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男主

二月初八郑家庄
    火光一点点地映在郑家庄的大门上，鬼魅一般的黑影迅速地在门前集结，像是不远处吞噬一切的黑暗蔓延在了门边。
    门里是不同寻常的寂静。
    “堡主，”赵兴武察觉到异样，急忙向朱令主动请命，“情况不对。不如让我先到里面查看查看。”
    朱令坐在马上沉默，面上冷若冰霜。
    赵兴武还要说话，突然听得“呀——”的一声轻响，郑家庄的大门被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推开。
    见着他们这一群杀意汹涌的杀手，小女孩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平静，她只是将目光定在朱令身上，轻声唤他，“朱令，跟我谈谈吧。”
    马上的朱令点点头，跳下马，就要随她进门。
    赵兴武见状急忙拦住，“堡主，小心有诈。”
    朱令只是将他轻轻推开，回身朝众人道，“所有人在此待命，听我指示。”
    朱令说完便走进了郑家庄，掩上了郑家庄的大门。
    郑家庄内，朱令和郑可儿相顾无言。
    许久许久。
    “对不起。”两人异口同声。
    郑可儿笑了一声，带出一串停不下的眼泪。
    朱令蹲下来，将她抱住了。
    “我也想劝自己放弃复仇。”朱令轻抚她的发，温柔却又冷寂，“可是有太多的人为我死去。这扇门外的人，都有亲人在那场大火中丧生。他们的命都在我的肩上，我逃不开。所以对不起，我还是来了。”
    “对不起。”郑可儿抬起泪眼回他，“爹娘再可恶也是我的爹娘，庄子里的人更是无辜，所以我让他们走了，都走了。整个庄子只剩下我了，你杀了我，让我替爹娘抵罪吧。”
    “傻可儿。”朱令看着她，语调虽然温柔，眸中冷意却不褪半分，“没人能逃开的。这么多世了，你还不明白吗？该死的人，最后都会死掉。越是挣扎，死得越惨。”
    “不。”郑可儿拼命摇头，“朱令，你可以改变命运的。你杀了我，给他们一个交代。让他们放了我的家人……或者郑家庄的仆人们，他们什么也没做，为什么要死？”
    “那朱家堡的仆人们呢？”朱令低声反驳，言语里已经带了情绪，“他们难道不无辜，难道就该死？要说无辜，你又何尝不无辜？用你无辜的血来还债，就能洗清所有人心中的恨吗？”
    “可是这样下去……”郑可儿的手，扶上了朱令的脸，她的心很疼很疼，可再疼也及不上眼前人心中的痛苦，“这样下去，我们再走不出这漩涡，只能在仇恨里一遍又一遍地循环。”
    他只是握住了她的手，坚定而决然，“我会保护你的，可儿。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你的。”
    “放开我女儿！”
    一把长刀冲朱令直刺而来，朱令一手护着郑可儿，一手轻松挡掉刺过来的长刀。
    执刀的人跌在地上，狠吐了一口血。
    “娘亲！”郑可儿一见母亲，赶紧挣开了朱令的手，奔过去查看母亲的伤势。
    郑母却趁郑可儿心焦的当口，一把扣住她的腕，“可儿，你跟娘走！”
    郑可儿下意识地挣扎，“娘，我说了我不走。我要跟朱令在一起！你快走！”
    年小力弱的郑可儿根本挣不过郑母，僵持一阵，一旁的朱令走过来，一把将郑可儿拽了过去。
    不过一个动作的时间，郑母手中射出几道细针。
    朱令只一心想把郑可儿抢回来，再加上距离太近，他若是躲闪，银针便会伤到郑可儿。如此这般，朱令抢过郑可儿的同时，也被郑母的银针刺中。
    “上面有毒。”郑母缓缓站起，面无表情地告知朱令。
    朱令一听，赶紧将想替自己拔针的郑可儿推到了一旁。使力的同时便觉四肢乏力，毒竟是即时发作的。
    郑母的唇色亦是发黑。虽然她事先服过解药，但是□□毒性太强，不小心碰到即已中毒。
    “朱令！”眼见朱令倒了下去，郑可儿哪里顾得上其他，只想回到朱令身边。
    那厢郑母见了，再一次将她拽住了。
    “可儿，你听话，跟娘走。”
    “我不！”郑可儿一下挣开了郑母。郑母本就受伤，又中了毒，已是力虚。
    “我恨你！”只听郑可儿咬牙切齿地对她吼，“我恨你一辈子！朱令死了，我就给他殉葬！”
    “不要！”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郑母抓住了郑可儿的腿，死死抱住，“可儿，你听娘说。你和朱令已经是仇人，无论如何也不该在一起的。这个世上如果有比仇恨更伤人的东西，那就是爱。娘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因为爱他而痛苦，所以，朱令必须死！”
    “她说得对。”毒已入骨，朱令颓废地跌坐在地上看郑可儿，“你跟她走吧，可儿。”
    郑可儿默默垂首，最后俯身，死命扣开了母亲的手，奔到一边拾起地上的刀，将刀直向了朱令，“我杀了你。我们再来一次。”
    朱令怔了一下，随后缓缓笑开了，“可儿，我就喜欢你这种死不认命的劲头。”
    “你……”郑可儿心中又悲又痛，哪里想到眼前的男人竟还有心思跟自己开玩笑，“我真的杀了你！”
    只见朱令微微抬首，“我没练。”
    郑可儿手中的刀倏然落下，“你说什么？”
    朱令淡淡一笑，轻声重复，“这一世，我没练玄明剑法。”
    郑可儿脸色骤白，跪在地上，惶恐地将他抱住了，他真的要死了，再也不会复活，她要永远地失去他了……
    “为什么？”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甚至不知道自己问了什么。
    他的手留恋地在她的脸上轻噌，“可儿练了吗？”
    她愣了一下。立刻明白了答案。
    他们都太累太苦了，再也不想在这样的痛苦里，一遍一遍地受折磨了。
    “可儿，听话。”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跟你娘走……”
    郑可儿握住他滑下来的手，“不……”
    还来不及悲痛，一道利刃破空的声音冲入耳膜。
    眼前一黑，却是母亲飞身过来，替她挡住了那致命的一箭。
    “娘亲！”她大喊出声。
    娘亲艰难地转身，已是无声，但依旧不放弃地对她，“快走……”
    不……
    赵兴武不知什么时候悄然潜入，长剑划过，母亲的身体倒向了一旁。
    看见朱令的尸体，赵兴武长啸一声，“堡主中计了！”
    无数的黑影在这一声后破门而入，无数箭羽将郑可儿围在当中。
    “杀了这妖女！”赵兴武指着她大喝。
    郑可儿一动不动。
    无数箭羽似雨点一般，朝她冲了过来。
    以为必死的同时，一个身影挡在身前，挥舞着长刀将密集的雨点挡在了她的身前。
    “可儿，快走！”郑礼明一面艰难地舞刀，一面转过身来提醒女儿逃。
    郑可儿此时已然生无可恋，只是呆呆地回他，“你走，我不走。”
    “可儿……”郑礼明的声音，似突然被人卡住咽喉。
    郑可儿忍不住抬首，却见郑礼明不知何时已经中了好几箭。
    她有些急了，“爹，你快走！我不想活了，你别管我！”
    “说什么胡话！”郑礼明怒吼出声，干脆丢了刀，转过身来，山一般将郑可儿圈住了，“谁都不许伤害我的女儿！”
    那声音，伴着万箭穿心的痛，一同落地。
    “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