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的秀色

一身靛蓝色窄袖骑装，领口袖口都绣着银丝边的云祥纹，腰间系着犀角带，缀着一块白玉佩，与他发上戴的白玉冠相得益彰。
  这样的丰姿少年，也来街上闹事？估计小时候被家人宠坏了。
  冬珠小声嘀咕，王喜儿见她唇动，却又听不清楚，以为对方怕了，一时觉得有了面子，便也不似先前那般生气了：“小丫头，当众给爷道个谦，今天的事就算过去了。”
  初来乍到，冬珠也不想惹事，能用温和的方式摆平麻烦，她当然是万分乐意的，再说对方还被自己踢伤了。
  一想到此处，冬珠低头解下李毅给她的荷包，走到王喜儿身边，伸手递了过去：“小哥哥，方才是我睡糊涂了，没想到会踢到你。这包金瓜子给你治伤吧。”
  “你方才在车里睡觉？”王喜儿觉得很意外，迟疑之下，并没有接荷包。
  冬珠瞧着对方不接她的荷包，心里有些着急，硬要塞给他，结果王喜儿被小丫头彪悍的热情逼得连连后退，最后傲娇地说道：“爷家里有的是银子，才不要你来救济呢。”
  说罢，冲着身后的随从一挥手，自己逃也似地翻上马背，带着家奴匆匆跑掉了。
  “喂，小哥哥！回家记得用冷水冰敷啊。”冬珠笑眯眯地把荷包重新系到腰间。
  见路公公站在一边发呆，便伸出小胖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回神儿了。”
  “小姑娘，你知道方才的人是谁吗？”路公公没想到事情的结局是这样的，一时还有些意犹未尽。
  “不就是和路公公一样的青春美少年吗？”冬珠毫不在意，重新爬上了马车。
  路公公的脸色变了又变，一时无言地上了坐骑，马车沿街继续行驶。
  这一次，路上没再遇到什么麻烦，又走了半个时辰，一行人顺顺利利地来到宫门前。
  路公公翻身下马，拿出腰牌，去宫门□□涉。冬珠坐在马车里等着。
  很快，路公公回来，请冬珠下车，然后对随行的李熙等人交代道：“一会儿会有轿子过来，石姑娘坐软轿入宫。随行的丫头婆子一律候在外面，没有腰牌，外人是不能随意进出宫门的。等贵妃娘娘召见完毕，咱家会派人送石姑娘出来。”
  一时等来了宫轿，冬珠坐进去，路公公带着大内侍从，进入宫墙之内。如今已是盛夏，厚厚的轿帘已被特制的纱帘所取代。从里向外观看，能看清七八分。
  望不到头的朱色宫墙，数不尽的巍峨殿宇，偶尔遇到的凤鸾香车和垂首而行的宫婢，都让坐在软轿里的冬珠分外紧张，心里捉摸着召见时的跪拜大礼和起身端坐的标准仪态，攥着罗帕的手很快就起了一层细汗，还好无人看到她的窘迫。
  七拐八拐地终于到了凤鸾殿门前，落下轿杆，冬珠挺着小身板走了出来。
  一个穿着葛布箭衣的中年宫监快步走来，冬珠看清他的补服上画着云雁，知道他是有品级的内侍公公。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打声招呼，却见他抬手揪起路公公的耳朵，尖着嗓子骂道：“你这猴崽子，接个人都能耗这么久！贵妃娘娘在里头都等得不耐烦了，要不是有三殿下陪着，今天这个坎儿你是过不去了。”
  “哎哟！师傅，您老手下留情。这不是路上遇到王喜儿那个小霸王了吗？他是什么人，您还不知道吗？”路公公龇牙咧嘴，一边挣脱一边说道。
  “让你接个人，你还得罪皇后娘娘的侄儿了？”中年宫监的脸色越发不好，但好歹松了手。
  “哪能呢！不过多亏了石姑娘……”路公公揉了揉发红的耳朵，凑到中年宫监耳边，小声嘀咕了一会儿，瞧见对方有了笑模样，他才轻了口气。
  “行，算你小子运气好。我这就替你们传话去！”中年宫监眯起眼睛向冬珠的方向瞟了一眼，转身进了凤鸾殿。
  路公公来到冬珠身边，解释道：“他是我师傅涂公公，也是凤鸾殿的掌事公公。估摸着贵妃娘娘听说你吓跑王喜儿的事，就不会责怪咱们误了时辰。”
  等了一小会儿，涂公公没有出来，一个小太监出来宣冬珠和小路子觐见。
  冬珠整理了一下衣襟，在小太监的引领下进了凤鸾殿。一进去，就老老实实地行了跪拜大礼，口中念着：“臣女石冬珠叩见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礼毕也不敢抬头偷看，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殿内传来女子脆生生地唤”起”，犹如黄莺出谷，又似贯珠扣玉。
  冬珠战战兢兢地起身，微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依然不敢仰视金阙之上的贵人。
  “近前来，让本宫瞧瞧。”萧贵妃端坐在凤榻之上，审视的目光打量冬珠。
  冬珠向前移了几步，还是不敢抬头。这时，一只修长而又略显清瘦的手向她伸了过来，在她犹豫之时，已拉住了她。
  一时惊得抬眼观瞧，正对上一双清彻如水而又温暖如春的眸子。正是上元节遇到的那个弱质少年，不同的是如今他一身的明黄，冬珠屈膝再要行觐见之礼，却被对方促狭地阻止道：“免了吧，以后有的是机会。”
  “赐坐！”萧贵妃嗔怪地瞅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淡淡地吩咐道。
  弱质少年放开手，坐回到贵妃娘娘身边。
  这时，殿内的宫女搬来一只绣墩，冬珠坠坠不安地欠身坐在绣墩上。
  “你救了三殿下，又把三殿下送你的转心玉佩转交到本宫手上。可是想要什么封赏吗？”萧贵妃轻挑凤眉，单刀直入地逼视道。
  冬珠听了微微一愣，一时起身回话道：“一切都是珠儿的不是。当初对三殿下隐瞒了身份，实在是想帮今年入宫的表姐李琳儿。”
  “李琳儿，她是何人？”萧贵妃转动美眸，不动声色地问道。
  “李琳儿，十一岁，豫王府长史李成佑之嫡长孙女，其父李忠未得功名。珠儿与李琳儿是姑表亲。”
  “记下她的话，回头好好查一查。”萧贵妃转头吩咐身边的大宫女。
  “除了这一件，还有想求的事吗？”她接着问道。
  “诚蒙贵妃娘娘垂爱，召珠儿进京，能见识皇家的威仪和京城的繁华，已是心满意足了。不敢再有其他妄想。”
  冬珠记着金玄睿的叮嘱，忍着没有说出替父求情的话。
  ?
☆、话不投机半句多
?  “既如此，那就跪安吧。”萧贵妃轻启珠唇，笑容微敛。
  “臣女告退。”冬珠恭恭敬敬地再行跪拜之礼，然后起身退出了凤鸾殿。
  觐见的时间，不到半刻钟。
  冬珠来到殿外，稳了稳心神，发现路公公没有跟出来。没人送自己出宫，只好站在殿门口等着。
  如今已是盛夏，七月的骄阳似火。虽然已过了正午，明媚的阳光依然让冬珠感到扑面而来的燥热，看到两棵缠枝的桂树，小丫头毫不犹豫地跑了过去。
  这时，一队宫娥簇拥着一乘软轿缓缓而来，落轿后走出来一位中年贵妇，满头珠翠，身着水蓝色弹花暗纹锦服，身姿微丰，步履姗姗。路过桂树，冲冬珠瞟了一眼。冬珠不知是哪位贵人，连忙屈身回以对方一个得体的微笑。
  直到那贵妇被宣入凤鸾殿，路公公才陪着三殿下金沐暄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方才殿内立于萧贵妃身边的大宫女。
  冬珠疾步过去，先对金沐暄屈膝行礼。金沐暄让她起身，指着身边的大宫女说道：“她是贵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映月。你的住处由她安排。”
  “今日不出宫吗？”冬珠十分诧异。
  “母妃喜你乖巧懂事，想留你在宫里小住几日。”金沐暄淡淡地说道。
  说罢，带着路公公转身离去。
  这是什么情况？冬珠目送着二人的背影，杵在那里，一时琢磨不透。
  “石姑娘，请随奴婢去安置。”
  映月带着冬珠绕过凤鸾殿正殿，转到偏殿后面的一个小跨院。
  一个嬷嬷模样的人带着两个宫女迎了出来，见是映月带着个衣着光鲜的小丫头，偷眼打量了冬珠几眼，一时陪着笑脸寒暄道：“雅歆阁依贵妃娘娘的吩咐，已经收拾出来了。要住进去的可是这位姑娘？”
  “这是石姑娘，三殿下留的客人，可不能怠慢了去。”
  映月提点了一句，又给冬珠引见：“这是雅歆阁的李嬷嬷，这几日姑娘有什么需要，尽管知会她。”
  “老奴见过石姑娘。”李嬷嬷对着冬珠屈了屈膝。
  “李嬷嬷多礼了。”冬珠伸手虚扶了一把。
  映月临走时交代：“明日是虫王节，也是宫里几位殿下的晒书日。明日早膳后，奴婢接姑娘去撷芳殿的小书房。”
  映月回凤鸾殿交差不提，李嬷嬷把冬珠迎入雅歆阁，让两个宫女给冬珠叩头，指着一高一矮两个青衣宫女介绍：“迎春和念夏，进宫有五六年了。”
  冬珠没舍得拿出李毅送的金瓜子，每人赏了几个银锞子。两个宫女十分高兴的样子谢了赏，李嬷嬷颠了颠手里的银锞子，强撑着笑容收入荷包中。
  在没有摸清冬珠的底细前，李嬷嬷也不敢贸然得罪人，一时殷勤地问道：“姑娘的口音不似京城人，不知是京中哪位大人的亲眷？”
  “孙少卿府上的。”冬珠并没打算隐瞒。
  “姑娘与宫里的容嫔娘娘是亲戚？”李嬷嬷试探着问道。
  见冬珠点头，一时不解地追问：“既是容嫔娘娘的亲戚，怎么来了雅歆阁？”
  “雅歆阁是什么人住的地方？”冬珠一时也起了好奇心。
  “从前是贵妃娘家的亲戚，遇到宫中宴饮，中途小憩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