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度情

第28章


  秦岳微微摇头。
  杨桔子咕哝一句:“好厉害的声音。”
  秦岳笑了,揉揉她的头发,碰歪了她的头饰。她往旁边侧身,碰到了旁边一位绅士,急忙跟人家道歉。
  然后,杨桔子没想到会完全陷入了这场表演中。
  她常跟艾米混在一起,英文听力练得还算可以,这些抑扬顿挫的歌词她听懂一半,还有一半靠猜。她被深深吸引住了。她没想过歌剧是这么有魅力的东西,歌者的演唱,大提琴的悲鸣,小提琴的跳跃,鼓声激越。人物的命运在一方舞台上演。
  她看到感动处哭了起来,秦岳递给她一张纸巾。一如他在飞机上的时候,他微笑着,眼里有理解跟安慰。
  杨桔子吸吸鼻子,小声问:“我丢人了么?”
  “这样很好。”秦岳低声说。
  杨桔子觉得释然。
  听完歌剧,秦岳说要带她体验英国的酒馆文化。他们去了诺丁山的一家酒吧。
  杨桔子以前没去过酒吧,总以为那是个乌烟瘴气的地方,去了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酒吧里的人都很平和,喝着酒,聊天。舞台上有乐队在演奏,唱得乡村音乐。
  他们进去坐下,侍者对着杨桔子看了又看,杨桔子挺起胸对他说:“I am 23!”
  侍者将信将疑地走了,给他们端来了黑啤酒。
  “一会儿还要去伦敦塔桥,别喝多了。”秦岳把酒推到她面前。
  杨桔子一愣,只是没想到还有活动。她端详秦岳,他只是含笑看着她。
  她低头喝酒。
  乐队开始跟观众互动,拉人上去唱歌。杨桔子不幸被看中了,乐队主唱来请她,她吓得要往桌子底下藏。主唱是个魁梧的白人大汉,一下子扛起她,往舞台走。
  杨桔子吓得哇哇大叫,朝秦岳乱挥着手。秦岳笑得非常开心,却不过来救她。主唱把她放下了,把麦克送到她手里。她当时只有一种心情——真是日了狗了!
  她真是快哭了,秦岳总算出马了。
  他把麦克拿过来,扶着杨桔子起来。把她送回台下,接着回到台上,跟乐队主唱说几句,主唱连连点头,回身跟键盘手说了几句。
  鼓手敲了两下鼓棒,音乐流淌出来,秦岳开始唱。
  she may be the face I can"t forget 
  a trace of pleasure I regret 
  may be my treasure or the price I have to pay she may be the song that Summer sings 
  may be the chill that autumn brings 
  my be a hundred different things 
  杨桔子分明知道,这是《诺丁山》的片尾曲——《SHE》
  秦岳像在唱一首情诗。
  她觉得恍惚,仿佛他是在为她而唱。她觉得像踩在云端,不知道东南西北,只有软绵绵的全世界,包裹她。
  英国酒吧半夜11点准时关门,所有人必须走。杨桔子跟秦岳走出来的时候,天上又下起小雨,秦岳把外套脱了给她穿。
  他们开车去了伦敦塔桥。
  大桥在雨夜里矗立在河上,平白填了一点伤感的情绪。
  
  秦岳停好车,带她走到河边。
  小雨簌簌下着,应该过了凌晨,杨桔子的头发湿了一半。可他们慢慢走着,谁都没提到要离开。
  “桔子,想回国吗?”秦岳低声打破沉默。
  杨桔子心头一紧,反问:“你想我走吗?”
  秦岳没回答。
  杨桔子走到他面前站住了,又问一遍:“你希望我走吗?”
  秦岳垂眸凝视她半晌,慢慢说:“我只是觉得你该回国,那样你会过得好一点。”
  “如果我不那么认为呢?”杨桔子反问。
  秦岳却不说话了。
  她凝视着他的眼睛,想在里面找些不一样的东西。他却迅速转身,望着河面。
  杨桔子又绕到他面前,直勾勾地看他。
  秦岳叹了口气,念着:“桔子……”
  “其实,”杨桔子慢慢说,“只要你说一个‘走’字,我立刻就走。”
  秦岳默不作声。
  “你说吧。”杨桔子说。
  秦岳皱起眉头。
  “你不说是吧。”杨桔子把嘴一撇,“那别怪我了。”
  她揪住他的领带,把她拉得弯了腰。她翘起脚尖,仰起脸,吻了他。
  
☆、031
  “这是我初吻哦,便宜你了!”杨桔子红着脸,口气很硬地说。
  秦岳整个人都呆了,保持着弯腰的姿势,领带还在杨桔子手里揪着。
  杨桔子噘起嘴,松了手,转过身去看着河上的伦敦塔桥。桥上车子开着车灯来往川流,流萤一般。
  她觉得脸上很热,雨丝洒在脸上好像即刻能够蒸发一般。尽管是做足了心理建设,刚才那一下子还是让她觉得害臊。
  她并非一时冲动吻他。
  她喜欢他,比她意识到的时候还早一点,从她觉得心疼他开始。
  有人说,当你心疼一个人的时候,爱,已经住进了你心里。只有心疼才是发自内心深处的感受,温柔可以伪装,浪漫可以制造,美丽可以修饰,只有心疼才是最原始的情感。
  秦岳很强,他把一个大公司管得井井有条,他的身价足够买下伦敦繁华商业区的一整条街,他手里的股票每年都在翻个儿地涨,他的东西都自己准备,只不过让莼姐帮他熨熨衣服。
  可是他又很可怜。他的母亲忽视他,他的爱人背叛他。他从来没说过什么,其实他都看得明白。他不过是善良,不过是情深。
  这样的他,她怎么能不去心疼。
  今天,他们奔命似地跑遍了伦敦,稳稳当当地听了一场歌剧。在诺丁山,当他唱起那首情歌,她便决定不再旁观了。
  她错过一次,不想重蹈覆辙。
  她已经二十三岁,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看得到面临的困难。她知道选的这条路注定不平坦,可她要走。
  因为不在于路是否难走,在于她敢不敢走。而面对这样难以让人放下的秦岳,她敢!
  “桔子,这样不行。”
  身后传来秦岳的声音,他语调压得很低。
  “哪里不行?”杨桔子问。
  “我大了你十三岁……”秦岳说。杨桔子直接回头打断他说:“你是要服老了?还是说你觉得我太幼稚?”
  秦岳抿唇不语。
  杨桔子转过身,走到秦岳跟前。她今天穿了高跟鞋,不至于矮他太多,她扬着下巴对他说:“秦先生,我告诉你,你一点都不老。你的年纪你的身份使你很有魅力你知道吗?你这样的男人不知道会让多少女孩喜欢你知道吗?詹小姐她有眼无珠你知道吗?”
  “我告诉你,我一点也不喜欢你像对付小孩那样揉我的头,我也一点不喜欢去哪里喝酒都要被误认为是未成年。我才不幼稚,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而且我敢说在感情上我比你勇敢。”
  杨桔子又往前逼近一步,抬起手指着秦岳的心口,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
  “我还告诉你,我就是要违约,我就是要追你。我没那么虚伪地说我不要你的钱,因为你的钱跟身份本来就是你的一部分。可我还要更多,我要你的人,你的心。我知道你今天带我去那么多地方只是做善事,可我喜欢你,我今天很开心,我不要终结,我还要以后。我还想跟你去看歌剧,去喝酒,去博物馆走走看看,回到这里看伦敦塔桥。我就是这么贪心这么不知足。”
  “我心里话都跟你说了。刚才我给你机会了,你既然没法说出让我走的话。那我就不走。你现在想反悔也晚了,怎么样吧!反正我是不会走的!要么你送我去警察局,要么你就让我住你家,随便你了。”
  她作势耍赖,秦岳微微叹了口气。
  他们站在河边,互相对视。杨桔子并不打算退缩,秦岳终于开口说:“桔子,我不是圣人,人都是有私心的。”
  杨桔子噘噘嘴。
  秦岳把手插到裤袋里,垂眸看着她,慢慢说:“桔子,你需要明白,一个我这样年纪的人,被一个你这样的姑娘喜欢,是一件很荣幸的事。可是……有些事,我并不能确定……我怕会伤害你。”
  杨桔子突然就懂了。
  秦岳心里有一个詹悦容,藏得又深又密。她没法怪命运不公,让一个情深的秦岳碰上一个善于放风筝的詹悦容。就像她没法怪老天不公,刚给了她一个方哲又立刻收了回去。
  她静静地看着秦岳,不说话。秦岳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低声说:“桔子,回国吧。我想让你回去。”
  她心里陡然一颤,酸痛夹杂着失落。
  可这些又算什么呢?
  从方哲走了的那天开始,她便不想做从前那个懦弱的杨桔子了,她学会了忍辱负重,学会了勇往直前。她可以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打拼,一个人扛着两个箱子从一个地下室搬到另一个地下室。可以在姜兵那贱人手下苟延残喘两年,只为了攒到资历寻找更好的发展。她知道这世上还有很多人,比她惨,也知道这世上有一部分人,生下来起跑线就比一般人往前一万米。
  她信今天的苦,是为了看到未来送来的礼物。
  对秦岳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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