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妃色舞

第112章


若无事,奴才该去伺候圣上了。”
    倏然一股风自北而来,掀起纳兰茗卉的裙角飘然翻飞,天色一时阴沉下来,青白发凉的光让人心生沉意。纵横在眼底的万绣风光,也在这仓促风声中一并暗淡下去。她瞧着他波澜不惊的容色,分明急于往未央宫去,却不露半点急躁。她徐徐收回目光,轻声浅语道:“福侍监既有事,便就先行一步罢。”
    “那奴才就先去未央宫了,”福炎得了允,朝女子行礼请退,举步复言,“园子风大,请娘娘当心。奴才告退。”他语毕退身,几步而转,朝未央宫去。
    纳兰茗卉见那狭影渐渐没在沉降天色中,止于未央,檐角走兽似遥在天际,巍峨堂皇的殿宇只堪堪觑得一角,仿若下刻便要随着天光淹没于目光可及之处。她恍若未言地暗叹一声,适才转身而去,徒留一地斑驳树影,婆娑有声。
109.眼中刺-第109章 六宫待定 明争暗斗
    开元十一年初夏时节,熹光初露,四周依旧是凉浸浸,依稀是暮春的模样。纵然偏僻冷清如玉华道,也是花深似海,夏阴如盖的景致。近来纪离容为避暑热,倒偏爱在这个时辰出来散散心。
    纪离容择了件湖青色毂纹纱长裙,极是简净素雅,唯独袖口以银线蹙了簇簇朵朵的花。乌发如墨,并无半点珠翠。本就是二八好年华,不需装饰便已是花开夭秾。唯有腕间的金镶玉跳脱,微微显露出了身份。她素手执了粉蝶的纨扇,便轻俏出了延禧宫,因想着御园此刻人迹罕至,便只带了宫女却月一个人随侍,一路与她说说笑笑,倒也开怀。
    宇文珞整日呆在殿内,瞧着宫人小九每日都过来请安,顺便旁敲侧击、似都想着让她出去多走动走动。她看着宫女伊雪让小九“收买”了的摸样,只觉得有些好笑,索性命人更衣,欲想御花园走走。
    宇文珞换上一套茜色的长裙,袖口绣着浅粉色欲要展翅欲飞的蝴蝶,长发绾成发髻,裙摆带着暗花,隐隐绰绰。
    宫女弄月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不时地问上一句:“主子,这花香可是刺鼻?”
    宇文珞笑着摇摇头,突见远处人影隐隐约约。伊雪上前朗声问道:“何人在那里?”
    纪离容忽听道边转角处,有一清丽女声相询,小步细碎至前,方觑得,原是良婕妤,当真难得。她想,早先只在凤藻有过数面之缘,不过点头之交而已,如今狭路相逢,或许未必能轻易放过。
    纪离容半垂了眸光,娉婷为礼,细语道:“嫔妾纪氏离容见过良婕妤,良婕妤万福金安。”她言辞举动间,仍是十二万分的恭谨温顺模样,眸光淡淡落于眼前青石砖上,并未敢抬首仰视伊人。
    宇文珞半眯双眸,略有吃力地开始思索眼前这个女子的有关的信息,却怎的也想不出来,唯记得似乎此人同沈熙玥交好?
    伊雪轻声道:“主子,这是琼美人,纪氏离容。纪氏,离容,封号琼,开元九年入宫,现在十六岁。”
    “起来吧,不必多礼。美人这是要去哪?”宇文珞凝视着眼前女子白皙的颈部,突然感慨,十六岁,当真是个好年纪,便是莹儿,都年长了她一岁,而自己已经年长她足足十岁了呢。
    纪离容谢了恩方才起身,她暗下打量,眼前之人虽则病容苍白,似尚未完全康复,却不失娇丽之姿。她唇角抿了些许笑意,启绛唇,接言:“嫔妾刚从延禧宫出来,只是随心来御花园转转罢了,倒也没非要去的地方。”她想,自中宫贞氏薨逝来,每日的昏定晨省倒也免了,当真是没有“非去不可”的地方了,眼见得数下来,位分最高的除了惠妃,便是这眼前的良婕妤了。然而,自己若是四处交好,必会视作墙头草看待,却不如按捺下性子,静观其变。
    纪离容思绪千重,不过转瞬间的事罢了。她唇边复添了丝恬然的笑意,请道:“若您不嫌弃,不如嫔妾陪您走走?”她纵然心下有所计较,然是相逢一场,场面上的功夫总要做足。
    宇文珞心间默念:非要去的地方么?随后,她敛了眸,勾起一抹笑容,点了点头道:“本嫔刚想说,若是无事,美人倒是可以陪本嫔走走。”她觉得眼前人倒是聪慧,比起当年十六岁的时候的自己,面上的功夫可谓做得够足了。
    宇文珞复又浅笑接着说:“若是说起延禧宫,本嫔倒是想到了沈才人。倒是好久没有见到沈才人了,若是美人回延禧宫看到了她,便代替本宫向她问个好,”两人一左一右,在华容道上慢步,“说起来,本嫔倒是第一次如此正式地见到美人。”
    纪离容聆言,自是小心地随其身侧,早有听闻沈才人前些天犯了旧疾,自己也好些日子不曾见她了。她轻蹙了眉,旋即又是浅笑盈眸,唇畔莞尔说道:“嗯,嫔妾自会转告您的美意,”她偏首笑睇了伊人,软语关切,“眼下春夏之交,易染时疫,您也要多保重身子才好。”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闲聊着。晨风吹过花影摇曳,在两人的芙面上投下深深浅浅的影子。纪离容心间默语:十年,她比我年长十岁,却不知她这十年又是如何跌跌撞撞地一路行来。蓦然想起那日萦碧楼中神色凄惶的和容华,良婕妤的十年是否也是不忍回顾?但她的背后至少还有豫珑山庄作为倚靠,又哪里像我,这一身,这一生,只是孑然而已。
    思此,纪离容遂轻轻收回了目光,至于那句后话,良婕妤的语气淡淡的,有点猜度不透是责怪,又或者是在闲聊。她不敢得罪眼前人,也只得小心地回话:“嗯…嫔妾入宫来,便听闻您身体抱恙,贸然前来请安,怕是扰了您的清静。今日相逢,嫔妾是否可以说,也算得是一桩‘缘分’。”
    宇文珞觉得与她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无关感情,无关风雅,只是闲聊,这便是后宫的女子最为无聊的事情。听着其的话,她略挑柳眉,却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应了声:“你倒是有心了。本嫔的病,却是也没有那么重的。”
    纪离容隐隐听出其话中的责怪之意,眸中滑过一丝莫辨难言的神情,只是为天子之妻,为妃嫔嫱御,此身便再也由不得自己,所谓六宫和乐融融,不过是作给天下人看的。思此,她随即重又抿了云淡风轻的笑,回道:“若婕妤的病没什么大碍,便是最好的了。”
    宇文珞微微颔首,止住脚步,笑着看向伊人,突然道了一句:“玲珑的妙人,到底是不同,怪不得,皇上赐了你一个‘琼’字。最近可有见过惠妃娘娘?”她想,请安一事,若是有心,便是再难,也不会碍了什么,更何况,身体抱恙,却也没有到不能见人的地步。
    玉道映碧,翠色苍冷。须臾无声,唯有两人裙间环佩之声,泠然拂过耳畔。纪离容闻她提及皇上,却是陡然一惊,入宫也将近两载,对他的心意从来都不曾变过,再如何的隐忍内敛,一听旁人提及他,心跳还是会漏跳了一拍。
    “良婕妤夸赞了,在您面前提‘玲珑’二字,当真是羞煞嫔妾了。嫔妾粗粗笨笨,还请您不要嫌弃才好。”纪离容心里清楚,封号“琼”字的来源,从来不是因为在他心中,自己是美玉,亦或者是玲珑宛转,只是因为琼花而已。琼英凝蕊,易随风落,命运会不会也如斯凉薄。
    随之后言,纪离容神采也黯淡了些,长睫覆了眸光,掩却了失落深深,她有兴趣打探自己与惠妃的交往,薄唇不由勾了一抹笑,柔声道:“嫔妾初入宫时,见过惠妃娘娘一次。后来并没有再见过了。”她早就懂得,有些事本就无所谓隐瞒。
    宇文珞笑着听着她的话,见前面的亭子,便指着宫女弄月带路,前些日子下了雨,地上还有些潮湿。她随口一说:“聪明就是聪明,这事儿不必推辞。”她心中沉思,到底还是年轻,提起他的那一瞬,便见其严重迅速隐下的情绪,心中滋味翻转。她想着当年自己十六岁的时候,是开元元年,所谓风光无限,大概不过当年,有了封号又有了宠爱,家族兴盛又姐妹情深,只可惜月圆则亏,水满则溢。当年若是有眼前的女子的玲珑,也不会让月氏和栾氏到最后那般田地。
    宇文珞心思百转,沉默不语,面上却还是没有一丝波澜,只是笑得柔和,续说道:“不知现下,这宫中谁是分位最高的人?谁又是掌管后宫事宜的人?”
    纪离容轻轻笑了笑,并未再接“聪明”的话头,走得久了,彼此也有些乏了,顺了她的意,入凉亭,礼让一番后,彼此方才坐定。
    初夏风光,荼蘼满架,纪离容观赏着那些摇摇欲坠的白花,映入眼底。她这才倏然想起旧年,曾听闻其颇爱梨花,也是这样饱满而又飘摇随风的白花,那么轻易就落尽了。闻之后话,似是敲打自己,又或者是提醒。
    纪离容轻轻抚过袖口绣着的小花,一蓬蓬的,仿似猝然欲出,也有些微类似当下的心情,每一日都是猜度不完的人心,真的有些倦怠了。
    “眼下宫中位分最高的当属惠妃娘娘了。至于掌管后宫事宜…嫔妾人微言轻,不敢妄言。”纪离容早先确实风闻惠妃娘娘代为执掌六宫事宜,然而没有圣旨下来,皇上没有亲口说,这话断不能从自己口中说出来,而自己也不信良婕妤对此事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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