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枫街

“你知道为什么宁致远失踪了吗？”漂亮得出奇的女孩偏头看着一脸彷徨的叶椛城。
    “她的哥哥，变成了魔鬼回来找她了。”叶椛城眺望远方，抿抿嘴唇。“但是我……没有人信我。”
    “是的。没有人可能信你。”女孩笑，“异能者都是孤独的。”
    “你是……”
    “我叫冷星言。”
    那是她们第一次正式认识。如果不是她刻意回忆，她都回想不起自己是怎么遇见颜若忆的了。
    毫无疑问的，冷星言的漂亮没有任何人能否认。她那么张扬那么骄傲，却只有那个叫凌玖璺的少年能走进她的心。叶椛城也曾问过她，凌玖璺的异能明明是燃烧生命的记忆力，很明显这样的人是活不长的，为什么冷星言偏偏就喜欢凌玖璺一个人。冷星言笑笑说那就是因为真正的“喜欢”吧。
    叶椛城当时是不解的。但现在她终于是懂了的。
    船帆摇曳着……波浪翻滚着。海浪把白色的船只吞没在它的怀抱之中。冷星言和凌玖璺都未能幸免。
    “你们之中只有一个人能进精神病市。只有这个游戏过关的人才能进。”
    凌玖璺不可能没记住。但是他刻意地选错了，留给冷星言求生的机会。
    “那以后所有的罪，都不再是罪。”
    冷星言本来是东门卫，但是她却因为恐惧而卸任了。最后从噩梦里醒过来的时候，她颤抖着说：
    “我害怕有个人在东门外，静静地站着，看我的点滴细琐。”
    如果他真的在，她知道他会满眼温柔。但是她不敢面对他的目光。
    她欠他的。永远都偿还不了。
    “我从来都不后悔。”他在梦里对她说。
    “我宁可死的是我。”她摇头。
    “我没死。”他说。
    “我在等你。如果你从这个世界里解脱出来的话。”
    他抚摸她的脸颊，轻轻地呢喃。
    颜若忆后来悉数把梦里的话告诉叶椛城。叶椛城不说什么，只能点点头。如果她愿意相信，那就信吧，也是个指望。
    “你相信这是真的么？”颜若忆的话轻得像梦。
    “嗯。”叶椛城只能忍下自己的眼泪。
    后来宁襟零死的时候，叶椛城也在试图相信，如果自己死了，宁襟零就不会回来，会和她在城外相见。
    但是她没有勇气。
    她把十字架吊坠交给了颜若忆代替保管，否则她受不了睹物思人的痛苦。但颜若忆又何尝不懂。
    “我会交给他的。”
    我会的。这是承诺。
    所以当楚祈霄因为幽闭恐惧症而犹豫踌躇的时候，她气愤地叫他废物。为什么呢？因为她委实太理解叶椛城的心情了。
    “你应该是王者。”
    “你理应是个好王者。”
    “像玖璺……一样。”
    我知道他们都讨厌我的。我本该知道。但是救下苏星琬是不假思索的。
    为什么？是因为她当初杀过我一次从而给我留下深刻印象？还是因为我本质里是……不愿意任何人死的吗？
    已经没时间想这么多了。今天他们都安静地相信我的计划已经彻底毁了。
    但我没有输。我还有办法。
    只要这几个人的灵魂，也足够了。但是那需要更长的储备时间。
    没有关系。至少我在。
    一切都不会出差错的。
    我想起了颜青烛。那个人是真的把我当朋友的……他也真的是给过我温暖的。
    但我没有救成他。
    是我的错。
    “我很抱歉。”
    望着星空的时候我睡着了，无意识地抽搐。所以我没有看到叶椛城悄悄地走过来，在我身上披上毯子。
    “那是你犯下的第几重罪。”
    有神说道。
    我犯了太多的罪过。我自己甚至都数不清。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
    “那不是恶的罪。”
    ——至少我这么笃信着。天真地。
    天亮了。亮得把我的灵魂都照得自惭形秽。我伸出手去挡刺眼的阳光。
    “你知道刺眼的阳光用英语怎么说吗？”
    “Kill eyes sunshine？”
    “……”
    很多年前了，这对话。那个时候我们是单纯的，未曾犯下这么多的罪恶。
    “这以后你没有再犯过任何的罪，只是你被魔鬼迷住了眼。”神说。
    “不。”
    我就是魔鬼。我自己就是魔鬼。
    被魔鬼迷住眼的不是我。你错了。号称万能的神。
    那你说你迷惑了谁？神问。
    原本的楚祈霄。我说。
    我是罪无可恕的鬼魅。我是宁襟零。我将被打入地狱。
    我是鬼魅。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把你打入地狱吧？戏谑地，神嘲讽着看着我。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给台阶下都不愿下的人？明明他的意思就是要给我一个救赎的机会。
    然后我想了想，说再等一等。
    我要完成我的愿望，还有梦想。
    “你的梦想？”神迷惘了。
    “是的。”我一字一句地说，“但是我不知道我所追逐的是什么。所以我会用很长的时间，去知晓我追逐的是什么。”
    “那又有什么用？知道了又怎么样？”
    “就是因为我的人生信念，就是要知道我所追逐的是什么。”
    从此以后我的罪会被赦免。
    因为那以后的罪，都不再是罪。
    “你没剩多少时间了。”神说。
    “我知道。”我说。
    我是知道的。神是我自己，所以我自私地宽恕了我，但是我的良知不能宽恕我。
    所以我痛苦地纠结着。
    “完成我的梦想以后我会赎罪。”
    “用我的命，把一切赎回。”
    “我不信你。”
    “可是我信。”我对自己说。
    因为我相信我，那不就足够了吗？
    “我知道我是错了。”叶椛城喃喃自语。
    “那为什么一开始不反省不回头？现在明明毫无用处。”
    “忏悔有用。至少不会让自己的灵魂太愧疚。”她说。
    “你是一个忏魂者。”她盯着我。
    “是的，人形师根本称不上你的职业。”
    “你是一个忏魂者，仅此而已。”
    “那是什么意思……？”
    “你明明知道。”她开口，“却故意想要问我吗？宁襟零？”
    “你是神，你就是这个空间的一切。换句话说，这里是你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