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汐东还

第29章


可是面临过生死的交接,她的欲望早就被磨得干干净净,却好像或者也不是为自己活着的了。
  看见她脸色真的变得不太好看,方慕容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河水,手蒙在她眼睛上往后轻轻地推着,楚汐笑着扒下他的手,又瞪他一眼。
  他耸耸肩,指向不远处的凉亭,道:“去那边坐一会吧。”
  “好。”
  他们并排着走着。
  “我要一座竹子做的屋子。”
  他轻挑一边眉毛:“金竹子还是银竹子?”
  “……金镶玉的。”
  他的脚步停在台阶之前,道:“说起金镶玉,我倒想起一物来。”
  楚汐狐疑地看着他,他从袖出拿出一个小荷包递给她。
  “我听说民间女子送男子荷包是定亲,你送我荷包是要我娶你?”
  他无语地瞥了她一眼,摇摇头,进了凉亭。
  风吹起几根细碎的发,她只觉得脸上痒痒的。
  这孩子,走路生风啊。
  荷包里是一对鎏金点翠花篮耳坠,她瞧了许久,才问道:“玉在哪?”
  “把东西还我。”
  “……”楚汐撇撇嘴,刻意将荷包在他面前一晃,方慕容板板正正地坐着,丝毫不为所动,楚汐撩得无趣了,便将荷包小心地放好。
  她没见到方慕之眼里一闪而过的笑意。
  “我初次见你时,你在景王府的亭子里与柴小姐下棋。”
  她坐得远远的,趴在围栏上看着亭外的猫。
  如果她看得见未来,她那天会去景王府吗。
  那几日她本该在宫里当值,皇后欲往寺里待上几日,长公主也跟了去,并借此时机给她放了几天假,遣她出来与曾景同议事。她本想迟两日去曾府做客,那日还在楚府里休息,父亲却说太子今日也会去景王府,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好好地在太子面前表现一番。她便去了景王府,想着顺便与曾又彤聊上几句,谁知道曾又彤没来,柴塔阳来了。
  不用想就知道,柴塔阳是为了太子而来的。
  她楚汐别的不爱干,与柴塔阳作对的事一件也不愿意错过。柴塔阳要和太子下棋,楚汐就生生挡了下来,下一步棋就讽柴塔阳一句,柴塔阳因是借着棋艺不精的名号向太子求教,此刻也必须藏着自己的实力,让楚汐压了一头,楚汐还让着她几个子,算是把她面子丢的差不多了。也是那时,她见到了方慕容。
  楚汐若知今日下场,想是宁愿闷在床上睡大觉,也不要在太子面前出这个风头。
  那日她什么也没办成,被陈朔呛了一顿,给方慕容留下了印象,现在还要帮柴塔阳一把。
  她没好气道:“我当初就该摔个骨折,歇他个七八日的,才不要被你认识!”
  方慕容轻笑了一声,也没说话。
  会下棋的富家千金不少,女子间勾心斗角的模样他也见过,若只是见到她下棋,并不会给他留下多深刻的印象。他更感兴趣的,是她和陈朔的争吵。
  在他得到的情报里,陈朔是景王的义子,是一名武将,虽然是初入官场,但在官场上也不失原话,行事雷厉风行,带兵的能力也很出色。这样的人,若是能为太子所用也是一个助力。但他却和一个千金小姐争执了起来,而看楚汐的模样,不像是第一次争吵,话语句句诛心,面上还是温和的笑,而眼里的高傲和疏离更是让人难忘。
  难忘的意思,便是感兴趣。
  楚汐像想起什么,回过头问他:“你曾说过,安王好战,所以方家才会选择为政手段更为温和的太子。但是,若是真的比较起来,长公主也不是一个残暴的人,凭她的能力可以比太子做得更好。你们为什么不支持她?还是……因为她是女子?”
  “方家遵循的是能力至上。宗家里男子的血脉里的异能更加优越,所以历代掌权者都是男子,分家相反,所以历代掌权者是女子。长公主败在,当今圣上根本无意让她继承皇位。”
  “圣上倒是想让安王继承大统,你们也不支持呀。”
  方慕容摇摇头,道:“安王与长公主不同,安王这么多年的势力是他自己打拼下来的,他有能力控制手下。但是长公主的势力,除了你连线上的曾府,其余的是国丈那里。圣上无意让她继位,所以从来不会让她真正地经营自己的势力。外戚当政,国必乱,江山都四分五裂的,何必谈什么太平盛世。”
  所以她一开始就选错了人。
  “……也不知道北雀何时能有女帝。”
  “你对权利的执念真是可怕。”
  她哼了一声,道:“迟早有一天,我要把你的慕容山庄抢走,让你给我做书童!”?
☆、执迷不悟
?  荷包被她紧紧攥着。
  在墨兰的服侍下,太子终于更好了衣,在前呼后拥中出了屋子。
  楚汐站在门口的柱子边,低着头候着。
  太子走了过来,手挑起她的下巴,眯着眼细细打量她:“你倒真是舍得。”
  楚汐正了正神色,扯出一抹坚定的笑,道:“为殿下分忧,正是民女的职责所在。”
  他笑了一声,看了一眼屋子:“孤迟早会让你改了自称。”
  哦。
  她笑着一福身:“时间不早了,还请殿下移步启程。”
  如果可以,她一点也不想和太子呆在一起。倒也不是说他不优秀,只是太子手中的权利,让她死个千八百回并不是什么难事。从前她是国公之女,虽说不上平等,但面对太子时还是有底气的。如今她的把柄都被人拿捏着,彻彻底底成了人下人,和死亡的恐惧呆在一起,简直是比死亡还要让人恐惧的事。
  可是今日之事,若不跟着太子,还是办不成。
  太子此行,是要前往安王府。
  安王托病辞了两次早朝,为兄长的总要表示一下,探个病总是必不可少的。方慕之也让她借着这次机会把该办的事给办了。她之前一直苦于不能再见陈朔和安王,机会突然送到她面前,却觉得十分恍惚。
  她还不想行这一步,可是给她的时间也不多了。
  轿子停住了。侍卫们有序地将太子扶了出来,楚汐低着头跟在他身后,安王带病之身自然是不能出来迎接的,太子行了几步,才见到拄着拐杖迎来的他。
  安王只着中衣,还在下人的搀扶下赶了出来,太子忙拦住了他的礼,道:“王弟身体有恙,又何必心急着出来,为兄又不是苛责之人。你们这些做下人的,连主子都伺候不好,还不快将孤的王弟扶回屋内。”
  安王一脸感激:“君臣之礼不可废,臣弟固然摔伤了腿,但是该行的礼没有摔伤。王兄今日来看望臣弟,臣弟感激……”
  太子摆摆手,叹了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这外面风大,可莫加重病情。我来扶你回屋。”
  一路上便是二人虚伪的对话,外人看来只觉兄友弟恭,而在楚汐眼里,只让她深信了一句话。
  权利有多大,演技就有多好。
  安王虽极力将中衣弄得凌乱,但腰背处却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皱褶,若是刚从床上起来,不可能如此平整。而据方慕之所言,这几日安王因势力被长公主与太子瓜分,不得不假病不出,在府内与多位谋士商讨对策。
  她必须寻隙找到陈朔。
  与另一名侍女使了个眼色,她便假意要回马车上取回太子落下的东西,王府里的小厮便引着她离开。走出了庭院,绕了几处,她忽然弯着腰捂着肚子道:“这位大哥,我突然有些不舒服,敢问这附近可有地方……”
  那小厮虽忌惮她是太子身边的婢女,此刻也有些不耐,转过身正要发脾气,忽然敛了神色。
  他道:“你往这条路走,遇见岔口右转,便是茅房。”
  她神色为难:“只是殿下那还等着要东西,大哥可方便替我取回,马车边的侍卫只会将物件交由给你。”她取出一块碎银交到小厮手中,泫然欲泣道:“殿下对安王爷是极为看重的,若是被他发现了,我……”
  这块碎银也分量不浅,小厮脸上是掩不去的笑意,他忙挥挥手道:“你且去吧,我会帮你办好的。”
  楚汐点点头,便碎步向他指的路小跑而去,到了一处拐弯处停了下来,回头看见小厮已经离开,才松了口气。
  只是那小厮为什么会突然换了神色,她本以为还要周旋好一会才能偷跑出来。难道有陷阱?
  百思不得其解,她低着头转过身来,又郁闷着要去何处寻人,忽然一双官靴映入眼帘。
  跑?怎么跑?太子府的侍婢和安王府侍婢身穿的衣服也有差异,她撞见了安王府里的谋士,会被杀人灭口吗?
  她未敢抬头去看那人样貌,低着头道:“不好意思,我走错路了。”转身就要另一处跑。
  “你不是不舒服吗,怎么不去方便方便?”
  楚汐一顿,顺着那只抓着她胳膊的手往上看:“陈朔,你在这里装神弄鬼做什么?”
  陈朔仍旧穿着一身黑,耸耸肩道:“我还以为帮了你个大忙,你却一点也不感激我。”
  楚汐看了眼四周,神色认真:“你知道我的来意,这里方便讲话吗?”
  绕过几个路口,二人来到一处僻静处,这里像是个废弃的冷宫,歪脖子老树倚着斑驳发灰的墙。
  陈朔倚着墙,双手交叉在胸前,看着她道:“无人会来此处,你找我何事?”
  她又扫了一圈四周,摘下面纱,声音里有着急切:“陈朔,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他一顿,看着她的目光也变得深不可测,久久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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