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枫街

其实叶椛城的话极其隐晦。“忏魂者”在这里的意思，并不是一种职业，而是“忏悔自己罪过的灵魂”。她其实是在讽刺我。但是她讽刺了又如何呢？能改变任何事情吗？她不过是一种自我的心理暗示，告诉她自己错都在我，我犯下了太多的罪过。这样让他们死了，就不能让我的阴谋得逞了。但是她还是无法改变因为她此举导致他们不能转生的事实。
    她以为自己是圣人。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撒旦。可笑的是，她明明意识到了，却强迫自己相信，她是个圣人。
    我没办法说她什么了。只能摇摇头再离开。
    就这样一天天浑浑噩噩地过下去，谁都没再干扰谁。活下来的几个人对我也没有表示出任何的恨意。
    不过我宁可相信，他们是藏得太好了。
    这天晚上，我梦到了奇异的事情。
    那是我作为“宁襟零”时的高中为背景，而不是作为“楚祈霄”的时候。但不管怎么说，发生的事情是我绝对没有经历过的。
    从那个梦境来看，那是个校庆，我又主演了一部学校组织拍摄的电影。所以我被叫到多功能厅，去看自己拍摄的电影。
    那是我和叶椛城在城外的故事，几乎一模一样，演员却不是叶椛城。——这才是最诡异的地方，学校绝对不可能让我们拍爱情故事。
    然后镜头开始转播我们几个演员。介绍了其他人的班级姓名，却唯独落下了我这个主角。我急得喊道为什么忘了我，有位老师就阴阳怪气地说，对啊，怎么把你这个重中之重忘了。然后她让我自己说名字。于是我灰头土脸地说，我是高三（1）班的宁襟零。
    然后我拔腿就跑，走之前，在多功能厅里随便拽了一个人，让他带我去叶椛城的班，结果那个人却带我绕来绕去怎么也走不到。我气急了，就自己跑下去。我知道她的班在哪里，于是任性地不顾影响，就去到她班里。我跟周围人大吼说叶椛城呢！她在哪儿？叶椛城的同桌就笑笑说你找不到她的，找她的人都死了。我歇斯底里地在她们班喊起来，说我喜欢叶椛城！我才是最喜欢叶椛城的！
    但是他们没有用怪异的眼神看我。只是视若无睹。或者说他们根本没听到我说了什么。只是埋头写着作业。于是我冲出了那个门。
    那是地狱的门。迎面撞上了电影里演叶椛城那个女孩。我大吼着问叶椛城在哪儿！她一脸茫然地看着我问叶椛城是谁？我就说是你饰演的那个女孩的原型啊！女孩就更加茫然地问我，那不是你的原创作品吗？
    我一路狂奔，然而路绵延无尽。我找不到她了。
    ——我找不到她了。正如多年前一样。尽管这只是个梦而已。
    但我真的找不到她了。或者说，我找不到我喜欢的那个女孩了。那个女孩死了，留在世界上的是真正的恶鬼。她叫叶椛城。
    ——她叫叶椛城。
    这个梦预示了什么？告诉我叶椛城和我终究只是陌路吗？还是说告诉我我想得到的一切都得不到，我现在所做的事情根本没有意义，只是在徒劳地耗费光阴？
    “你需要摄取月石的灵魂。”
    书这么告诉我。如果只剩下几个人的话，就必须找到“月石”。名字比较玛丽苏，功能却强大得惊人。它可以模拟——或者说是塑造——出若干个像真正的人一样的灵魂，供我吸取。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月石从哪里来呢？
    ——就是因为不知道啊。所以需要你自己找啊。
    那它长什么样子？
    ——就是因为不知道啊！
    ——那有个卵用啊！我气得快疯了。抬头却看见凌月舞若有所思地站在那儿，嘴里嚼着不知哪儿来的口香糖。
    “你在看什么？”她挑挑眉毛，看着我。
    “看本书。反正快死了，多看看书呗。”我撒的谎张口就来。当然，我知道如果我一脸慌乱地收起来然后说“没什么没什么”反倒会引起怀疑。
    她没有问什么，只是看着封皮上的“despair·disappear”笑了笑，说：“这两个词真像啊。”
    “是啊。”我望着天空，“就像这样。只要我们绝望了，我们就会消失。没有人能再找到我们。或者用‘消亡’更好。”
    “我们已经死了。”她笑，“只是在这里苟延残喘，维系着自己的灵魂不灭而已。其实转生又怎么了？”
    其实真的是这样。她没错。只是我太过于贪心了而已，贪心到我没有办法负担自己的野心带来的后果的地步。但我不后悔，永远都不会后悔。从一开始我就跟叶椛城说了。Obsolutely no regret，this is perfect.
    “你说的……对。”我站起来。“天凉了，我先回去了。”
    凌月舞站在这个人身后，看着那跌跌撞撞的背影。彷徨又孤独。
    不过就是个孤独的死小孩而已。
    她垂下眼帘，想起自己刚刚偷窥到的、书上的内容。她得到过那本书，但她理智地选择了放弃。不过这一次，要不要帮帮这个人呢？
    她从衣领里拽出下弦月形状的玉石。它挂在她脖子上很多年了，几乎从未取下过。但这一次她决定取下它了，并用它来毁灭她自己，用来成全另一个人。
    很多年前了。这个人是她的朋友。
    非关风月，只为真心。
    他把这个挂坠交到她手里。那是他送她的礼物。
    “它叫月石。可以保平安哦。”他狡黠地眨眼。
    “阿零。”她愣了一下，然后道，“谢谢。”
    他用一块石头换来了他灭亡的终焉。
    她用一块石头换来了她闭眼的瞬间。
    如果能就此合上你那双本来就该合上的眼睛，那该多好？
    宁襟零。你要做什么，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从一开始，到现在，我都知道得非常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