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枫街

一切都要走到尽头。
    我突然想起来我忽略了什么东西——我来到精神病市那天给叶椛城带来的那封信。想到这个，我慌忙往北枫街的方向跑——那才是一件性命攸关的东西！
    颤抖的手划过她的书架上每一本书。果然，她把信搁置在书架上。我没看过信的内容。而且那不是我写给她的。——那会是谁？会是她的同谋么？
    ——说得好像她是个谋反的逆贼似的……不过想想她确实是的。
    虽然觉得私拆别人信件是不好的行为，但是为了我个人的安危，我还是用颤抖的手，把信封里的信纸抽了出来。薄薄的一张纸，上面只有几个字。
    “尽一切努力杀死你眼前的这个邮递员！他就是宁襟零！”
    没有落款也没有开头，只有这样一句话。想到自己护送这封信来精神病市的时候的千辛万苦，我觉得无比讽刺。扯扯嘴角，我想起当时叶椛城一本正经地告诉我关于什么“幽冥投递”的讯息，我觉得我还真是应该佩服她……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编造出这么圆润的谎话。
    幽冥投递。这个职业的存在就是错误的。
    他们的躯体……被封存在冰柩里。
    他们的灵魂……被寄存在地狱的最深处。
    终于找到了啊。这个源头。
    幽冥投递。
    他们都是幽冥投递所携带的灵魂。我的记忆刚才其实是没有完全恢复的。他们其实都已经死了。这里的人里只有我还活着。
    所有人都死了。其实我根本没办法把他们的灵魂做成人形的，否则会被灵魂吞噬。但是夏封羽不愿意伤害我，所以他选择了放弃吞噬。
    想来最支持我的对我最好的人居然是夏封羽。
    我居然还杀了他。
    我杀了那些幽冥投递，把他们的灵魂封存了起来。
    结局昭然若揭。这回我知道我为什么上一次败得一塌糊涂了。原来……原来如此啊。
    我真的是拎不清轻重的吧。
    被打磨的尖锐性格，辗转着铸造成了一个沉默顺从的你。连别人见了你……都已经认不出来你了。因为你变得实在太多了。
    我手上沾染了太多血腥。
    你今年才几岁呢？
    快二十四了。我二月七号的生日。
    哦。那么今年你已经沾染了那么多血腥。你准备折多少寿命来赔呢？
    我不知道。
    也许是余生。
    我会用一生来赎罪。会用我的一切来偿还。只是我恳求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么？我还想把这尘世间的一切纠葛解决。然后，我将会再次成为那个魔鬼。
    但是没有关系。没关系的。
    魔鬼又何妨？
    当我闭上眼睛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就是那个魔鬼。
    其实那封信是她作为“宁致远”的时候写的对不对？她只是为了我一路艰辛长途跋涉最后千辛万苦地过来可笑地做了这么多事情以后才发现自己只是个笑话，最后再一剑封喉——
    对不对？
    ——对不对？
    我大笑着倒在沙发上。真是讽刺……真是讽刺得太够了啊。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叶椛城吗？就是因为当时她读信的时候的样子。知道么？那是我见过她最美的时刻。后来她的一颦一笑再努力作秀都没有那个时刻美。陌生的女孩，但是她像是见过你很久一样。
    她撒了个弥天大谎，骗了所有人，只为最终的杀伐。
    很好。她从一开始看到我，就注定了要杀我的结局。只是她对那个“楚祈霄”动了恻隐之心而已。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真正地答应我的告白。我根本就是在闹一场让人啼笑皆非的笑话！
    我仿佛是看到了颜青烛失望的目光。
    本来就不能信她的。
    本来就不能呢。
    但是我偏偏信了。还信了她“远离流光”的谎言。想起来还真是对不起流光。
    这几天我老是做梦。梦到初到精神病市的场景。
    苏星琬那次刺杀，让我还对她留下了不好的印象，结果最后还是消去了原来的偏见。
    我突然想明白了为什么那次在墓地里逃窜的时候我觉得那些墓碑上的名字熟悉了。因为我根本就是认识他们的，只是被刻意抹掉了记忆！
    笑着笑着突然就笑出了眼泪，慢慢地流淌在脸颊上，流入了沙发上铺着的层层布料里。
    梦到钟楼一畔飞身的女孩和南门卫凌月舞。梦到那位西门卫孟梓童。梦到城管蓝电。梦到很多很多人。
    我忽略了他们。但他们始终都那么好。
    但是我要吸取他们的灵魂。
    真抱歉。我是该说声对不起。
    至晚露寒。我怔怔地，等待一切的降临。
    今天是几号呢？
    七号啊。
    二月七号。
    我一直都忘记了自己的生日。
    十一点三十。还有三十分钟这一天就要过去。我回忆起很多年前。我站在尸骸中央。
    是的。我停留在同一个样子太久了。一直是这副少年人的模样。从今天过去我的时间就要开始流动了。感到兴奋又有些缅怀呢。兴奋的是经历了这么久终于冲破乌云走向时光流动的正轨，缅怀的却是……我会不会，就此死亡呢？
    从今天开始转生系统将无法束缚我。转生系统——它绝对不只是有好处。受转生系统束缚的人真正死亡以后都会无法转生。
    把一切埋葬在墓地里吧。从今天开始我甩掉了一切束缚。我是孤家寡人没错，我只有一个拥护者也没错，但我绝对会放手一搏，这本来就是我的统治区，他们凭什么能反/抗。
    他们凭什么？我才是这里的王者……我就是王者！
    这时候突然想起了王戈说过的话。原来竟是一语成谶，或者说王戈早就知道我要做什么。
    其实不是所有人都不支持我的。王戈还是偏向我的，对吧？
    我缓缓地吸气然后再吐出。是的，我是有支持者的。但是最后，我不免孤军奋战。
    但是，我一定会尽我最大努力。
    我会的。我承诺。
    夏封羽……
    你也会看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