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人不患寡

27 下毒


寡人心情大好,回到霁室殿还有绿豆酥吃,心情更加的好。谷雨做了一叠绿豆酥,喂了绿绿一些,剩下的才给寡人。
    “瞧你笑得,活像个傻子。”
    “是么。”寡人也觉得,怎么就被沈嵘一句话感动得合不拢嘴。自己大抵是没救了,看来对沈嵘的一颗崇敬之心已上升到了无以复加的高度。
    “说说,什么好事儿?”谷雨弯着食指,勾走了放在寡人面前的绿豆酥碟子。
    寡人扑了个空,只好吧唧了下嘴,脑中一时堵了,不止该怎么起话头:“嗯……”
    “‘嗯’什么‘嗯’,你碰到沈嵘了吧。”
    “……”这怎么能说碰到,寡人上朝,他也要上朝,“酥酥,竟没想到你已将耳目摆到御前了!”
    “什么御前不御前,除了面对沈嵘,你什么时候笑得如此娇羞过。”
    娇羞?寡人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脸。哪有,她多半理解错了。那不过是对自己崇敬之人的特殊感情,早两年便有的。
    “寡人自打了解了沈嵘的平生经历后便对他无比崇拜,这是崇拜!酥酥你是知道的,可千万不要乱说。”
    “你们呀……”她指了指寡人,又对着大殿门口的空气指了指,大约是在指早就走远了的沈嵘,“当我看不出来?”
    “看出来什么?”寡人咽了口口水,对着绿豆酥。
    “你呀,红鸾星动!他啊——哎,却是说不出哪里奇怪。”谷雨见寡人馋得慌,很无奈地把碟子推到寡人面前,叹气,“罢了,懒得说你。总之,既然心里头早有打算,你便要拎得清轻重。”
    “拎得清轻重……嗯,拎得很清楚的。”
    这话却说得连自己都不信。起先还不觉得,被谷雨这么一提起,才发觉自己对他好似生出了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沈嵘这样的男人,俊朗又居高位,确实惹人心动。寡人是女子,被迷了心窍也属正常,得亏有谷雨提醒,否则一旦深陷进去,岂不完蛋了。
    呼——好险。
    寡人想着,塞了一块绿豆酥到口中。
    “呕……”才刚入口,又是一阵恶心,险些吐出酸水儿来。寡人难过得猛然一低头,砰的一声撞在桌上,当即痛得红了眼睛。
    “看来近日你是没口福了。”谷雨把手一摊,继而又为寡人顺着背。
    这孕吐是越发厉害了,折磨得人汤水也难进。寡人手里还捏着半块绿豆酥,捂着额头,百般疑惑地问她:“酥酥,你又加了料进去么?怎的味道不对呀。”
    “没再加了。”她说着,取了一块放在嘴里,不由皱起眉头,忙把碟子撤了,“味道是有些不对劲,你别吃了。”
    “吐成这样,想吃也吃不下呀。”寡人懊恼地丢开手里剩下地那半块,心中隐约觉得那味道藏着什么猫腻。若不是被吐的那一下打岔,兴许就吃下去了。
    谷雨和寡人对视一眼,彼此有了猜测,当即命人去传御医。
    不出一刻钟御医便来了,拿着剩下的绿豆酥又是闻又是尝,也拿银针试过了,折腾了不知多久才擦着头上的汗回了话。
    “陛下,这里头参杂了红花。”
    “红花?”寡人与谷雨俱是大惊,心头冰凉。听说,有孕在身的人是不宜食用红花的。
    “是的,陛下!这红花被磨成极其细的粉末参杂在其中,药量并不大,若是只食用一块倒是无妨。倘若陛下将这些绿豆酥用完,恕臣直言,必将滑胎啊!”
    寡人听罢,背后冷汗淋淋,忙看向谷雨。
    听罢御医的话,她却是平静下来,双目微垂:“这绿豆酥是我一个人做的,从不让旁人染指。若是检查出红花在里头,我的嫌疑最大。”
    这浅显的道理寡人当然懂,但相信谷雨绝对不可能干出这样的事情。寡人奇怪的是究竟是何人想要一石二鸟,除掉寡人的孩子以及谷雨。
    尽管相信她,却不能明着偏袒。
    “自此刻起,苏谷雨禁足东偏殿。传寡人口谕,着宫正木氏三日内查清此事,另速速宣沈嵘沈将军面圣。”
    寡人也是想还谷雨一个清白,无奈之举。谷雨想必也懂寡人的心思,并无赘言,直接便去了东偏殿,大门一合,把自己安安静静关在里头。
    “江怀,你派人去亦德宫一趟,让慧德太后务必把魏氏请到她宫里,好生绊住,切莫让魏氏有机会单独与旁人说话。”
    “喏。”
    吩咐完这些后,寡人才半松了口气。
    寡人有直觉,这次的事情一定是魏氏干的。吴魏两党皆希望龙胎滑掉,但丞相的手还不至于能伸到宫里,所以魏氏的嫌疑最大。
    寡人理了理思绪,趴在案上,眯着眼睛人也恹恹的。因心绪难平,人也疲惫,逐云担心之下便端了碗安胎药来。
    连谷雨做出来的东西都能被人动手脚,这安胎药是否真的安胎也未可知。故而,这药放在那里许久,寡人也没有动它。
    “陛下,再放下去,药就凉了。”逐云担心,摸了摸碗,又催了一遍。
    寡人头疼,叹了口气,开解自己万不能草木皆兵,可别先自己把自己吓死了。于是,端起碗来,仰头一口喝光。
    寡人身子骨还算好,惯少吃药,便素来怕苦,每逢喝药必要塞一块果脯在口中方才撑的过去。
    “唔……”甜枣呢,怎么没有?胃里本就翻江倒海,再没有个甜的压压,委实难受得叫人两眼发黑。
    “哎呀!”逐云一拍大腿,反应过来,“被苏内司顺走了!”
    “……”寡人难受着,也没心思计较这个,摆摆手也就算了。谷雨未免也太看得开了,还有心情顺走她喜欢吃的甜枣,叫寡人在这儿苦得说不出话。
    “臣沈嵘,参见陛下。”
    不过一碗药的工夫,沈嵘已经站在眼前了,如往常般一脸恭敬肃然地问安。寡人却是眯着个眼睛,龇着个牙,形容极是不雅,偏就在他面前呈现得相当全面。
    逐云这个生了些女儿心思的,见了沈嵘难掩激动,立马就把寡人出卖了:“陛下的药太苦,暂且说不了话,沈将军请稍安勿躁。”
    沈嵘听了,便一副了然的样子。
    这小丫头片子,跟寡人在沈嵘面前抢风头不成。还当寡人还治不了她?寡人当即把手一扬,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两个字:“下去。”
    “哦……”受够了寡人的喜怒无常,逐云对此也习以为常,只是嘟了嘟嘴,略不舍地退出去了。
    却在难过时分此时,沈嵘浓眉微蹙,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纸包,朗声道:“这是酸梅,虽不是甜的,却也能压苦味。”他说着,走上前来把酸梅摊在寡人跟前。
    寡人却有些诧异,愣没想到他还能有这般细小心思,便捻起一块放进口中,只觉那酸味漫过舌尖,瞬时沁进了心脾,将那苦味立时压了下去。
    当下缓了苦楚,便又死性不改打趣他道:“没想到沈将军也爱这些零嘴,莫不是原本打算送给哪个心上人的?”
    沈嵘将酸梅放在案上,退后几步,站在他觉得合适的方位,面色如常似不曾将这句打趣听进心里。
    他道:“酸梅能缓呕吐,臣这几日食了些生冷,胃部不适便随身备了一些,倒是恰巧解了陛下口苦。”
    寡人眯了眯眼睛,又拿了一块放进口中,笑道:“朔漠的严冬也不曾伤了沈将军,不想回了京师养尊处优起来,竟也会因生冷伤胃。”
    他无奈笑了笑:“臣惭愧。二十有八,比不得年轻力壮的小伙。”
    二十八岁正值壮年,他却在这里说起了英雄迟暮的桥段,寡人岂会相信。这酸梅原本就是他特地给寡人准备的,他的心意寡人拐个弯儿就懂的。
    可惜,寡人与他承不了彼此的情,只能也无奈笑笑:“既如此,沈将军素日里还是仔细着自个儿的身子要紧。”
    这般说了几句,终于是想话题说到下毒之事上。
    其实,这件事寡人已经让刘氏绊住了魏氏,原本只需宫正查明即可,但寡人仍不放心,便将沈嵘唤来,嘱他仔细巡逻宫中,最好揪出一个两个鬼鬼祟祟之徒。
    沈嵘听罢吩咐,接话问道:“可是着重排查慧寿宫?”
    寡人点头。
    他又道:“不如打草惊蛇,瓮中捉鳖。”
    看他仔细布局的模样,寡人不禁又心安一些,却是摇了摇头,道出了心头想法:“寡人要线索尽断,却又要众人心知肚明。”
    其实,不管是不是魏氏动的手脚,寡人虽认定了她,也很难查出究竟谁是幕后主使。这些个想弄掉寡人腹中胎儿的,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故而,寡人最好借此机会,将火引倒魏氏身上便可,实在犯不着撕破脸来。
    宫正负责查,必查不出什么,若是配合羽林军那便够演一出戏。
    寡人继续当个连究竟是谁要害自己都查不出来的皇帝,倒免得太露锋芒,叫那几个老头子提早提防。
    沈嵘看似敦厚少言,却沉稳狡猾得很,寡人只是略略一点,他便要告辞下去安排。只是寡人今日因他那奏本后多出来的一行字心中愉悦,不免看他又顺眼了许多,一时没忍住又逞了口舌之快,招惹于他。
    “沈将军别急着走,这酸梅倒是忘了拿。”
    他已半转了身,回头过来,洒脱道:“一点酸梅而已,臣再去买就是。”这般的无所谓,倒似今日对寡人表的忠心与君臣情义不曾有过似的。
    寡人斜嘴一笑:“沈将军既然胃不舒服,寡人怎能占了你的果脯。宫中岂会连一点酸梅也没有,没的叫人笑话。”
    寡人九五之尊,却要你沈嵘吃剩的不成。是给寡人的就是给寡人的,嘴硬非说是自己止呕吐的,骗小丫头片子么。
    寡人偏就这般矛盾,自个儿要和沈嵘撇清关系,这会儿却又觉得逗起他这么个不苟言笑的人来,怎就那么叫人心情好呢。
    面对寡人的不依不饶,沈嵘皱了皱眉,又淡淡笑了笑:“陛下,适才便是没有果脯的,陛下被药苦了口,那也是没有的。”
    “……”不是没有,只是被谷雨顺走了。这话说得寡人好似个穷酸皇帝,连口果脯都吃不起。
    当真是凑巧而已。
    罢了,寡人心里知道就是了,何故总是没头没脑去招惹他。眼看着沈嵘大马金刀阔步离去,心头空空,一时又想起谷雨的话来。
    怕是……当真魔怔了,被沈嵘灌了迷魂汤。改日定要谷雨给个当头一棒,将寡人敲醒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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