镶金边的巫云

杨辉还没探出脑袋听到罗佩奔过来的脚步，两手一撑直接就跃出了洞口。
    “霏霏。”
    当看到被罗佩斜夹在腋下霏霏，他突然感觉所有的梦终于醒了。
    “杨辉叔叔。”
    霏霏依旧不冷不热的唤了声。
    杨辉望着花着个脸还没有睡醒似的霏霏，蹲下了身子，张开双臂，一个大大的笑脸，低声说，
    “霏霏过来。”
    霏霏犹豫的望了眼杨辉又抬头看了看罗佩，她的一只手被他钳在身后，生疼生疼的。
    “霏霏，你的九连环还在我这里，你全部能解了吗？”
    杨辉把九连环拿在手中摇了摇，叮叮当当的像是解不开的锁。
    霏霏伸了伸却没有挪动步子。
    “罗佩，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我们大人面对面的讲，为难一个小孩干什么？”
    杨辉站了起来，狠狠的盯着罗佩，他们之间的距离也就一米，可是罗佩身后一步之遥就是平台的边缘，逆着光他无法看清罗佩的表情，只能努力的压制自己内心的火焰。
    “以后你和巫云可以放心的双宿双飞了，我这样做，你应该感谢我才对。”罗佩言语轻松。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让霏霏过来。”
    “啧啧，装什么情圣啊，霏霏可和你无亲无故。”
    杨辉暗暗的做了个深呼吸，稳定一下情绪，“罗佩你想要什么，我们可以坐来谈，不要为难霏霏，她只是一个孩子，好不好？”
    “谈？是哦，表弟，我们好像从来就没有好好谈过话，以前谈判好像都要带枪带剑的，你带了吗？”罗佩慢悠悠的讲着话，他一直都很享受杨辉被激怒的表情。
    “把霏霏放了，我什么条件都答应你。”杨辉实在是不想和这种人多费什么口舌。
    “你有什么？你觉得你有什么吗？霏霏今天叫我爸爸了，我觉得这个不错。”
    “不可能。”
    杨辉忍不住上前了一步，伸手就去抓霏霏，罗佩连忙往后退了一步，后面是垒起的菜地，脚下一绊，整个人后仰的绊倒了下去，半个上半身探出楼外，只听到楼下哗然的一片响动。
    霏霏也被他牵着往后倒了下去，但因为身材矮小，脑袋嘭的一声磕到了楼房边缘的水泥当挡板上，小姑娘强忍着疼痛低声的呜咽起来。
    杨辉快一步想要去抓住霏霏，罗佩却把霏霏往怀里一揽，滚到了一边。
    楼顶的边缘，两个人又相差了一米的距离。
    罗佩看了看楼下，高大茂盛的树木遮住了大半的道路，人们竟相把乌漆漆的黑脑袋铺满空白的路面，像是一群群围攻食物的黑蚂蚁，而他就是他们嘴巴里叼的食物吗？罗佩有些如密集恐惧症一般的厌恶反感，连忙又抬头望四周的窗户，若隐若现似有黑洞洞的视线对准着他。
    “这就是你的条件？”罗佩冷冰冰的对着杨辉。
    其实在上来之前，刘华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他相信霏霏是没事的，罗佩选择挟持霏霏的最终原因还是因为盛辉的事情，只是其中纠结着当然罗勇和巫云父母的往事，他才会迁怒于霏霏，所以当杨辉坚决要上去和罗佩谈判的时候，刘华再三交代，第一冷静，第二有礼有节的答应他的所有条件，第三，做不到第二点的话就要让霏霏处在安全的范围内才可以对罗佩一击即中。
    杨辉冷静的把刘华交代的三点在脑海里迅速的过了一遍，他从始至终都不希望发生第三条，而现在罗佩更是死死的拽着霏霏，只要他的身子稍稍的一倾斜，两个人就完全有可能一起坠下6楼。
    这是绝对不能发生的事情。
    “罗佩，我可以把我的观点再重申一次，我对盛辉没有意思，你完全可以把它经营的更好。”杨辉放缓下语气。
    盛辉？罗佩到底有多想把盛辉变成自己的，他内心的这种欲望现在已经变得模糊，只是隐约的觉得刚开决定□□霏霏的想法就是，你让我不开心，你也别想开心。
    这个想法不止是那时零时起意，而是从很久很久之前，他还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只要杨辉出现总是人缘极好的成为人们目光谈论的焦点，而他呢，默不作声的缩在角落里，或许还会划个圈圈诅咒他，笑，看你还能开心多久。
    现在这个目的已经达到了，那下一步该怎么做？
    “跳啊，快跳啊，再不跳老子就要上学了。”楼下有个初中生模样的男孩大声的朝楼顶呼喊着，引得人群一阵的哗然骚动。
    罗佩有点想笑，难道这就是他的最终归宿。
    杨辉看着霏霏两只大眼睛恐惧的望着他，眼泪无声的流淌，在煞白的小脸上滑出一道道污迹，这幅情景咯的杨辉心疼万分，却又无能为力。
    他恳求道，“你可以进来点吗？这样的确是太危险了。”
    罗佩低头帮霏霏抹了一把流出的眼泪，又轻柔了后脑勺，低声问，“是这里疼吗？”
    霏霏没有回答，依旧无声的淌着泪。
    杨辉惊讶的看罗佩对霏霏那种亲昵的态度，他实在是对这个表哥知之甚少了，每次看到他就觉得他整个的人阴郁得像是笼罩在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
    杨辉也知道自己因为舒老师的事情对罗佩有很大的抵触情绪，但是之前所有的反感都没有此时他对霏霏的那个动作来得强烈，杨辉内心感到一种可怕，难道他对霏霏有什么非分的行为？这个死变态。
    心里在怒吼，可是脸上却装的异常的平静，那个想法让他眼光都不敢望霏霏的身上瞄，杨辉死死的盯着罗佩的每个细微表情。
    “站起来好吗？我拉你一把。”杨辉试探的伸出手臂。
    “你给我死远点。”罗佩怒斥，脸上的皮肉微微发颤，“退后五步。”
    杨辉依言往后退，五月清晨的阳光分外的耀眼炙热，身后的汗水已黏住了他的后背，余光中他能看到自己鼻尖的汗珠也在颤微微的闪着晶亮。
    “杨辉，稳住他，让他往安全的地方去。”刘华低沉有力的声音近在耳畔。
    罗佩似乎摔到了腰从地上爬了起来甚是吃力的样子，沾着菜叶泥巴，脚在泥地上没办法着力，整个身子摇晃得如同藤上上的丝瓜。
    可是他还是紧拽着霏霏的手。
    等他跨出那块泥地未站稳之时，我就扑过去。
    杨辉想着，脚下和手臂已经开始暗暗的运力。
    “佩佩啊，你不能这样啊。”
    突然罗英带着悲疯哭腔的声音从楼下传了上来，杨辉暗道不好。
    罗佩现在站在楼顶的边缘，一低头就是90度的直角，想要往下跳的话不要动脚，只要上半身微微往外倾斜，或许一阵稍微大一点的风就可以做到，他在下面密密麻麻的人群边缘看到自己最亲爱的姑姑和姑父，正和自己同样90度直角的仰望着他。
    霏霏害怕得直往后退，却被罗佩一把拽过，手臂从她的腋下穿过，抱在了胸口，两个人和这楼房一样站成了90度的直角。
    杨辉气的想要扇自己一个耳光，刚刚的须臾之间，一个绝好的，或许能救回霏霏的机会就被自己浪费掉了。
    “佩佩啊，你可是我一手带大的啊，从小你妈妈不要你，你爸爸又不管你，可是我这个姑姑一直把你放在身边，你要摸着胸口想一想啊，小辉有的你都有，小辉没有的我也是第一个想到你，你可是我们罗家唯一的男孙，不要做什么傻事啊……”
    罗英的声音陆陆续续的从楼下传了上来，杨辉知道她这个妈妈，只要是开了口就是十头牛也要等她说完了才可以拉的回来，他心里暗叫，“姐夫，姐夫快去阻止她。”却又发现罗佩似乎很平静，或许是他仔细的听罗英在讲什么。
    “我知道，你在怨你姑父，他赶你走，还是不怕那些股东对你不利啊，你怎么不动脑子想一想，我们把盛辉交给你管，是信任你培养你，可是你看你在盛辉那么多年，被你败掉多少钱，你姑父就骂了你几句，你就做出这种事情，你怎么可以做出做出这种白眼狼的事情？小辉可从来就没想伤害你，他心思那么简单，就想着和霏霏妈妈在一起，你要有气就撒在我们身上，不要这样对霏霏呢，她那么小……”
    罗英的话一句又一句，像是箭矢一支一支的射向了罗佩的胸口，他有些恍惚，原来有些事情在别人眼里比自己看得更清晰，不觉身子微微的晃了一下。
    楼下一阵喧哗乏燥，似乎有人强制着不让罗英在说话，罗佩低头看着，下面的蚁群像似争夺食物般的有些许的骚动，七八点钟的阳光已经耀眼的满满的撒在了没个角落，甚至能闪出很多人眼中贪婪惊喜的亮光，在那些人眼里他早已经成了一块肉，可以在饭桌、餐后小点，酒后助兴中饶有兴致的谈论上半了月了。罗佩仔细的看着那些脸，其中肯定是有他熟悉的脸，只是这六层楼的高度，就已经模糊成一片，生熟不分了。
    罗佩慢慢的转过身，嘴角牵动着一丝微笑，笑得杨辉握拳的手心打滑虚软。
    “杨辉，你说，我这算不算亲者痛仇者快？”
    杨辉轻舔了下微干的嘴唇，“这只是我们家里的事。”
    “可是，你妈，我姑姑，她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我妈这人的话，若是听了，就不是我现在这个样子。”
    “哈哈。”
    罗佩突然大笑起来，笑得霏霏也跟着一起颤抖，脸上的泪痕已经吹过滑出了一道道新的污痕，她的小脸却意外的涨的绯红，双手紧紧的抓罗佩的横在她胸前的手臂，嘴巴无声的一张一翕，似乎要和他说着什么。
    杨辉无暇顾及这些，他注意到罗佩的脚在细微的往后挪，连忙大声呼喊道，“罗佩这种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还不是从小吵到大，兄弟不都是这样。”
    “兄弟？”罗佩在嘴边又低声重新复述了这个新鲜的名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杨辉，“那年，我明明是看到你进巫云家的，怎么就找不到你呢，我一直在想，难道你是从窗户口爬下去的？”
    杨辉实在无法想象在这个时候了，他竟然还可以分脑子追忆往昔，想也没想，肯定的回答，“是。”
    “够胆。这可是五楼啊。”
    罗佩说着转过脸，似乎想研究一下当年杨辉是怎么从房子外面爬下去的，却看到五楼的窗户口有消防员探出了脑袋。他突然意识到，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已经完全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了。
    “杨辉，我真不相信你有这本事。”
    “好，你进来，我爬一次给你看。”
    “不不，这次换一种玩法，我和霏霏一起跳下去，你看你能接得住她吗？”
    “不要……”
    话还没有说完，罗佩和霏霏的半个身体就已经消失在了楼面上，杨辉想也没想，人就冲了过去，在楼层的边缘他撞到了从下抛上的霏霏，带着她一起往下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