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菊花环

红线笑着把他手上的烟抢了回来，掏了半天才把打火机掏出来，一边点着香烟一边说着:“我除了你还能看到什么？还是说你觉得我可以看到什么？”
    苏野眉头皱的更深:“我以为你……”
    “别以为来以为去的。”红线不耐烦的直接打断了他，略带嘲笑:“你小子挺有骨气的啊，不是说回去的吗？怎么钱不够了还要姐姐给你付机票钱吗？”
    苏野有点蔫:“我是担心你好吗？你知不知道你去的那个百草烟草公司，有人说那儿是吃人的地方。”
    红线吸了一口烟，挑了挑眉毛:“谁说的？”
    “一个疯子。不过你现在没事，想来是他胡说八道的。”苏野笑了笑。
    红线却像是发现宝了一样，不依不饶的问着:“他在哪里？”
    苏野被她吓到了，结结巴巴:“应该在酒店那边吧，前台说他一直都在那附近转悠。姐，怎么了吗？发生什么事了？”
    红线沉默了许久。
    “苏野，实话对你说，我怀疑百草公司有什么非法的交易。”
    苏野靠在座位上，眼神锃亮:“你是说那批货物？”
    红线点了点头。
    不，不止。码头的人说了，百草公司每次的货物都会出现问题，这绝对不是一次偶然的情况。
    回到酒店，老远的就看到先前的那个疯子正蹲在酒店外的花坛上，嘴里一直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红线和苏野走了过去。
    “大爷，你以前在百草公司工作过吗？”红线开门见山的直接开了口。
    那男人先是点了点头，接着面露惧色，疯狂的摇着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红线连忙安抚住他，他的衣服已经很久都没换过了，发出一股酸朽的味道，令红线几乎要吐出来。
    他是疯了，疯的彻彻底底。但是，疯了的人往往都不傻。
    他叫刘白翘，是百草公司发展起来的第一批员工。作为亲眼见证这个龙头老大成长起来的元老级员工，如今沦落至此也实在令人唏嘘。
    除了他的名字，这个刘白翘再也不愿意多说任何一句话，很显然，在他的神智还清醒的时候，有人威胁过他，换言之，有人用了什么手法让他一辈子都说不出某件事来。
    所以，他适时的疯了。
    看着刘白翘嘴里念叨着“吃人吃人”，红线放弃了，从他身上找线索实在是太难了，但至少，她可以确定一件事，这家公司光鲜亮丽的外表下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回了酒店房间的红线先是安慰好跑了一天有些不开心的Miki，Miki是鬼，她感觉不到疲累，但红线却能感受到。
    倒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就要睡着时却被门外紧促的一阵敲门声吵醒。
    在心里对敲门的人骂了好几句去死，红线还是不情不愿的起来开了门。
    在看到来人是沈若后，红线下意识的抬手就想关门，沈若眼疾手快的推开门挤了进去。
    “你来这里做什么？”红线压低了声音，怒视着沈若。
    肖雅啊肖雅，你瞪大你的眼睛看清楚，是这个男人自己追来的！
    沈若黑着一张脸，来之前他就已经想好了，事情既然瞒不住，那他就直接说。
    “红线，你要相信我，我和肖雅之间一点关系都没有。”他的眼中是一片深沉。
    谁管你和肖雅有没有关系，老娘和你在一起连命都快没有了，哪还有闲情去管你的风流史。
    沈若将房间的门反锁，这个动作让红线不由的退后了好几步。
    “红线，雏菊花环……好吧，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沈若的脸上是一副赴死般的悲壮神色。
    红线静静的听着沈若的话，用她常说的那句话来说，这个世界上，像她这般的普通人，真的有太多不知道的东西了。
    故事要从清末开始说起。
    1912年，中国历史上最后一个封建王朝宣告破灭，大难临头各自飞的皇室子弟们都去另谋生路去了。
    其中就有一脉，相传是清朝某位阿哥的遗孤，此人生来便具有阴阳眼，和红线一样，可以看到许多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皇室宗人，都像是被豢养的珍贵鸟儿，一旦没了庇佑，往往连生存的技能都没有。
    所以，很快这一只王室血脉就渐渐的衰落了下去，甚至已经到了要把家中女儿卖出去的地步了。
    但是，有一天，他突然得到了一比巨大的财产。没人知道这笔财产的来源，但不可否认的是，这绝对不会是当时的他凭自己的能力挣来的。
    这笔钱让他活的很是滋润，根据相关的记载，他曾向别人吹嘘，说是掌握了不可告人的秘密，可其中的具体信息，就连沈若也不清楚。
    建国后九十年代，明主法制建设，许多积累尘封多年的老案子被翻了出来，让人吃惊的是，这些几十年都没有头绪的案件竟然在短短的一年内就全部解决了。
    原因是，一个神秘组织的出现。
    业内称为--菊塔。
    菊塔的第一任掌事名叫爱新觉罗·白若。没错，他是满族人，覆灭的大清朝的遗孤。
    在菊塔的帮助下，许多事情就像没有发生过那样，解决的不留一丝痕迹。
    然而，就在一九九三年的夏天，菊塔内部发生了一次巨大的内讧，菊塔的高层因为某些理念不和而分道扬镳，成为了两个流派。
    这个被派分出来的部分，就是困扰红线多日的“雏菊花环”。
    据沈若说，雏菊花环和爱新觉罗家族已经没有什么联系了，爱新觉罗的人都留在了菊塔，而雏菊花环背后的老大究竟是谁沈若也不清楚。
    “那你呢？”兜兜转转说了这么多，对于雏菊花环，红线还是没有完全的弄清楚。
    九三年内讧的原因，沈若真的是不知道吗？
    “红线，就和你一样，七年前……”
    七年前，一场意外，让沈若拥有了通灵的能力。从最初见鬼的惊恐到习惯的漠然，沈若只用了短短的一天。
    当菊塔和雏菊花环的人同时找上他的时候，沈若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为什么？”红线不解的皱了皱眉。
    如果当初的菊塔因为理念不和而分裂，那么沈若是应该知道其中的原因的，因此他才可以在菊塔和雏菊花环里选择他想要去的。
    “因为雏菊花环给我的诱惑更大。”沈若眼中浮上来一层雾气，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诱惑？你是说钱？”红线抬眼看了他一眼。
    沈若沉默了一会，像是自嘲一般勾了勾嘴角:“钱？是啊……就是钱……”
    “可是你和我的职责不一样，对吗？”
    沈若说过的，中间人……这可不是什么好的活儿。
    沈若的眼中晃过了痛苦的一丝挣扎。
    “红线，你太聪明了，聪明的让人心寒，我宁愿你笨一点……”
    “笨你还会找我来做你的下手吗？”红线不屑的笑了笑，挑着眉毛问:“那肖雅呢？她的事情你不打算像我解释一下吗？”
    谈到肖雅，沈若明显的有些迟疑，但既然他来找红线，这些事情，他迟早要说的。
    雏菊花环作为一个庞大的组织，管理手下的人员也是有着一套完整的系统的。
    沈若和肖雅是雏菊花环底下白鸟分队的成员。除了其他成员的名字和他们的头儿Y先生，再往上，所有的消息全都被截断了。
    “我和肖雅的事情要从古灵说起。”沈若的眼中有了隐隐的痛苦。
    红线转身给他倒了一杯水:“她死了？”
    沈若轻轻笑了笑:“是的，五年前就死了。”
    “她和你是什么关系？”
    “下线，红线，五年前，古灵和你一样，是我的下线。”
    沈若的声音有些嘶哑，显然这些回忆令他感到不悦。
    “你喜欢她？”红线说话向来很直接，她不喜欢拐弯抹角，她更讨厌有人在她的面前耍手段。
    “不。”沈若坚决的摇了摇头:“我和她关系很好，但是……并没有那种感情。红线，你要相信我。”
    红线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我也只能信你了不是吗？你知道的，我没办法找一个死人对质，即使我看的到她。”
    “你看不到她了。”沈若闭了闭眼，舒了一口气:“即使变成了鬼，你也看不到她了。”
    古灵是一个悲剧，是沈若五年来心中的一个梗。
    当年不愿意再帮鬼处理案子的古灵找到了沈若，希望沈若能永远的离开她，给她一个平凡的人生。
    作为一名中间人，最忌讳的就是对下手产生了怜悯与任何感情。
    不幸的是，当时的沈若并不能够明白。
    古灵的名字是在雏菊花环那里备过份的，为了让古灵离开雏菊花环，沈若做了一个愚蠢透顶的决定---他暗自找了菊塔的人，想借由菊塔的力量来保护古灵。
    然而，肖雅却抢先一步将事情汇报给了白鸟的头子，Y先生。
    这件事情的结局，古灵成为了最大的牺牲品。在沈若被囚禁的一个星期后，他再见到古灵，却也在触碰不到古灵了。
    她死了，变成了自己早已熟悉的鬼魂。
    从那之后，沈若就再也没有看见过她。她就像灰飞烟灭那样消失的无影无踪。或许，她真的灰飞烟灭了吧。
    而沈若，在Y先生的力保之下，暂且安全的渡过了这一劫，只是，每当想起古灵，他心里就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住了一般，沉重的让他喘不过气来。
    “红线……”从身后将红线围住，他的身体一片冰凉。
    红线任凭他抱着，下意识的抚上他的手。
    这么说，肖雅是在骗自己了？离开沈若，雏菊花环也不会放过自己。
    “红线，不要说，不要说自己要离开好吗？我好害怕，我害怕我保护不了你，我好害怕你会和古灵一样，在未来的某一天，突然就消失了。”
    所有人都告诉他，作为中间人，他该变得冷漠，不该有任何的情绪，可是，对于红线的情感是这样热烈，这要让他如何去忽略。
    感受着他身体逐渐升起的温度，红线微微闭上了眼睛。
    她会像古灵一样吗？未来究竟会将她带往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