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谷鸟的呼唤

第46章



  「嗯,不奇怪。」罗谢尔说。接着她 又连珠炮似的说道:
  「反正是开车,有什么关系?想去哪 儿就去哪儿,能有多麻烦?让司机开就行  了,不是吗?她正好路过那儿,所以进来 告诉我她要走了,因为她赶着去见那个该 死的西娅拉·波特。」
  那个有点背叛意味的「该死」一出口, 罗谢尔似乎就后悔了。她噘起嘴,仿佛要 确保再也不蹦出任何脏话似的。
  「她来见你,就只做了这一件事?她 走进店里,就只说了句‘我要走了,我要 先回家,然后去见西娅拉’?」
  「嗯,差不多。」罗谢尔说。
  「基兰说,如果你们一起出去的话, 卢拉通常都会让他顺便送你一程。」
  「嗯,」她说,「但那天卢拉太忙了, 不是吗?」
  罗谢尔丝毫没有掩饰住自己的怨恨。
  「跟我说说店里发生了什么事吧。你 们俩试衣服了吗?」
  「试了,」罗谢尔顿了一下,说,「她 试了。」她又顿了一下。「亚历山大·麦 奎因设计的长裙。不过,他也自杀了。」 她悠悠地补充道。
  「你和卢拉一起进更衣室的吗?」 「嗯。」 「更衣室里发生了什么事?」斯特莱  克问道。 罗谢尔的眼睛让他想起小时候曾遭遇
  到的一头公牛:眼窝深陷、坚忍淡泊、深 不可测。
  「她穿上了那条裙子。」罗谢尔说。 「没干別的?没给谁打电话吗?」 「没。呃,好吧,或许打了。」 「你不知道她打电话给谁吗?」 「我不记得了。」 她又开始喝咖啡,再次把脸藏进纸杯  里。
  「是埃文·达菲尔德吗?」 「也许吧。」 「你还记得她说了什么吗?」 「不记得了。」 「有个导购小姐听见她打电话。她似  乎在跟某人约见面时间。那姑娘说,好像 约在凌晨。」
  「是吗?」
  「所以,不太可能是达菲尔德,不是 吗?她已经约了达菲尔德在乌齐夜总会见 面。」
  「你知道得还不少嘛。」她说。
  「人人都知道,那天晚上他们在乌齐 夜总会见过面,」斯特莱克说,「所有的 报纸都写了。」
  在黑色虹影的衬托下,几乎无法察觉 罗谢尔的瞳孔是放大了还是缩小了。
  「嗯,也许吧。」她勉强让了一步。 「是迪比·马克吗?」 「不是!」她尖叫一声,哈哈大笑,
  「卢拉根本不知道他的号码。」
  「名人要想知道彼此的号码,是轻而 易举的事。」斯特莱克说。
  罗谢尔的脸沈下来。她低头瞥向自己 那个俗艷的粉红色手机。
  「我觉得卢拉没有他的号码。」她说。
  「她跟某人约在午夜之后见面,你听 见了这件事,对吧?」
  「我没听见。」罗谢尔避开他的目光, 使劲喝着纸杯里的咖啡,「我不大记得那 天的事了。」
  「你知道这有多重要,不是吗?」斯 特莱克小心翼翼,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 来没有威胁性,「卢拉真的约了某人在她 死的那个时候见面吗?警察不知道这事,
  对吧?你没告诉过他们吧?」 「我要走了。」她吃掉最后一小块饼  干,拽过她那个廉价手提包的带子,怒气 冲冲地瞪着他。
  斯特莱克说:
  「已经快到午饭时间了。我能请你吃 点什么別的吗?」
  「不必了。」
  但她却没动。他想:她有多穷啊?也 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吧。她身上有种独特 的气息。在她乖戾的外表下,他还是找到 了令人同情的东西:强烈的自尊,极端脆 弱。
  「那好吧。」说着,她又放下手提包,
  坐回那把硬木椅里,「我要一个巨无霸。」 他很怕她趁自己去柜台的时候离开。
  但当他端着两个托盘回来时,她仍然在, 甚至还很勉强地跟他道了声谢。
  斯特莱克换了种策略。
  「你跟基兰非常熟悉,对吧?」刚才 他提到这个名字时,罗谢尔立刻容光焕发, 他希望这次也会有这样的效果。
  「没错。」她有些忸怩地说,「我经 常见到他们俩,基兰总是替她开车。」
  「他说抵达瓦什蒂之前,卢拉一直在 后座上写著什么。卢拉给你看过她写的东 西,或者把它交给你过吗?」
  「没有。」她说。塞了一嘴炸薯条之
  后,她接着说:「我没见过你说的这个东 西。怎么了,是什么?」
  「我不知道。」 「也许是购物清单之类的东西吧?」 「嗯,警察也这么认为。你确定没注  意到她带着一纸张?或者一封信?一个信 封?」
  「嗯,我确定。基兰知道你要来见我 吗?」罗谢尔问。
  「嗯,我告诉过他,你在我的名单上。 他跟我说你以前经常住在圣埃尔莫。」
  这话似乎取悅了她。 「那你现在住在哪儿?」 「跟你有什么关系?」她突然恶狠狠  地问道。 「是跟我没什么关系,閒聊而已嘛。」 罗谢尔轻哼一声。 「我现在住在哈默史密斯!」 她嚼了几口东西,接着,第一次主动  提供信息。 「我们过去常在他车里听迪比·马克。
  我、基兰和卢拉。」 然后她就说唱起来:
  不用对苯二酚,从内黑到外, 认真考虑考虑迪比,最好提前买好墓碑, 我开着法拉利,脑子清楚得很,去他妈 的约哈里,
  什么都没钱实在——我就对你嚷嚷,咋 啦,杰克先生!
  她显得很骄傲,一副将迪比的歌演绎 得很完美、半点错都没犯的样子。
  「这首歌叫《对苯二酚》,」她说,「是 《杰克,我的杰克》那张专辑里的歌。」 「对苯二酚是什么东西?」斯特莱克  问。 「美白的。我们经常开着车窗,大唱
  这首歌。」说着,罗谢尔脸上浮现出一个 温暖的笑容。这个怀旧的微笑顿时令她那 张平凡的脸生动起来。
  「那时候,卢拉很期待跟迪比·马克
  见面,是吗?」 「嗯,是的。」罗谢尔说,「她知道  迪比喜欢她,这让她很高兴,基兰也很兴 奋,不停地求卢拉介绍他们认识。他也想 见迪比。」
  她收敛起笑容,闷闷不乐地拿起汉堡, 接着说道:
  「你想知道的都问完了吗?我得走 了。」
  她开始狼吞虎咽,把食物大口大口地 往嘴里塞。
  「卢拉一定带你去过很多地方,对 吧?」
  「嗯。」罗谢尔说。她满嘴都是汉堡。
  「你跟她去过乌齐夜总会吗?」 「嗯,去过一次。」 她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开始大讲特  讲她们相识之初卢拉带她见识过的地方, 那些美得就像童话的地方。不过,罗谢尔 一口咬定,这位百万富婆的生活从来都没 有让她惊诧过。卢拉把罗谢尔从凄楚的收 容所和集体治疗的生活中夺走,每周都带 她体验一回眩目奢华的享乐。斯特莱克注 意到,罗谢尔极少提到卢拉这个人怎么样。 相反,她不断地说卢拉如何用那些神奇的 塑料卡片,买了各种手提包、外套和珠宝。 必不可少的基兰,每次都像阿拉伯神话里 的妖怪一样定期出现,「嗖」地将她带离  收容所。她会充满爱意地仔细描述卢拉买 给她的礼物、带她去逛过的商场、她们一 起去过的那些名人扎堆的餐馆和酒吧。然 而,这些似乎都没能触动罗谢尔分毫。她 每提起一个名字,都少不了要贬上一句:
  「他屌死了。「」她浑身都是塑料。「」他 们没什么特別的。」
  「你见过埃文·达菲尔德吗?」
  「见过。」她极端鄙夷地说出这两个 字,「他就是个孬种。」
  「是吗?」 「当然啦,不信你问基兰。」 她的表情仿佛在说,在卢拉那个满是  蠢货的世界里,只有她和基兰是理智又公
  正的旁观者。
  「他怎么孬种了?」 「他像个混蛋一样待卢拉。」 「比如呢?」 「卖新闻。」罗谢尔说道,伸手去抓  最后一点炸薯条,「有一次卢拉做了个测 试,对每个人都讲了件不一样的事,看哪 件事会出现在报纸上。我是唯一没有大嘴 巴的人,其他人都洩密了。」
  「她都测试了谁?」
  「西娅拉·波特、我、达菲尔德,还 有居伊·索梅。」罗谢尔把达菲尔德的名 字念得就跟「死(die)」一样。「但接 著她又觉得不是他,开始为他找借口。不  过,他和其他人一样,都在利用她。」 「怎么利用她了?」 「他不想让她给別的人工作,就想让  她陪着他,好增加他的知名度。」 「所以,在那之后,卢拉发现可以信  任你......」 「是啊,所以她给我买了个手机。」 两人都沈默了一小会儿。 「只要她想,就能随时找到我。」 她一把抓起桌上那个闪亮的粉红色诺  基亚,塞进她那件柔软的粉红色外套口袋 的深处。
  「我想,现在你都得自己付账单了 吧?」斯特莱克问。
  他以为她会跟他说少管閒事,不料她 却说:
  「她的家人没注意到,他们还在为我 付账单。」
  而且这个想法似乎让她有点幸灾乐 祸。
  「这外套是卢拉给你买的吗?」斯特 莱克问。
  「不!」她一口否认,十分生气地说, 「我自己买的,我现在有工作了!」
  「真的?你在哪儿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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