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荼蘼半生寂

第二日，蒹葭耐着性子陪姨母与二姐做完早课，就去找寂天。今天就要离开了，趁着大家收拾东西的功夫，得跟寂天告别。
    桃林深处，蒹葭果然找到了寂天，仍旧是静坐打禅，蒹葭大咧咧的朝寂天肩上一拍，“寂天小师傅，我来了。”
    寂天一怔，睁开了双眼，幽深的眸子映出了蒹葭甜美的笑靥，眸光闪烁，并未说话。
    “寂天小师傅，不要这么冷漠么，我还是喜欢昨天那个打趣我的寂天小师傅，虽然气人，但是亲切呀。不要这么一副好像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么。”蒹葭软声糯语在寂天耳畔回响，寂天的脸上回复一丝温度，神情放缓，一如冰山之巅冰寒消融，潺潺流水顷刻温润了蒹葭的心田。
    “对么对么，还是这个样子比较好么。”心里补了一句，小师傅这般模样好酷呀。
    “此来何事？”寂天问道。
    “这个嘛，一来讨债，二来.....。”
    “讨债？”
    “昨天我可是告诉你佛经的出处了，你是默认再为我念经的。”蒹葭语气中的那丝得意毫不掩饰。
    寂天没有反驳，语气一如既往的清澈冷冽，问道：“二来是什么？”
    “二来，我今天就要离开了金灵寺了。好在这阵子我都住在姨母家里，郏县离金灵寺不太远，有空可以再来金灵寺。”
    “来金灵寺做什么？”
    “当然是来找——，当然是来上香祈愿了。”蒹葭仓促改口，把来找你那句话咽了回去，面上飞过一丝红霞。
    寂天看个分明，也不说破。生硬的抛出句“再见”，便重又闭上了双眼。
    蒹葭急了，拽住寂天的衣袖摇晃着，“寂天小师傅莫要打禅、莫要打禅，我还没有说完呢。”
    寂天睁开双眼，静候下文。
    “那个，那个，以后我能再来找你么？”蒹葭扭捏道，期盼的目光如探照灯般上下扫射着寂天，眼眸波光流转，仿若寂天吐出个不字，就会溢出水来。
    寂天压力山大，哪里还忍心回绝，冷硬的点点头。
    蒹葭高兴地直要跳起来，拉起寂天的手兴奋的说道：“太好了，那你还给我念佛经听好么。还有，还有，我还没有告诉你我的名字呢，我叫薛蒹葭。”
    寂天双眉微挑，却没有抽回被拉着的手。“蒹葭。”心中又复念到，薛蒹葭。
    “恩，蒹葭，就是芦苇，说白了就是杂草。小时候体弱，母亲听从方士的意见，取了蒹葭这个名字，寓意我能像芦苇一般生生不息。我却觉得《蒹葭》这首诗更贴合我意。”
    念到：“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望着神采飞扬的蒹葭，寂天的心里似是悸动一分，不由得晃了心神。
    蒹葭说了半响，见寂天没有半丝回应，不由气恼。悄悄附到寂天耳畔大声喊道;“寂天小师傅，回魂了。”
    寂天下意识伸手锁住蒹葭的喉咙，蒹葭顿时一阵窒息，面色涨红。寂天马上反应过来，立即停手，望着蒹葭白皙的勃颈被自己弄得泛红，心中愧疚，声音却十分冷硬：“对不起，施主，贫僧失礼了，施主还是离贫僧远点较好，离去就莫要回来了。”
    蒹葭哪里见过如此的寂天，哪怕寂天表现的再冷酷无情，也没有刚才那令人窒息的肃杀之气来得惊人。可是蒹葭偏就觉得寂天不是坏人，不会伤害自己。
    “寂天小师傅，没关系的，你不用放在心上，我想你只是不习惯别人打断你的思绪吧，我不在意的，再说我也没什么事呀。”
    “你不怕我？”
    “有什么好怕的，你又不会吃了我，嘻嘻。”蒹葭笑的眼眸弯弯的，歪着头望着寂天。
    “寺中之人皆怕我。”
    “总有例外不是么。”寂天不说话了，望着蒹葭的双眸中一丝柔光闪过。
    “施主总是这样主动与人相处么？”
    “哎呀，寂天小师傅莫要施主，施主的叫了，不是告诉你了么，我叫薛蒹葭。”
    “佛家讲求对人尊重，出家人不好直呼他人姓名。”
    “施主者，一者身行慈，二者口行慈，三者意行慈，四者以时施，五者门不制止。本姑娘自认品行不差，但要担起施主名号却是勉强。所以寂天小师傅莫要为难我了，还是叫我蒹葭吧”
    寂天面色一惊，许是想不到蒹葭能说出如此高深之语，当下便没了言语。蒹葭见状暗自高兴，“哼，看你有什么话说，也不枉我查了半宿的书籍。”
    “蒹葭，叫我寂天。”
    “哎呀，寂天小师傅，施主姑娘我是真的担待不起，可是师傅你还是承受的住的。”寂天眼眸一沉，又要转身，蒹葭眼疾手快，拉住寂天衣袖，“好嘛，好嘛，寂天，寂天。”心中暗自腹诽，怎么回事，才认识两天便被吃的死死地。（再次呼唤节操，拜托，蒹葭姑娘，你的节操早就洗洗睡了好么。）
    “想听什么？”
    “什么都好。”心中补了句，只要是你念的。
    “是心不必更求心，是佛何劳更觅佛，倘于言句上作露布，境物上生解会，则堕在骨董袋中。”
    “知道寓意什么么？”
    蒹葭挠头，扁了扁嘴，“不知道。”
    寂天嘴角上扬，“寓意众生本具佛性，佛性就是众生圆满具足的清净心。即心即佛，是心是佛。不必心外求心，更不必心外求佛。心、佛、众生，三无差别。”
    “哦，好高深呀。”
    “一起随缘，莫强求。”
    与寂天分别后，蒹葭总想着寂天临别的话，“一切随缘，莫强求。”似意有所指，想不通，便不去想。蒹葭秉承着天塌下来当被盖的胸怀，并未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