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糜之音

59 TRACK.59尾聲


世界巡回演唱会以S市为起站,理所当然在S市划下终点,唐川宁望着刚满三个月的两个儿子犹豫了许久,终究熬不过心底的煎熬,在肖恩与唐欣两个临时保姆的支持下决定挺而走险。
    回到S市的这一天刚好下了场大雨,潮湿的城市不因她的离开而有所改变,路面上坑坑疤疤依旧,空气里也一如既往满是烟硝,但她却脚步轻快,欣喜异常。
    途经他俩第一次深夜相约的书店,每天早晨必买的星爸爸,她喜欢但他其实不那么欣赏的兰州拉面,还有那面号称全市最有商业价值,终年只让霍子爵统包的广告看板……
    三年倏忽不过如此,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他们都牺牲了一些,得到了一些,谁输谁赢都不重要,要紧的是她正前往他人生最重要的那一刻。
    新建好的足球场外观气势磅礴,强化玻璃屏幕投影出过往演出的精彩片段,沿着圆弧外墙垂下的宣传布幔像是帝国旗在夜风里飘扬,她呆看许久,俨然像个第一次参加演唱会的菜鸟,留恋于视觉震撼始终没法迈开脚步。
    “川宁,赶紧些,安可曲要开始了。”
    因为航班延误,赶得上安可曲的这一刻她内心的激动不亚于任何一个人,可比起在场的六万五千人,唐川宁内心更多了某种激越情绪。
    没人知道她第一次见霍子爵便是在这样的场合,彼时安总监弄了张门票把她送进摇滚特区,他俩就相隔不到一呎,却是天与地的差别。他是音乐圈的王者,孤傲且自赏,而她是编辑台的第一位外派采编,茫然又恐慌。后来她在国家地理杂志看见一篇报导,说明天文学中存在一种路过的天体被大质量天体俘获的现象,她觉得用来形容他俩再适合不过。一颗矮行星让万众瞩目的大行星给收割并占为己有,于是成了他的卫星,在引力牵引下,即使松开手,她始终有自觉环绕着他,一圈又一圈,汲取他的光与热,直到燃烧殆尽。
    走进足球场里,异常安静的气氛让她也不免揣紧神经,跟着所有人抬头仰望暗下所有灯光的舞台,每个人都在屏息以待,渴望着他的现身,又不希望他的出现,因为这意味着演出即将画下句点。所以每个人都矛盾,离愁情绪像是张力已到极限的水平面,在灯光打亮的那一刹那,终于喷薄而出。失落的呼喊,难舍的痛哭,不甘的哀鸣不绝于耳。
    纷散的光束里没有人影,一道道柔和的细线仿佛代替霍子爵的双眼,温柔抚过每个歌迷的脸庞,群起焦躁的心情就被这样的揉捏缓缓按下,接着灯光强度一转,渐渐由柔和转激昂,最后聚集成一束光。
    光线里,换上白色休闲服的霍子爵仿佛自深水中浮现的纳西瑟斯,俊颜褪去锐利,只余下温润细致,又仿佛写意派画家笔下的一幅画,任何角度都醉人。仔细看,他的手里紧紧攥着一把木吉他,没人知道他安排的曲目是什么,所以当他弹出第一个音,她那颗从踏入场内始终紧绷的心,更加开始突突地跳。
    是巧合还是有幸,他安排的歌单竟然与初次见面时不谋而合,可此情此景,这一首《风再起时》远比当时仅是为了怀念更唱出曲终人散的哀伤与洒脱。
    安静站在舞台下咀嚼歌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才放弃满身光华,所有酸涩的情绪也被歌声催化得更为高涨,身旁的姑娘似乎也同她有所感应,啜泣声转为嚎啕大哭,唐川宁心底喟然,默默抽出口袋里的面纸递过去,“别哭了,他会听见。”
    女孩的圆脸紧紧皱在一起,像颗白白胖胖的包子,一哭就没法消停,“妳傻啦,他可是霍子爵啊,永远都不会知道台下有多少歌迷在为他哭泣,否则他怎么舍得抛下我们就为了跟一个女人长相厮守。”
    一句话堵得她没法反驳,别开脸,细微的叹息只能隐藏在他的歌声里。歌迷越来越激动,她也不能避免的被推到最前头,兴许是莫名的感知,又可能是身旁的姑娘太过激动使然,吉他蓦地断了音,霍子爵垂下目光对上她的眼,脑子似乎是一瞬间陷入空白。
    哗然声中,她替他捏了把冷汗,然而历经过上千场演出的男人岂能小看,他仅是略抬左手,就让全场的鼓噪止息。
    “抱歉,情绪太过激动忘词了,我们接着。”
    台下一片轰然大笑中,他转身朝舞台中央走了几步,可还没到定点,像是怕她溜了一样,又频频回头确认她的方向。
    这回,她不闪不躲,左手手指弯了弯,朝他默默打了声招呼,最后紧紧握成拳头贴在心口。
    最后一首歌呢,她始终都是等到最后的,这一次又怎么能错过。
    落幕时,唐川宁顺利躲过包子脸妹的纠缠,改挂上工作证溜到后台联访区伪装成娱记一名,但在记者群涌上时,她却退守在一旁什么也不动作,就这么呆站在后头看得出神。
    其实她早该走人,不该留在这让他抓到小辫子,但是这样的场景让她多少有些怀念,多少次这样的专访前都是她先帮着抓题,一次又一次答辩练习。那些夜里两人肩倚着肩,共喝一瓶可乐,共抢一碗方便面,才有了现在。
    站在宣传海报前头,霍子爵手里抓着十几只麦克风,看见她轻巧身影就躲在人群里。耳里听着记者的问题,他不疾不徐清浅一笑,朝她所在的方向朗声道:“大家误会了,我太太不是什么女神化身,我们之间也没有惊天动地的爱情过程,四年前我对她一见钟情,能相守是最刚好的意外。”
    芒果台记者似乎不满意这么温情的答案,将麦克风又凑向前,“既然今天的告别演唱会是为她而有的,那她今天出席了吗?是不是可以让我们见见她?”
    霍子爵没有犹豫,“她来了,但我永远不让你们见她。”
    联访似乎是到了尾声,想起两个宝宝还嗷嗷待哺,她赶紧抢在霍子爵结束庆功宴前偷溜回家,这时两个孩子已经乖乖让唐欣哄睡在婴儿床里,她脱下一身外衣,头顶灯霎时便亮了起来。
    扭头望去,霍子爵就站在两张婴儿床中央,神情里带着促狭笑意。
    “楼下保安越来越不靠谱,家里来了三个偷儿都不知道。”
    “胡、胡说,我光明正大进门的。”她显然是吓着,双手拉着落开的领子,浑然忘了该扣上遮掩春光。
    “真是光明正大刚才怎么又偷偷摸摸做贼似地赶着离开?”
    一下被问得说不出话来,想说专程为他回来,可是说出口又显得矫情,她默默走近婴儿床边,暗暗捏了下儿子的小脚,果不其然,霍子安回报以嚎啕大哭,让霍子爵就是想审问也没得空。
    “快点快点,看看尿布是不是湿了?”
    趁着霍老板手忙脚乱的空挡,她赶紧闪身到更衣室里头去避风头,怎么料想儿子一到爸爸怀里立刻安静得跟什么似地,当场把她给气得。
    “霍太太,尿布没湿,肯定是想喝奶。”
    母性使然,她跑着过来抱起儿子,才发现怀里的小子早陷入沉睡,显然是让霍子爵又给骗了一回。
    “臭宝宝,联合你爸爸一起骗我?”
    看了一眼唐川宁的幼稚行径,他转身脱去上衣,像是想起什么又默默走到外头。
    “麻烦替我拿件睡衣。”
    听见浴室里隐隐传来水声,她赶紧替他取了一套衣服,可走到门前一尺便不再靠近,只把手伸长,“喏,给你。”
    瞧她像是怕让什么猛兽给抓着一样,霍子爵放松姿态,倚在门框朝她招了招手。
    “别走,帮我试个东西。”
    “什么啊?”
    纳闷的凑近他手边,连个影儿都没见着,霍子爵已经眼明手快把她给扔进浴池里。唐川宁喝了几口水,在他的大笑声里浮上水面痛骂,“你这混蛋,竟然让我试水温!?”
    “不这么着妳肯进来嘛。”关上浴室大门,霍子爵脸上丝毫看不出悔意,双手探进水里想替她脱去外衣。
    “做什么?”她紧戒的护住前胸,“我待会再洗。”
    “一起不是更省事?”拿她没辄,霍子爵自顾自脱去外衣,露出结实的上身与令人充满遐想的下……
    “我们不是非得一起的。”她吞了口唾液,瞥过头看向墙壁。
    “那替我揉揉肩膀总行吧。”他就坐在浴缸边上,不带任何其他意味,仿佛真只是让她帮忙松松筋骨。
    “就揉肩膀?”
    “嗯,就揉肩膀。”
    她不疑有他,放下戒心贴在他身后,力道拿捏妥当的替他缓慢舒展紧绷的筋骨。
    “力道还行吗?”
    “再用力一点。”
    “这样呢?”
    “可以,但往下一点。”
    “这边呢?”
    “嗯,就这边……”
    世间上很多事情都是如此的,一开始清清白白,慢慢的加入些遐想与撩拨,很快就会荒腔走调,比如这会儿。
    宽敞的按摩浴缸里,他以地利之便将她搂在水里吻到发矇,趁她有些茫然时,他凑上咬了光裸的肩膀一口,正准备开始抛弃人品使坏时,她突然像是从梦里惊醒,用力推了他一把——
    “等一等,我现在不行……”
    惊慌失措的模样看在他眼里等同拒绝,霍子爵掩熄眼底的火光,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真不愿意我不勉强,妳别怕我。”
    “不是的……”她有些懊恼,“我就是觉得有些……”
    “有些什么?”听不出她含在嘴里嗫嚅的声音,霍子爵干脆低下头凑近她耳边,就见到她双手盖在自己的小腹上,脸色略显难堪。
    “这里怎么了是吗?我看看。”大掌探向软嫩的小腹,见她扭捏着闪躲,脸上写着不对劲,他不动声色,当机立断拉下浴巾将她抱回床上。
    “受伤了,还是不舒服?”
    她摇头,神色怯怯弱弱,“我只是觉得丑。”
    沿着她的视线望去,原来所有的不自信都来自小腹上的几条粉红色纹路,霍子爵松了口气,没犹豫就吻上她看来虽有瑕疵,却不失软滑的柔软肌肤。
    “哪里丑?我就瞧不出来。”双掌温柔的放在她的小腹上,霍子爵半眯起眼,看来颇享受她温热肌肤的触感。
    “怎么不,我觉得像蚯蚓,每次看都吓人。”刚生完那会儿,她可是为此郁闷许久。
    “我替妳抹点乳液很快就没事了。”
    明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但是让这道声音哄着谁能不服服贴贴。
    应下他的话,她拿出一条乳液放到他手上,“喏,一点就行了。”
    男人的手除了力道之外,结实的骨节与平稳均匀的力道往往比女人的手更给人安全感。于是当霍子爵略带薄茧的十指抹上乳液贴在肌肤时,她明显松懈了下来,放任他的视线随着指尖在自己身上缓慢游走,即便是超出安全范围,她也似乎不那么紧绷,反倒是有些难耐与……情不自禁。
    擦枪走火是必然的结果,睽违三百多天的肌肤相亲,烈火一燃烧岂可随意消停。因为相隔太久,彼此间都显得有些生疏,霍子爵捂住她的双眼,俯身轻含住她小巧的左耳低声问:“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嗯。”她应了声,随即却捂住自己的脸,不敢去看他的放肆。
    看不见的时候,听觉与触觉永远会是最清晰,当他的指头缠绕在胸前扰着她的思绪,柔软的舌又落在他处时,她便知道今晚肯定不会过得太轻易,果不期然啊,让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修行一年,对女人是不道德的,这男人像只不知疲惫,将没用完的精力全数在她身上撒欢,一整夜折腾下来她连腰肢都酸软。
    运动过后反而了无睡意的男人替她盖上薄被,走进婴儿房开了夜灯,天花板霎时进入夏季星座的夜空。端凝着两个同样沉睡中的孩子,那眉眼与小嘴已经渐渐能看出跟母亲相似之处,小巧粉嫩的嘴巴微微张着,让人多看一眼都要融化。
    这时婴儿床上的宝宝突然有了动静,定眼一看,霍子宁已经睁开一双大眼,好奇的盯着自己的父亲。
    育儿宝典里头写着,三个月大的孩子开始会找寻熟人的身影,他不知道自己在两个孩子眼中是陌生还是熟悉,却感激他们不会哭得撕心裂肺折腾他们的母亲。
    将孩子从腋下一把拎起,两双眼四只眼珠子就这么对看几秒,心领神会一番后,他冷酷的开口:“饿了?真抱歉,现在没奶给你喝。”
    似懂非懂的霍子宁采取放弃手段,将手指塞进嘴里津津有味吃了起来。或许是双胞胎的心电感应效应,不一会儿轮到霍子安醒来,又圆又亮的眼睛四下张望,看样子是打算找喂奶官前来服侍。
    眼看两家伙要造反,霍子爵一手抱起一个,直接给搁在厨房前的喂食椅上晓以大义。
    “是男人就别吵别闹,从今天开始,晚上要饿了就喝配方奶,别去折腾妈妈,白天要是讨抱,一次只能一个,且只准找爸爸,知道吗?”
    这时让生理闹钟唤醒的唐川宁刚巧听见外头有声响,还没走到厨房就先听见这番MENʻS TALK,当场给笑得前俯后仰,当然,是无声的。
    难得有人在夜里可以替自己效劳,她自然乐得回房补眠,可是孤身躺在床上时却翻来覆去没法再入睡。听着外头的深夜TALK断断续续传来,她笑着听,听着又笑,最后结果竟是心一酸,搂着他的枕头再也不舍睡去——
    “……小子们,倘若以后我先走一步,你们就得无条件代替我疼她宠她照顾她,限度是让所有人都嫉妒,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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