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荼蘼半生寂

十二岁的孩子，未经历世事，性子还跳脱，家里人宠着，也由着，从不曾拘着蒹葭。走了好久，发现石阶斜着有一条小路，通幽的小径深处竟生长着数颗桃树，蒹葭走进前来，清风吹来，暗香拂面。
    徐徐微风浮动，片片桃花飘落。蒹葭白净的小手捧花瓣入掌心，那娇艳绚丽的粉色如羞涩少女的脸庞，那么的美好。蒹葭手挽住桃树挺立的树干，围着桃树转了个圈，身上穿着的湖绿长裙摇曳生姿。四处静寂无声，欢快的歌声传来：“花开花落不知时节，此时此景何处相逢，游历起落，笑看蹉跎，只愿此生常伴。天之大，只在我胸怀，地辽阔，胸襟千万丈。愿得一心，永无离落。桃花散尽，春又复来。”
    蒹葭双手拘起地上散落的花瓣，抛向空中，纷纷扬扬，漫天花雨。
    坐在树下，望着姿态婀娜，身形各异的桃树。蒹葭突然想起了远在京城的大姐。眼前浮现出最后一次相见时的模样，大姐神色凄楚，眼含哀怨，大红盖头遮面，一切化作尘无。
    从小大姐、二姐便将蒹葭捧在掌心里，百般呵护。蒹葭也是敬着、爱着两位姐姐。从心底里，期盼着姐姐们能获得幸福。所以，撞见了大姐与护院许大哥私会，也没有声张，悄悄的保守着秘密。知道父母为大姐定了一门亲事，竟还拿出自己的全部首饰鼓动着大姐与许大哥远走他乡，只盼着大姐能与心爱的人白首偕老。
    姐妹俩都清楚，哪怕父母在开明通达，也不会应允这桩门第悬殊的婚事，毕竟薛家是江临城首富，长女嫁于护院，那将是全城笑柄，会大大影响薛家的声望地位，甚至是二位妹妹的婚配。
    蒹葭觉得许大哥是一个伟岸玉立的君子，更是专一负责的良人，大姐与他在一起是幸福的，门第的差距不能阻断相爱的人结合，哪怕知晓大姐此举对家里的影响、对自己的影响，蒹葭仍然主张大姐与爱的人在一起。
    蒹葭年龄小，外院与内院出入不那么受约束，况且早先，蒹葭好舞枪弄棒，父母认为女孩子有个能防身的技艺也是好的，就没有反对许大哥向蒹葭传授武艺，蒹葭自然而然成为了大姐与许大哥的传信人。就在约定出逃的那天夜晚，二更时分，许大哥早早就等在了薛府东门处，这是为了方便府中下人采买办事而开的小门，许大哥作为护院，寻了一个借口支走了东门的门守。
    三更了，大姐没有按约定的出现，四更时分，大姐依然没有出现，蒹葭寻到大姐，却看到卧在榻上的大姐泪眼婆娑。自古聘则为妻、奔则为妾。大姐没有勇气、也没有能力弃家人于不顾与他人私奔，也不确定私奔后的生活当真如想象般美好。
    爱情在现实面前望而却步了。大姐嫁给了父母选定之人，不久后就远迁京城，许大哥伤心离开了薛家不知去向。
    恍如隔世，回首现实。蒹葭回复心神，深叹了一口气，也不知大姐如今可好，心中是否后悔，至少上花轿时，大姐面无喜色，神情凄楚，似是有悔意，谁又能说大姐做的不对呢。
    依然凝望桃花多时，浅吟道：“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眉眼处浮上了几许与年龄不相符的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