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汐东还

第34章


优柔寡断,拖泥带水。比起从前无趣多了。”
  “楚汐一直如此,只是殿下高估了民女。”
  他的手划至她额角,柔软的触感在她看来如同利刃,要将她的脸划出一道口子来,太子看了一眼她手上的卷宗,道:“这份罪状书,只有这一份。”
  她眼里皆是震惊之色,太子没有必要骗她,却同样不可能说的是实话:“殿下这是何意?兰大人那里,应有存档。”
  太子的笑里,除了残忍还有一丝她不明白的愤怒,他将卷宗从她手中抽了出来:“孤的话,楚姑娘不会听不懂。这世间就此一份,以后也不会再有第二份。”
  的确没有第二份,因为再多的罪状书,都没有证据。
  自那日楚汐将假情报交给曾景同,曾府便陷入了方慕容设计好的陷阱。所有扩张之举都将自己的势力献了出去,得到了许多文官老臣的信任,却也失去了国丈那方的帮助,将安王的兵权收入麾下,才发现安王早已做好了准备,给他们的不过是个空壳,真要练兵,还要好几年。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但实际上,太子的势力扩张也开始受到了遏制。何人在背后捣鬼,他查不出。太子从未想过安坐于后宫的长姐对皇位同样也有觊觎之心,兰正卿多次的提示他也不曾在意,直到发现了曾府近期的大动作,却才迟了。
  所有与曾府有关的罪证,人证或是物证,全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份罪状书,是兰正卿和其他几位谋士,连着几日翻查多份卷宗才查出来的蛛丝马迹,却成了一页无用的废纸。
  交出去,太子便有污蔑贤臣之过。不交出去,就像个笑话般留在他案上嘲讽他。也就只有此时可以骗过楚汐,利用她着急的心态,做做样子罢了。
  这些事,是方慕容未告诉她的。楚汐从来不是从政的好手,平日里依仗着身份和长公主的宠信做了许多,但若是去了这层身份,她那些手段根本上不了堂面,打蛇打不中七寸,打重了还要留下点罪证,从前多是曾景同和陈朔在背后叹着气给她处理干净。
  后来她死了一回,换了个身份又重回龙潭虎穴,方家也只是想借她女子身份在侯门深庭搅起一潭池水,她虽做了许多,终究都是面上功夫,真正掌控着局势推波助澜的,都是方慕容。
  不是方家找她替罪,而是慕容山庄虽有势力,但是身份并没有到可以在朝堂上指手画脚的份上。方慕容可以以谋士的身份辅佐太子,但谋士也只能隐于一府,许多事情都力不从心。从政出仕,暗地里的势力可易人命运,而摆在明面上的东西,方可定人生死。
  楚汐道:“殿下希望楚汐如何?”
  “孤记得,楚姑娘在祈都的名字,是楚仪?”
  她看着太子因半蹲而垂于地的衣袍,金色的刺绣在暗色地面的衬托下愈发刺眼。太子并不喜欢她,只是想掠夺罢了。
  抹杀掉她的身份与尊严,看着昔日不可一世的国公之女陷入尘埃,此后只能在他身边摇尾乞怜,向他邀宠。太子享受的只是征服的感觉,如同陈朔般,只是想看她心甘情愿臣服的模样。
  “楚仪定会忠心事主,伺候好殿下,谨守本分。”
  火舌轻吻之处,除了无尽的光亮便是一碰即碎的灰烬。
  她以周礼深深地一拜。
  拜她所失去的一切。
  她在太子府中的物品并不算多。当初方慕容救下她时,她身上也就只有一件被腐蚀得不成样子的衣物,还有一些精细复杂的配饰,除了有用的,她都烧了干净,也不再带入太子府,以免泄露了身份。方慕容明着暗着给她购置了许多,他不向她明说,她也不曾向他道谢。陈朔一死,她将方慕容送她的衣物书籍全都投入火盆,留着的皆是自己和太子府购置的衣物。
  但命是方家给的,她今日能享用的一切,又何尝不是方家的恩情。
  “姑娘这是何意?”
  墨兰见着冉宛手脚麻利地收拾衣物,不禁白了脸色。
  “如你所见。”
  她斜斜倚在窗边小塌,借着光亮翻阅着一本书。神情安逸淡漠一如从前,也未抬起眼看墨兰一眼。
  墨兰福着身子,道:“墨兰对姑娘绝无二心。”
  楚汐微微勾着唇角:“你不必如此,我不会威胁到你。”
  墨兰的心思皆在权利位份上,从前楚汐表态过不侍奉太子,墨兰便收起利爪与她合作。如今楚汐也要入宫,并没有把握墨兰是否会倒戈相向,只希望时间不要太早。
  在那之后,就够了。
  冉宛端着一个木匣,一脸抱怨地走过来道:“姑娘莫在看那些野史小传了,倒是先来看看,这些东西可要带走?”
  墨兰这才见到,楚汐看的是一本周朝野史。
  “这些……你都装在一处,有机会送去慕容府吧。”
  冉宛讷讷地看着木匣内形状各异的小物,有女子所戴的钗环戒指,也有一些叫不出名字来的彩雕泥塑:“这些都是公子送来的?”
  楚汐不悦地看她一眼,她本觉得与冉君相比,冉宛也是有手段的通透人,方慕容才会命冉宛跟在她身边。如今看来,慕容山庄的这些丫鬟,一提及与方慕容有关的事,就什么也顾不得了。
  “你若有喜欢的,可挑几样拿去把玩。墨兰也是。这些东西,我留不住。”
  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墨兰的脸,不愿错过她脸上任何的变化。墨兰也果真是方家训练出来的,楚汐也未能从她脸上看出许些端倪,在听完楚汐的话后,墨兰浅浅一笑:“姑娘盛情,只是公子送给姑娘的东西,墨兰不敢夺爱。”
  墨兰施施然地退了下去。
  冉宛在墨兰离开后,一下子变了脸色,又恢复往常镇定自如的模样,将木匣向楚汐凑近许多,道:“姑娘若是未有什么要留下的,婢子便将这些收起来了。只是,这些都是公子的一份情意,还望姑娘慎重对待。”
  见楚汐未从她变脸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冉宛又道:“墨兰心思重,如今也是个能在殿下面前说的了话的人,姑娘再放不下身份,也该审时度势,做些退让才好。”
  楚汐怔怔道:“冉宛,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柳暗花明
?  大包小包错落地放在她的床榻之上。
  楚汐很委屈地看向冉宛,道:“怎么东西这么多?”
  她明明记得大多数东西都被她烧的差不多了,太子府购置的如今也可以撇下了,为何还有这么多包裹?
  冉宛叹了口气,指着形状各异的包一个个念道:“这两袋是小姐的衣裙,一袋暗色一袋亮色。这一袋是公子送的物件,因怕磕碰坏了,婢子又用了些许缎布裹着。这一袋是府里先前送来的被褥套子,这一袋里是些银票和可典当的金银配饰,这一袋是小姐之前买的什么行走江湖必备的物件,这一袋是小姐最近看的话本小传,这一袋是……”
  “你觉得我们要怎么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跑,还带着这么多包裹?”
  “……”冉宛顿了顿,认真道:“婢子觉得,小姐还是不带这些包裹跑得更快。”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你去把火盆拿来。”
  “又要烧东西啊?”
  “算了。”
  楚汐坐到塌边,慢慢地将包袱全都解开,将暗色的衣服取出几件,放入些银票与首饰,包袱并不算大,倒腾了一阵子,也只得再放下一两样小物,她还在带麻绳还是水囊里犹豫不决,目光瞥见了从角落里斜斜露出个头来的彩雕。
  除了熊,方慕容还送来了不少东西。生怕她在太子府里待得无趣,每次方慕之来太子府都必须替他捎来几样小物,什么彩雕的鹿牛蛇马的,或者是泥塑的小人。一开始,楚汐还颇为鄙视方慕容的幼稚和方慕之的无聊,时长日久,也慢慢开始有了期盼。
  她幼时无非是在书阁闺房里读诗学礼,后来与郡主交好,可惜天家的子女又何尝不是早早地失了童趣。陈朔倒是会给郡主买些可爱的物件,也从来没把楚汐当成个小姑娘看待。她无兄长,与曾府也不能走得太近,从来就没有过被呵护的福缘,只有自己挣扎着向上爬才能得来上位者的宠信。
  所以,念及方慕容待她的好,她便常常昏了头。
  昏了头来祈都,昏了头入太子府,昏了头害死了陈朔。
  她忽然清醒了过来。
  “慕容府的马车会将我送往何处?”
  冉宛一顿,道:“公子并未明说,但婢子想是回山庄才对。”
  她拿出了麻绳,眼神又停留在彩雕上,终是咬了咬牙,将麻绳放到包袱里,彩雕熊放到怀里。
  陈朔之死,她和方慕容都无法脱了干系,再如何,她也做不到心平气和地与方慕容待在一处。慕容山庄,她也不想再去了。
  此后愿浪迹天涯,纵孤苦一人,却也百般自由。
  “马车何时会来?”
  “楚汐,你果真还是不服孤。”
  太子的声音从外屋传来,屋内二人皆是一惊,面面相觑。
  她突然后悔了,方才她应该在袖间藏一把刀才是。
  楚汐清了清嗓子,施施然走到隔着内外屋的屏风之前,对着不知何时坐在这里的太子一福身:“殿下怎么来了。”
  太子轻轻摇晃着酒杯,道:“三日后便是楚姑娘进东宫的日子,孤不放心,特来看一看。”
  “楚……楚仪位份低微,怎敢劳殿下亲自来一趟。”
  他轻笑一声:“本是无谓,只是孤想到了,这次慕容庄主怕是无法来送姑娘,特来告知一声,怕你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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