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轻音

18 声色犬马


马车到达扬州时,我与子音都被眼前的阵仗吓到了,扬州城内大小官员都在城门迎接。扬州知府鲁青海,运司鲍由之都在其中。鲁大人带着我们来到了府邸,据说这是扬州上一任总商名下的草堂。
    虽说我们都知道扬州繁华,可是这总商的府邸竟精致到如此也是大大出乎了我们的意料。府门前虽没有富丽堂皇,府内也没有金银的装饰,不过四处透出低调的奢华,所有桌椅都是用上好的黄花梨加工而成,正厅博古架上摆放的任何一件瓷器恐怕都是上品古董,就连京城中的一品大员府中的也难比得上。
    府中院落众多,每座院落中又有各自独立的东南西北厢房以及花园,走完整座宅子,竟用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这一路走下来我竟有些气喘吁吁。
    “曹大人,由于时间紧迫,这府邸也只能修缮到如此了,不知大人可否满意?”鲁大人唯唯诺诺地问子音。
    “鲁大人,子音不过出任两淮盐运使之职,这府邸可比京城中一品大员的府邸还要奢华啊。”子音此话一出,陪同的所有官员面面相觑,不知这新上任的盐运使心中打的是什么算盘。
    “曹大人的意思是?”鲁大人问。
    “这草堂还是留作接待其他贵客吧。我与夫人住在盐运使衙门即刻。”子音说完示意鲁大人带着他去衙门。
    “是是。”鲁大人迅速安排人去准备马车。
    我与子音按原路回去,听到身后有人问鲁大人话:“鲁大人,曹大人不要这草堂,可还会接受那些瘦马?”
    “此是看来不能鲁莽,还是过些日子再看,吩咐人赶紧把她们都带回去。”鲁大人小声说完又快步走上前来带路。
    “瘦马”一词我倒是第一次听说,到了衙门,所有人都散去后,我问起子音。
    “养瘦马是近几年民间兴起的一种现象,有些人传找些面貌姣好的穷苦女孩儿来养,教他们琴棋书画,等她们长大后或卖予富贵人家做妾或卖到秦楼楚馆。”
    “尽有这种事,而且还是在这江南富庶之地。”
    “愈是富饶的地方就愈是会有贫穷的人,便会有人做些为富不仁的事。我想皇上让我来这里,也有这个原因在内。”
    “那草堂不过是上一任总商名下的一处宅子,已是如此奢华,其中摆设恐怕连宫中的都难以与之相比,花园中的奇花异草更是数不胜数。可想而知,那些盐商的府邸必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错,朝廷近几天征战不断,国库空虚,粮草都需要两淮盐商的捐输来筹备。可惜每年送到军营中的物资少之又少,而盐商送上的账册却记录了大笔捐输。这其中必定有某个环节出了差错,否则这么多的钱又去了哪里。”
    “我看这扬州也是个是非之地,你可千万要小心。尤其是鲁大人,他察言观色的本事可不小。能在这种地方做知府的人,必定不是简单的角色。”
    “这个我也知道,所以我准备明日先对对账,在我们到之前,他们一定想尽办法弥补了账册,不过时间仓促想必也会有颇多漏洞,此时查账最好不过。”
    子音查账的时候,我帮不上什么忙,一来我是女子,不便插入这官场中;二来,我并不懂得如何看账簿。不过子音这几天显然很忙,扬州的各级地方官员以及盐商们日日都会宴请子音,若次次都不去,显得子音过于清高,这里毕竟是他们的天下,得罪了他们也不好。
    不仅是子音,我也很忙,这些官太太和盐商夫人们隔三差五便会将我叫去,说是男人有男人的大事,女人也该多多联络联络感情。也是通过这些宴会,我了解了扬州官场和盐商们之间盘根复杂的关系。鲁大人与现任总商是连襟,他们的岳父都为已逝的上一任总商萧岐山。扬州除了总商外还有几个大的盐商,手里头握着各地的盐引,他们之下还有大大小小的盐商负责两淮的盐业。
    运司和运副等官员大多是前朝的,因这盐业关系着朝廷的收入以及民生,盐政上的一众官员都很难调动。
    商人们大多重利轻情,各府虽都有正方夫人,但也有不少妻妾,其中也不乏瘦马,据说就连鲁大人府中也有不少。看来这扬州果然是个声色犬马之地,这些人一个个混迹商场官场,子音恐怕很难对付。就连自古以来被称为头发长见识短的各府太太们,也都懂得察言观色,见我不断打听,也渐渐闭口不谈这盐务上的事情,就连这瘦马之事也很少再提及。
    都说京城的权位之争残酷,我看这扬州也不比京城简单。人都是贪财的,这一旦涉及金银,能做到何种地步,任何人都难以预料。难怪在扬州任职的官员,都不愿意升官,对他们来说升官可不意味着发财,那可相当于断了财路。
    到了扬州五天,我们夫妻二人出席了各种应酬,都倍感疲累。尤其是子音,回来后还要对账,每日都睡不了两个时辰。我只能吩咐幼柏,做些清淡一些的吃食送去给子音,别依着他的性子吃的太甜。
    到了第七日,子音好不容易有了时间可以在府里歇歇,他整日在书房中,我不敢太频繁的进去打扰。下午进去时,见他累的靠在椅背上睡着了,面前摆满了账簿。听到我开门进来的声音,子音惊醒了。
    “歇歇吧,你太累了。”我走过去说。
    “嗯,总得趁着他们来不及动作的时候把该查的查出来,也就累这几天了。”
    “希望如此吧。”我走到子音背后,给他按按额头,缓解一些他的疲累感。
    在查了几天账后,子音查出了不少问题,来扬州前,皇上给了子音密旨,里面提到扬州报上去的账中,库房的存银应在九百万到一千万两之间,可是按着盐商们交上来的账簿看,库房的存银怎么也只有五百两不到,实际情况只怕会这个更糟。
    子音拿着账簿,把盐商和运司等一干人等都叫来盐运使衙门,要求开库房清点。他们显然都没有想到子音才来扬州几天就要求开库房。库房的存银向来是不足的,这点大家心知肚明,不过会开库房清点的盐运使,他们从未遇到过,毕竟这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若是每两银子的用途都正大光明地记录在账簿上,他们自然没什么好担心的,只不过这交上去的账簿还是动了手脚的,盐商们自然不敢轻易打开库房。可是如今新来的盐运使都如此要求了,他们若过分推脱只会此地无银三百两。
    子音回来后,大发脾气,我从未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把下人们都吓坏了。我让他们都下去,问他怎么了
    “会有亏空这我早已想到,可是亏空到如此地步,真是闻所未闻。上报朝廷的有一千万两,给我的账簿上记录在册的剩余库银也有五百万两。库房里哪怕有三百万两,我也能理解,可是如今这扬州的库房里剩下的银子居然还不足一百万两。盐商们都抱怨如今生意难做,近几年沿海地区常年下雨,无法晒盐,亏损了不少。再加上连年征战,可以捐的也都捐出去了。即便有亏损也不该是如今这样的局面,更何况我在边关多年,到军营的物资少之又少。这些银子用在哪儿,谁用的,其中大有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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