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的秀色

  “问清三皇子府的位置，咱们去讨人！”冬珠气得跳脚，飞身跃上马背。
  “老伯，请问三皇子府在哪儿？小女子儿是寻亲的！”明月对着旁边走过的路人，急切地搭讪道。
  “三皇子府门前的那条街叫朱雀街。沿着这条街往回走，见到路口向右拐，走到另一条街上，你再打听吧。不太远，骑马用不上两刻钟。”
  道了谢，明月跟着护兵一起上了坐骑。一行四人，按照路人的指点，很快找到了地方，朱漆兽环的大门紧闭着，侧门虚掩着，有护兵把守。
  守门的护卫见陌生人踏上石阶，连忙上前阻拦：“什么人，有拜贴吗？”
  冬珠微微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小女子姓石，是三皇子爱妾李琳儿的娘家表妹，这次来京参加选秀，特意过府探望，还望小哥儿成全。”
  说罢，转头递了个眼色，明月立刻拿出一个荷包，塞到护兵手中。
  护兵的脸色和缓下来，把荷包揣入怀中，指着侧门说道：“既是琳夫人的亲戚，请稍等片刻，待我回了门房，再放你们进去。”
  护兵进了侧门，等了好大一会儿工夫，出来一个青缎绸衣的精瘦婆子，扫了冬珠等人几眼，不卑不亢地福了福身，开口问道：“哪一位是琳夫人娘家表妹石姑娘？”
  “小女子便是，敢问妈妈怎样称呼？”冬珠走上前去，微笑着搭讪道。
  “奴婢娘家姓秋，府里人都唤奴婢秋妈妈。王府幽深，琳夫人命奴婢带软轿过来接石姑娘。”说罢，引着冬珠进了侧门，果然有一乘小轿等着。
  冬珠上了轿子，秋妈妈和明月跟着，两个护兵留在了门房。
  走了足足一刻钟，才到了李琳儿住的西跨院。
  院子不大，但打扫得很干净，四周的绿藤把围墙盖得生意盎然，院中天井旁还有两株并立的海棠，花已经落了，青涩的果子小小的，却也坠满枝头。
  迎接她的是一个并不认识的年轻丫头，不带冬珠发问，便自报家门道：“奴婢叫水灵，是西跨院的传话丫头。琳夫人在王妃娘娘那里，请石姑娘进屋稍坐。”
  冬珠点了点头，也不便多问，跟着水灵进了屋子。一明两暗的三间屋子，还算宽敞，只是不朝阳。房里的陈设不显富丽，但十分温馨。迎门的墙上挂着一幅麒麟仙子图。花梨木的桌椅和雕花罗汉榻，粉色纱橱隔开了内室与会客间。
  桌上一盘夹杂着冰块儿艳红大粒樱桃吸引了冬珠，刚拿起一粒要入口品尝，却被正在倒茶的水灵喝止道：“姑娘快放下，这个只能瞧着，不能吃的。”
  “为何？”冬珠惊得掉了指间的樱桃，水灵慌忙从地上拾起来，擦了擦重新放回盘里。
  “这是刚入府的六月樱，府里才得了一筐，王妃命人送过来一盘。传话的林妈妈说了，摆在夫人房里，王爷见了会高兴。如果一下子吃没了，王妃是不依的。”
  “这样新鲜的樱桃，如果摆着不吃，过不了几日就放坏了。一盘烂樱桃，你家王爷瞧见了，只怕会更加不喜吧？”冬珠蹙眉提醒道。
  “林妈妈说了，这种六月樱是供品，赏了夫人已经是夫人的福气了，如果随意糟蹋了着实可惜。命奴婢每日放些冰块冰着，一日只准吃五颗。今日的五颗，夫人已经吃完了。这盘樱桃一共二十颗，能吃四日，刚好坏不了。如果姑娘想吃，等夫人回来后商议一下，明日姑娘再品尝如何？”水灵小心翼翼地说道。
  “表小姐母凭子贵，升为夫人定是受宠的，这日子怎过得如此憋屈？”明月快言快语，刚好问出了冬珠的疑惑。
  水灵扬起头，不服气地反驳道：“王府还没有侧妃，除了王妃，也就夫人受宠了。当初贵妃娘娘赏给王爷的三名侍妾，就咱们夫人生了儿子，被提了位份。虽然王爷不太留恋后院，但每月总会有两三日宿在西跨院。与去王妃那里的日子相比，几乎是一样多。夫人生了儿子后，就单独僻了院子。如今那两个侍妾还挤在一处南房里住着呢，听说连饭菜有时候都是冷的剩的……”
  冬珠点了点头，心下一片了然。也许三皇子金沐暄对李琳儿有些拂照，但王妃萧灵燕一定不会高兴，表面上要讨好自己的夫君，私下里绝不会有好脸色。
  “怎么没见表姐生的小王孙？”冬珠适时地转移了话题。
  “府里孩子精贵，王妃说夫人是商贾出身，教养不了小王孙，早在一年前就把小王孙搬到正院去了。夫人为此还哭了一场，求到王爷那里，却被驳了回来。因为心里惦记，又怕王妃不高兴，隔三差五地就会借着给王妃请安的机会，瞧上一眼。这日夫人去正院倒不是为这事儿，按王府的矩规，除了正妃和侧妃的亲戚算王府的亲眷外，夫人和侍妾的亲戚不算亲戚，但也要告之正院一声。”水灵解释道。
  冬珠心里着急，但也不敢乱来。人道“侯门深四海”，如今也算长了见识。
  快到晌午的时候，李琳儿满面春风地回来了，一见冬珠，立刻笑眯眯地拉着她坐到罗汉榻上，好一番打量，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我等了表妹五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一得到表妹的消息，我就派小元去寻王爷去了。”
  “王爷在府里，能否带我去拜见？”冬珠耐着性子恳求道。
  “表妹如此急切，要是让王爷知道了，还不知会怎么笑你呢！”李琳儿甩了甩帕子，一时掩嘴轻笑道。
  五年时光，李琳儿已经从袅袅婷婷的少女变成了风姿妩媚的少妇。性情还是那般明媚爽快，居然没有被大宅门的糟心事打倒。
  冬珠感叹之余，还是不忘来此的目的：“表姐，这次上京石管事负责护送我，因为一场误会，他被王爷的属下绑走了。我是来求王爷放人的，如果晚了，我怕人就废了。”
  “怎么会？就算看在你的面子，本殿也不会重重责罚，何况是一场误会？”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李琳儿的陪嫁丫头小元跟着三皇子金沐暄到了。
  “婢妾恭迎王爷。”李琳儿立刻起身，迎了出去。
  冬珠略显迟钝，也站了起来，抬眼望见珠帘挑起，当年的文弱少年已变成了风度翩翩的美男子。金冠束发，面如玉盘，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正载着满满的笑意打量她。欣喜的目光所到之处，令她微微发窘。
  不敢对视的她，把目光扫向了绣着四爪金蟒的紫袍，以及他腰间坠着的那块转心玉佩。初次相见时金沐暄赠与她的信物，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主人身上。
  ?
☆、误会难解释
?  “民女拜见王爷。”冬珠垂下头去，翩翩下拜。
  房里静悄悄地，冬珠正等着金沐暄开口唤她起来，却看到一双宫缎官靴由远而近，最后立于自己一尺之地。
  “珠儿。”耳边唤来金沐暄轻轻地呼唤。
  冬珠不由得微微抬起了头，刚好看到一只伸向她的略带细茧的手。
  这是要虚扶自己吗？一闪而过的想法，令冬珠忽地站起身来。好巧不巧，正撞到俯身要扶她起来的金沐暄的额头。
  “痛。”冬珠捂住自己的鼻子，眼泪夺眶而去。
  事发突然，房里的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金沐暄揉着额头，脸色变了又变。距离他比较近的李琳儿微微一怔，怯生生问道：“王爷，你的额头没事吧？”
  “请太医过来。”金沐暄走到冬珠身边，移开她捂鼻子的小手，并未发现任何不妥，但瞧见面前的女子泪流不止，便沉声吩咐道。
  冬珠后退一步，躲开为她拭泪的金沐暄，自己擦了擦眼泪，不好意思地开口说道：“不用太医的，已经好多了。方才撞得有些急了，所以才会痛的。”
  “王爷，还请太医吗？”李琳儿怕事情闹大，传到萧灵燕的耳朵里，又被借机吃排头。
  “请太医过来。”金沐暄不改初衷，依旧吩咐道。
  “奴才这就去。”从小相伴的路公公，不仅担任三皇子府的大总管，还是金沐暄身边第一得用的人。
  “路公公，”冬珠轻唤一声，转头对金沐暄再次俯身拜道：“王爷方才说石管事已经无事了，想必人已经回去了，民女也该告退了。”
  “你要回悦来客栈吗？本殿已命他回去结账收拾东西了。距离宫里的阅选还有半个月，就留在这里待选吧。初建皇子府时，本殿就已经为你留了一处院子。”说罢，扫了一眼原地待命的路公公。
  路公公转身出去了。李琳儿极有眼色地在一旁劝说：“表妹，王爷大婚快五年了，府里一直没进新人。贵妃娘娘本来想从上次留牌子的秀女中给王爷选一名侧妃，却被王爷拒绝了。王爷的心思，连愚钝的人都能瞧得出来……”
  金沐暄没有出声，而是再次走到冬珠面前，直接俯身把她扶了起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冬珠读懂了金沐暄眼中的执拗，本能地后退了两步，心跳得厉害，两颊跟着发起烧来，迅速地低头掩饰。
  金沐暄瞧见对方惊慌失措的样子，微微勾起唇角，愉悦的目光在心仪之人身上始终不曾移开。
  “我去孙府住。”冬珠实在没有法子了，只好顶着压力把已贬为六品太仆寺主事的孙家提了出来。
  “难道本殿的皇子府，还比不上小小的正六品太仆寺主事的家吗？”
  金沐暄不动声色地问道，但他身边的人却知道，如果冬珠再敢说一个“不”字，三皇子就该翻脸了。
  李琳儿急得不行，却不敢在这个时候插话。房里的气氛有些压抑，正在对峙之时，院子里传来丫头见礼的声音：“奴婢小元、水灵拜见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