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穆传

“公主，公主——”
    “哎，叫公子！”
    “公子，咱们赶紧回宫去吧。这几日宫中不得安宁，都说是那赵氏惨死，回来索了丽妃的性命。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这要是被陛下知道了可如何是好？”
    “吵什么吵！烦死了！那柳如熙自从嫁给皇兄之后就不理我，待在宫里我都要闷死了！还是求凤楼比较好玩，走！”
    “啊？还要去求凤楼啊？公主你忘记上次那群暴徒了吗？”
    “哎呀，那群暴徒定是见我们出手阔绰起了歹意，人家抢劫而已，蛮不容易的，还遇见赵宇这样的人！”
    “赵宇这样的人？！”小泥巴伸出手，看着掌心。“要不是赵公子这样的人我们早就死了！哎，公主！公子！你等等我！”
    安阳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进了求凤楼，那求凤楼热闹依旧。安阳好不容易挤了进去，竟一眼就看见了赵宇！
    “喂！”安阳碰了碰他，看着楼下吵吵闹闹的人群。“别来无恙啊！”
    “你是谁？”赵宇装作不认识安阳，继续灌着酒。
    “喂你！本宫——好好好，本公子不跟你一般见识！小泥巴，上酒！”安阳朝小泥巴说着，又看了看已经喝得烂醉的赵宇。“瞧你这样儿！来这儿干嘛了？”
    “等凤娘。”
    “等她？她有约了？”赵宇指着很远很远的凤娘的房间，喘着气，听不清胡语些什么。
    安阳不理他，斟满酒，举到他眉前。“哎，我说兄弟，为了这烟花之地的女子，如此折磨，可是不值得啊。这世上好女孩很多的，对吧？小泥巴？”
    那小泥巴坐了下来，自顾自吃着菜，见安阳问她赶忙丢下筷。“嗯！公主说得对！”
    “喏，你看，这求凤阁多少姑娘，一天会服侍多少男子？一年会服侍多少男子？这凤娘虽好，却不是能常伴身侧的女子。赵公子何不找个正经人家姑娘，白头偕老呢？”
    “公主，赵公子已经醉成了一滩烂泥，你现在跟他说什么，他哪能听得进去呢？”
    “要你说啊！吃你的！”这时候，凤娘的侍女小红走了过来。那楼下的男子见这小红姑娘走了出来，如同沸腾了一般，喧嚣了起来。
    “小红姑娘，凤姑娘现在可得了空？”
    “小红姑娘，我可是在这儿等了半天了啊？”
    “小红姑娘——”
    众人吵着闹着，不知何时便开始扔钱，场面一时乱得不可开交。
    “咳咳！”万妈妈走了出来，凤娘紧跟其后。“吵什么吵，吵什么吵，规矩又不是不知道！”
    “五十两！”
    “一百两！”
    “一百五十两！”
    “五百两！”众人惊得低语着，不约而同地退了一步，那出了五百两的公子站在空处，摇着玉扇。
    “哟！柳公子呀！”万妈妈走下楼梯，又朝众人喊道。“五百两，五百两！可还有要加价的客官？”
    “我当是哪家的败家子，原来是他！”安阳放下手中的酒杯，看了一眼楼下的人，不屑地说道。
    “公子，这人是谁呀？这么有钱？”小泥巴放下手中的筷子，惊呆了盯着楼下那人。
    “除了卫国公柳泽宗之子，还有哪个柳公子？”
    “六百两！”
    “哟哟哟，文公子当真是阔绰！”
    “八百两！”那柳公子摇着扇子走到文公子跟前，打量着他。“怎么？文公子可还要再加？怎么？还有文公子不敢加的价码？”
    “一千！一千两！”那万妈妈惊得笑不出声来，要知道这可是求凤阁有史以来最高的价格了。
    “这文家这些年，究竟贪了朝廷多少银两？”安阳愤愤地说道。
    “文公子真是一掷千金，势在必得啊！一千两，一千两！可还有加价的客官？”万妈妈见众人不再应答，便绕开柳公子，引着文公子上了楼，众人便又一如往常闹腾了起来。
    “竟敢与本公子争女人？！”
    “那是！公子您是何人？卫国公长子呀！太子妃还是您亲妹妹呢！这文家占着与司马烈交好竟敢如此放肆——”柳公子的随从朝着楼上的小红姑娘使了个眼色，见柳公子已经气得直了眼，便在旁侧煽风点火了起来。
    “站住！”那柳公子飞身上了楼，一把抓住了文公子肩膀。
    “怎么？柳公子还想打我不成？”
    万妈妈见两人互不相让，推推嚷嚷，剑拔弩张，暗自欣喜，便赶忙上前煽风点火。“柳公子啊，这文大人大立军功，现在可是陛下面前的大红人呀，您还是不要惹——”
    “你说什么！”柳公子一把推到万妈妈，那文公子得意地说道。
    “说得就是你呀！柳公子，您还真当你柳家还是当年那般风光呐！先帝的宠臣，过气的奴！”那柳公子性子本就急躁，况且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侮辱，如何受得了？那文公子话音未落，他便拔剑出鞘，打了起来，碗筷乱飞，桌椅乱窜，众人躲得远远的。
    “别打了，别打了。”万妈妈一面叫着，一面吩咐下人前去报官。那文柳二人哪里停得下来，整个求凤阁乱得一塌糊涂。那万妈妈见那柳公子显然不敌文公子，但那文公子却一招一式十分有分寸，并无致其死命之意。不多时，那文公子便一剑架在柳公子脖颈。
    “怎么？不打了？孬种！就这点本事也敢跟爷爷我斗！”那文公子骂着，狠狠地啐了一口痰。万妈妈朝小红使了个眼色，赶忙上前握住文公子的手，接过其宝剑，小红晃动着壶酒走了过来，扶起柳公子。“凤姑娘，咱们走。”那文公子挽着凤娘，满脸得意，转身要走。
    众人指手画脚，喋喋不休地谈论着柳公子。只见他一把抢过酒壶，咕噜咕噜一饮而尽。那柳公子本就在气头上，小红姑娘的“酒”一下肚，那愤怒仿佛被引爆了一般，朝着文公子的背影大吼了一声，将酒壶狠狠地砸向地面——
    嗜血利剑穿透躯体，握剑的双手颤抖着，血液淌了出来，四周忽然静得只听得到呼吸声，文公子软塌塌地倒下，凤娘尖叫着……
    “杀人了！杀人了！”顿了几秒，柳公子飞速冲出求凤楼没了踪影，场面顿时乱作一团。待那官兵来了，清理了现场，众人方才散去。
    凤娘看了看酒醉未醒的赵宇，命人将他扶了走。
    “哎！你干嘛！”安阳朝她喊道。
    “安——安公子，此人在求凤阁醉如烂泥，凤娘将其带走有何不妥？”
    “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凭什么把他带走？”
    “什么关系？”凤娘听得此话，知道安阳是吃醋，反而故作镇定，淡淡地说道。“没什么关系，他，只是迷恋我罢了。”
    “姑娘，将此人扔到大街上便是了，何必费神将他带到这里来？被妈妈知道了，不知道会有怎样的责罚。”
    “照做便是，问这么多作甚？”
    “穆哥哥。”沐汐走进房间，见那苏穆坐在棋局前，手里不停搓着一枚棋子，往他对面坐了下来，将信递给苏穆。
    “万妈妈得手了。”苏穆看完把信放在烛火上点燃，火焰映在他的眼，却冷如坚冰。沐汐不说话，双手紧握，放在腹前，低头看着棋局。
    “该死！他们都该死！杀死他们！全部杀死！”那个黑影凑到苏穆耳旁，这一字一句仿佛要被咬碎了一般。
    “是么？他们都该死么？谁又是不该死的呢？”苏穆沉默着，那一瞬间觉着自己黑暗而阴冷。
    “沐汐，沐汐，我是不是很可怕？”苏穆忽然抱住了沐汐，紧紧地，沐汐觉得整个身体都要被捏碎了，喘不过气来，不停地咳嗽。苏穆意识到自己太用力，赶忙松了手。“这一场复仇，注定要让我变成自己曾经憎恶的模样。”
    “穆哥哥，”沐汐握起苏穆冰凉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如果这一场复仇，注定要让你变成自己曾经憎恶的模样，那么，就让我和你一起好不好？”
    人世间有没有一种解药，能治愈支离破碎的年少？夜夜梦魇煎熬，想逃也逃不开，想忘也忘不掉，恨到深处要如何封住剑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