢李公公。”
    李德全打了个千：“四阿哥言重了，老奴告退。”
    终于只剩他一个人时，胤祥从一旁走出来。
    “四哥？”
    胤禛摆了摆手，试着挪动步子想要往回走，双腿却怎么都不听使唤。胤祥忙过来扶他，一点一点地往回挪。直到十五之夜清亮的月光豪不吝啬地洒了人一身时，他才看见胤禛嘴角的血迹和衣服前早已干涸的血渍。
    胤祥一惊，声音都变了调：“四哥，你……”
    “不要说话。”
    胤祥不敢再多说一句，只是扶着他往宫门口去。四福晋和几个丫鬟早已在宫门口候着，看到胤祥搀着胤禛出来，亟亟凑上来，看到血迹也是一惊。
    胤祥忙道：“四嫂，你们先走，我和四哥坐后面这辆。”
    四福晋却拉着胤禛的袖子不放，担忧地为他擦拭嘴角的血迹，连声音都带着哭腔：“爷这是怎么了？好好去一趟养心殿怎么就……”
    “闭嘴，上车。”
    四福晋手中的动作一滞，抬起头，看到胤禛一张脸在夜色里冷的吓人。
    她心下委屈，却又不敢在这个时候去碰钉子，只得小声应了句：“是。”
    胤祥扶着胤禛上车，直接让黄珠子驾车去了他府里。一路上胤禛都沉着一张脸，胤祥在一旁一句话也不敢问。
    直到两个人到了胤祥的书房，胤禛终于开了口：“你去向皇阿玛请旨吧！”
    胤祥一怔，随即问：“请什么旨？”
    胤禛又沉默了，慢慢踱到案子前，上面有一个带眼的已经干了的泥块，他记得胤祥把紫藤的那个糖人就插在这里。他温柔地摩挲着那个小小的泥块，很久，才轻轻地说“娶——藤儿！”
    胤祥以为自己听错了，那明明就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怎会那么清晰地传进他耳中，好似一声巨响，震得他的世界天翻地覆。
    “四哥，你说什么胡话？”
    胤禛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脸上的神情和平日一样的无波无澜：“不是胡话，算哥哥我求你，娶了藤儿。”
    胤祥三两步上前：“李德全到底说什么了？”
    “没什么。”他抬起头，眼底一片清明：“十三弟，你去请旨，皇阿玛可能才不会把她指给老八，我去，就一点机会都没有。”
    胤祥急了，“四哥，你可以去跟皇阿玛请旨，就说你们情投意合……”
    “情投意合？”他转过头看着胤祥，“你觉得皇阿玛会放过他想要操控的一颗棋子吗？”
    胤祥蓦地反应过来，怔忡了好久，几乎是一瞬间扑了过去：“四哥……”
    “好了，不要说了，其实我是存了私心的，藤儿在你这，我还能见到她，若是在老八那，我就彻底见不到了。”
    良久，胤祥才哽咽着声音说：“四哥放心，我会说动皇阿玛，为你——娶藤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