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颜未止

第七十章 醉梦有缘人


今日的酒肆热闹非凡。
    传闻中消失的冬青子弟,今日竟在大理的小镇中现身,江湖传言说风信子已遭人暗害,凶手就是他门派中人,如今竟被证实。
    一众人都聚拢在酒肆边角的那桌上,将其中一人团团围住,对冬青门的事情问了一个又一个,乐此不疲,就期望从那人口中得到答案,可是半晌,这人愣是连个“嗯”都没有给。众人不久便觉得无趣,想这个仪容不整书生打扮的家伙八成是个冒牌货。
    包围圈散了大半,纪剑家的终于能挤进来了。
    他高高举着酒罐,红着醉脸,双臂一张,像母鸡护崽一样护住吴微颜,对众人大吼道:“没看见人都醉了吗,还问什么问,回家找你老娘吃饭去!”
    人群中有人不乐意了。
    不问?怎么可能!这可是冬青门的人啊,千金难求一镖的人如今竟然混迹到这个落魄小镇的小酒肆之中,多大的消息啊!不说冬青山中有多少传奇,就仅是那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冬青门号令牌,年年下来,让多少英雄趋之若鹜竞折腰啊!
    如此大事,哪有道理能不八卦之?
    “依我看,这人分明没醉,只是闭口不言,要守住那冬青的辛秘之事罢!”
    纪剑家的一扯嗓子吼道:“你瞎啊,他都爬桌子上了!”
    一秀才在角落里弱弱道:“小生看书看乏了,也是趴在桌子上休息的。”
    “就是啊!”剩下的围观众人附声道。
    秀才见那举着酒罐的人一记眼刀子飞来,吓得赶忙移开了视线,背后冷汗淋淋,忙忙念叨,“祸从口出,祸从口出……”
    纪剑家的收回视线,看了看手中的酒,又看了看吴微颜,“咣”地一声将酒罐磕在桌上,掌罐的手撑着桌面,偏着头,用那充满血丝的眼珠盯着周围人。
    这时,吴微颜依旧目光无神地趴在酒桌上,左手食指戳在酒杯里,晃啊晃,那酒杯亦随着她洗白的手指晃啊晃。
    她不想站起来,因为一站立就有昏沉袭来。
    她也不想言语,因为无论说何都无济于事。
    眼前的小杯变幻,一会儿成了迷你的小宋易边,顶着个大脑袋,双手抱着她的食指,奋力往上爬,却总是脚刚离地,就一屁股墩回桌上。他还是顶着那张慕未炎的脸,可神态可爱极了,面颊爬上红霞,嘟着小嘴,指着吴微颜骂道:“笑什么笑!你这想登凤凰枝的丑女人,我早就忘记你了,你还傻傻的念着我,你应该哭,哭得要多惨有多惨!”
    对啊,我为什么会笑,我该哭啊,可是看着小宋易边的样子,就好想笑。
    可是,你这小混蛋竟然骂我!
    是你先抛弃我的,是你背信弃义的,凭什么对我鄙视,凭什么趾高气扬!
    吴微颜食指狠狠戳着酒杯杯底,宋易边那赌气的小人瞬间化为五彩粉末,飘渺虚幻,融化在酒水尽淋的桌上。
    吴微颜愣了愣,他又不见了吗?
    天上突然降下一道白光,一个白衣小人徐徐下落裙角飘带勾出两道心旷神怡的弧度。
    那小人容貌绝尘,身子优雅,气质脱俗,雪白裙裾翻卷,已施施然落于吴微颜趴在酒桌上的大脑袋前。
    他的目光淡然地瞥了眼惊讶万分的吴微颜,神情满是鄙视。
    竟是小南月!
    素白广袖一扬,清凉的气息打上吴微颜的面,小南月满是厌恶地遮住口鼻,看了眼脚下的酒水滩,冷冷道:“杯中之物如此劣质,难为你还能喝真么多!也对,只有你,吴微颜你这种傻子,才能被酒家所骗,也活该你在天青一直被我蒙在鼓里。”
    他放下了袖子,天人般的面容极尽嘲讽讥诮。
    南月,南宫越,谁能想到这出尘的少年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不惜付出感情,冷眼看着他人为自己拼命,等到他人冒着生命危险,即将得到成熟的果实的那刻,却上前一把将果实吞下,冷笑着收回从前的温柔相待,收回虚晃情感,收回一切付出。
    谁能想到他天人般的面孔下,有着不达目的,死不罢休的疯狂。
    自古帝王,几人能长情,更别提站在权利争夺风口浪尖上的南宫越了。
    她从没想过对他付出情感,又有什么资格期望他人一昧无条件付出呢。
    吴微颜笑了笑,桌上酒水映得她的脸扭曲而悲凉。
    小南月轻拍衣袖,像是怕她的目光和周遭空气污染了他高洁的身姿,最终,对他落下斜斜一瞥,冷漠地就像雪,就像他身上的白。
    这位小王爷一个皇室王爷应有的姿态点地而起,飞去云端。
    她静静地目送,直至视野中再难捕捉。
    走吧,都走了才好,反正她本就是一人来到这里,大不了就这么一个人走下去。
    吴微颜这么想着,却免不了口中一片苦涩。
    肉盘后的小霍止突然跳出来,睁着双璀璨的大眼睛看着伤心的吴微颜。
    他秀气的眉头拧了拧,妖媚稚气的脸上满是疑惑,似是不解她为何如此伤心。
    吴微颜不理他,脑海中她于南月在天青的一切,如过电影般一帧帧在脑海闪现。
    南月和她在冰上旋转,飞舞蹁跹,他雪白的衣裳比漫天大雪更胜三分;他端着热气氤氲的药汁,无奈地看着怕苦的她;他将她虚搂在怀中,为她在拥塞的人群中开拓一方净土……
    小霍止回到肉盘后,拖出那把偃月刀,跳上肉盘,小手挥刀斩肉,塞得腮帮鼓鼓胀胀,一脸满足。
    待到吴微颜伤心的差不多了,小霍止才拍了拍手,从肉盘边跳下,揪起吴微颜的一律黑发向前扯,奈何吴微颜的脑袋比小霍止大了几十倍,就算是小霍止涨红了脸,也丝毫影响不到吴微颜在那里暗自神伤。
    他累的俊脸上满是汗水,可吴微颜还是那样木然,气得小霍止扔掉黑发,不干了!
    他举着偃月刀,刀锋直指吴微颜,咬牙切齿道:“吴微颜,你这个死女人跟不跟我走!不走我就杀了你,再去杀了燕七,也算是交代了你这满腔情谊。”
    吴微颜冷冷看着小霍止,一言不发。
    “别跟我在这儿装傻充愣,快……”
    “呲”
    一根手指在吴微颜的视野中出现,瞬间就将小霍止化成了血雾,喷了吴微颜一脸。
    吴微颜这才清醒了些,只听脑袋上纪剑家的带着醉腔,缓缓问道:“帐房啊,我说你没醉,他们偏不信。你说,这是几根手指?”
    “一根……”
    纪剑家的哈哈笑着,“我就说帐房没醉!”
    话音刚落,就听趴在桌上的吴微颜呐呐道:“一根就一根,你又多出一根干甚?真当我数不清这是二啊!”
    全场一阵哄笑。
    纪剑家的晃着身子,看着自己的左手,另一个手着左手指数道:“一……二……诶?不是只有一根吗?我记得只伸出了一根啊!”
    唐三拍着他的肩大笑道:“你再数数,这分明就是一根。”
    纪剑家的摸着指头,道:“一……是哦,一根,奇了怪了,刚刚怎么数了两根。”
    酒肆又一阵哄笑。
    “你醉了,帐房也醉了。”
    撑着脑袋的纪剑,突然想到什么,拍桌大叫道:“不对,分明是我先说帐房醉了的,怎么成了我说帐房没醉了!”
    ——
    云月相交,隐隐散着残光,酒肆中的喧闹穿不破小镇层层叠叠的屋户瓦当。
    在远离火烛星星的城镇处,系着缰绳的马匹在林子中小憩。近处那一列绵延的商帮车队,今日却寂静异常。
    原来商帮今日放假,车队中的男人们大都进城去了,女人们对此人生地不熟,只得守着马车,等待男人们归来。
    原本在傍晚时分为众人讲故事的帐房也随那群人去了镇子,女人们十分扫兴,却耐不住耳根子寂寞,几个妇人钻进了帐房的马车,摇醒了酣睡中的帐房媳妇。
    帐房媳妇不耐地睁开眼。
    惹得众妇人心中一阵惆怅。
    原来世间果真有如此晓梦初醒都美到不可方物之人,所谓海棠春睡的姿容也正是如此吧。
    霍止看着眼前七七八八的女人,心中升起一阵烦闷,她们拉扯着他的衣服,笑得一脸谄媚。
    “紫珠紫珠,你家丈夫何时回来?”
    霍止长舒了口气,这帮聒噪的妇人,若不是如今他被通缉,不得不掩藏身份扮作女人,他早就让这帮打扰他好梦的家伙扔到寨子中做奴隶去了。
    紫珠夫人摇了摇臻首,一脸温顺道:“不知。”
    马车外窜来一个总角小女童,蹭到霍止面前,脑袋搭在他盘坐的腿侧,仰着她宝石般的双眼问道:“帐房先生讲故事那么厉害,紫珠夫人日日耳濡目染,功力应该也不差,对不对,夫人?”
    这姑娘灵动活泼,口中能言善道,不禁让霍止想起了精灵古怪的小魔头霍淑雅。
    两人的影子隐约重叠在一起,让他有些动容。
    不过讲故事而已,讲就讲呗,他堂堂大理世子怕过甚!
    紫珠整了整衣衫,一壶茶水立刻被总角女童奉上。
    “说……”
    “讲什么讲啊,都出来!”
    妇人祁人未到,声已闻。
    她撩开马车帘子,急匆匆地拉着紫珠纤弱的手就往马车下拽。
    ------题外话------
    咳咳,今天又是三千,空腹最近一直在努力提升自己的手速u~
    目标是四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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