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我是谁

第36章


我们谈到了有关结合的事情,这远远比你想的要复杂得多。”
  凯蒂不屑地哼了一声,大跨步地走过走廊,说:“我没说这件事不复杂,老天,是你的世界太复杂了吧!”
  “但是我已经看到了彩虹尾部的金光,看到了隧道尽头的光芒,我知道,我快成功了。”
  “你看到了黎明前最后的曙光?”
  安琪暗中偷笑,说:“好吧,反正就是那样的东西啦。对了,学校里面还有记者吗?”
  “上周五他们就已经放弃了。感谢老天,媒体也就是三分钟热度,过了就好了。嘿,我到了,要上课去了,午餐见。”凯蒂上西班牙语课去了。
  安琪的疗程并不会耗费整整一天时间,所以治疗结束后,她还有充足时间回家自学,这样她就能够轻松地跟上每堂课的内容。有几个老师问她的病情如何了,她说“好多了”,大家貌似以为她只是感冒而已。
  她有那么一丁点惧怕午饭时间。她想,在格雷格和丽薇二人继续谋划复仇之前,应对他们最好的方式莫过于视而不见了。她现在可以接受这样的状态,而且可以忍受他们的报复。比起自己曾经经历过的那么悲惨的事情,眼前这两人小小的卑劣,又算得了什么呢?问题是,他们会放过她吗?
  下午放学时,看起来他俩还真的没什么动静了。午餐时,他俩装作没看到她。好在他们没有一起上公共课,她以为点完名就可以开溜,谁知,丽薇悄悄跑到她身后。
  “你还是回来了?”丽薇直白地说。
  “你是希望我转校吗?”安琪说道,“嗯,我没转。”
  丽薇愁眉不展地说:“你以为你是——”
  安琪没有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丽薇,在你说话之前,我想为我之前追你男朋友的事道个歉。这样做太粗鲁,太愚蠢了,我当时是一时头脑发热。的确是事实!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再犯错。”
  丽薇有点纳闷:“他怎么没和我说这事?”
  哦,老天!“其实没什么,他只是和我不合适,”安琪说,“我自己都不知道当时我是怎么想的。”
  “嗯——”丽薇看起来正在思考,安琪这个时候道歉,是否还有意义,“我也许应该早点告诉你的。”
  “可惜你错过了那个机会。第一天的时候,你停下来和我交谈,还记得吗?”安琪说。
  “是你先不理我的。”丽薇说。
  好吧,安琪还能说什么呢?把真相全盘托出?“可能是因为我做那种事情的负罪感吧——”
  丽薇又打断她说:“你知道吗,我感觉到你身上有些东西吸引着他,你们之间有化学反应。”
  “是身体上的魅力吧,”安琪说,“那就有点过了。理智讲,啥都没有。你才是他最爱的人。”她现在也顾不上后果了,直接脱口而出,“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你分手。”
  “真的吗?”丽薇肩膀微微一颤,“他对我说过,但是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你知道的,男人吧,总是会说一些女人想听的东西。”
  她竟然不知道!“对,的确是这样。但是,用在你们身上,这句话就是真的。丽薇,他属于你。”请带他走。
  丽薇双唇紧闭,扬扬得意地微笑着说:“很好,所以,不管怎么说,咱们回头见啦!”
  她迈着轻盈的步伐,蹦跳着向停车场走去。安琪看着她钻进了格雷格的汽车,大庭广众之下,两人竟然拥抱着亲密起来,这种行为在校园里当然是严令禁止的,这恰恰是对这道禁令的强烈讽刺。
  她仔细体会此刻的心情,后悔吗?嫉妒吗?一点都不。
  15 结合
  “准备好了吗?”格兰特医生问。
  “差不多。”她们在屋内已经做好了准备。在安琪脑袋里,只有一堵墙,一道门廊,门后一片虚无。或者说,安琪压根儿连门都打不开,从外面根本看不到门后的情况。这面墙如此巨大,她无法找到墙角,无法绕到其他墙前面,如果其他三面墙确实存在的话。
  “看着灯,”格兰特医生轻声说,“放松。回到你们当时见面的地方,那里看起来如何?”
  “漂亮极了,生意盎然,就等大家前来一聚了。”灿烂的阳光洒在红色、橙色的花儿上,栏杆上的晨露闪闪发光。一把扫帚靠在墙边,但是四下里没有什么东西要扫除,反而女孩们之间的隔墙渴望被拆除。
  “有人到了吗?”格兰特医生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安琪又看了看,告密者已经到了。她靠在栏杆上,穿着一身小巧的骑马装。
  安琪大声说话,好让格兰特医生听到:“现在只有告密者到了,今天就是结合的日子,她看起来已经准备好了。”
  “你呢?”
  安琪使劲思考着,这是她们共同要实现的目标——结合。但是结合之后,她还是她自己吗?她会变矮或者长高吗?小老婆和天使的离去显然有点突然,他们两个的技能也随之而去。但是,今天则完全不同。
  安琪向告密者伸出手去,告密者羞涩地笑着,投进安琪的怀抱。安琪抱着她说:“以后没有人会伤害到我们了。你不必担心我,我们以后互相照顾对方,好吗?”
  小女孩面朝太阳,风儿轻轻掀起她的金黄色长发,发尖掠过她的嘴唇。安琪温柔地将乱发撩开,她也品尝到发尖掠过的滋味,不过这是她自己的头发。原来,小女孩就是安琪,安琪就是小女孩,她们分分合合,若即若离地站在清晨的阳光下,听着百鸟齐鸣,用自己的十根手指头,而非二十根,轻轻触碰着栏杆上的晨露。
  安琪穿着蓝色的牛仔裤,粉红薄毛衣,但是手中却拿着马鞭,脚上穿着高筒靴。“好吧,我们今天去骑马。”她说。
  当然,没有人会回答。
  她不紧不慢地搜索新浮现于睡眠的记忆。比尔蜀黍,这个她无论如何都憎恨的人,或者说,害怕的人。当然,这种感情中还夹杂着疑惑、痛苦、尴尬和厌烦。现在,她又回忆起比尔参军当天的情景。那天是她十岁的生日,他答应要送给安琪一件特别的礼物。他穿着制服,看起来英俊极了。爷爷和奶奶为他自豪,他们说,他终于在混迹高中三年之后,找到了真正的方向——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反正,那天是她的生日,比尔反而成了焦点,这显然很不公平。
  大家互相组合,爷爷来照相,而安琪只想和比尔拍一张照片,就像很多女士送别男朋友参军时拍摄的照片。
  “爷爷,准备好了吗?我来了哦。”
  安琪的胳膊绕过比尔的脖子,像照片中送行的女士一样,亲吻比尔。她身体后倾,一只脚抬起,尽量抬高,这一动作持续了好久。他们嘴对嘴,等着爷爷按快门,但爷爷怎么也不按,比尔突然一把推倒了她,她没有任何心理准备,摔倒在地上。
  在场的所有人都用怪异、厌恶的表情盯着她。
  母亲紧张地咯咯直笑:“我猜是偶像剧看多了,让他们疯吧。”
  比尔就这样,没有和安琪多说一句话,离开家前往战场去了。她后来一直不知道,比尔送她的礼物到底是什么。这也是她为何在比尔离开之后,哭了整整一周的原因。
  在格兰特幽暗的办公室里,安琪童真般后悔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安琪,你现在感觉如何?”格兰特医生的办公室又出现在眼前。
  安琪擦了擦她湿润的脸颊,沙哑地说:“我觉得,嗯,明白了很多。”从身体和精神上,她都倍感轻松,而且知道了更多的真相,“我突然有种难以抑制的冲动,我想吃早餐玉米饼。”
  格兰特医生睁大眼睛说:“真的吗?”
  “没有,只是开个玩笑吧。我……感觉很棒。她现在已经是我的一部分了,我和她完全结合起来,那种感觉无法用言语表达,我只是觉得,现在心情更加安宁。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女童军没有来。”
  “也许她害怕失去自由,”格兰特医生说,“或者,她还有未了的心愿。”
  安琪抓着毛衣上一个小毛球,在手指尖把玩。“她是唯一一个只有在治疗过程中才会接替我的分裂人格,或者,在帮我写作业的时候。”小毛球掉在了地毯上,“至少,她现在不那么干了。你知道,她从未真正出来面对这个真实世界。”
  “这一点很有趣。她整个生命都是在那个小木屋的厨房中度过的,你觉得她还想要做什么?”
  安琪绞尽脑汁,突然她听到了女童军的呼喊:“到餐厅去!”
  让安琪没想到的是,此时的格兰特医生竟然忍不住笑了出来。“当然,让我看看明天是否能安排一下见面。”
  这周剩下的几天,治疗都被安排在午餐时间,之后半个小时吃饭,而午餐后的那节课正好是美术课。她可以在画架前一待就是一天,所以母亲还是很赞同,让格兰特医生在午餐前就把她接走。母亲对安琪说:“我不敢说我完全理解格兰特医生,但是她看起来好像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最近看起来平静多了。”
  安琪本来想尖锐地回一句,但还是将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星期二,医生带着安琪到了一家意大利餐厅。安琪坐在格兰特医生对面,有点局促地说:“我怎么确定,现在正在吃饭的人是女童军而不是我?”
  “看着我。”医生说着,举起汤勺,缓慢旋转,反射出光线。
  “现在如何?”安琪问,“你在干吗?”
  格兰特医生笑了。桌子上摆满了空盘子,安琪的胃又饱又胀,牛仔裤最上面的一颗纽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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