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花照雪录

54 定亲


    
    在敲门之前,李澄秋竭力将昨日发生的事忘掉,摆出了一副平常态度,并在陈玘打开门之后,神色自若的说:“我娘看你昨日穿的衣裳太旧了,叫我把我爹没穿过的几件拿来给你试试。”
    她站在门口也不进去,只把包袱往前面一递,陈玘迎上前接过来,先说道:“劳烦夫人费心,你替我道一声谢。”
    李澄秋莫名觉得他说话的口吻都变了,从前明晰的主宾之分和客套礼数全部消失,陡然间就随意起来,闹得她一时有点失措,随意应了一声:“哦,那你先试试。”然后就转身走了。
    她一路回去房里,宇文青见了她就问:“这么快就回来了?他穿着合不合适?”
    “我叫他先试试。”李澄秋回道。
    “那你急着回来做什么?等他换完了,叫他出来给你看看不就是了?”宇文青看见女儿这明显有些慌张的样子就想笑,“去院子里等。”
    李澄秋只得默默出去,坐到院中石凳上等着,不一会儿陈玘换好衣裳推门而出,看她坐在院中,便走过去说道:“好像肩这里有点松。”
    李澄秋站起身,走到他后面看了一眼,“嗯,是有一点。”她伸手扯了扯两肩处,“得往里面收一收。”
    李维准武将出身,战场上使的□□足有二十多斤,自是练得臂膀粗壮。陈玘学的却是轻身功夫和剑法,肩臂处只比常人结实紧致,自然穿不起李维准的衣服。
    李澄秋比量着他的身材,在衣裳上面做了记号,又看了看长短,倒是正好,便说:“行了,换下来我改改。”
    “掌柜的还会做针线?”陈玘看着她围着自己忙活了一圈,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莫名感受,竟不愿就此回去换下衣服,而是想与她多说几句话。
    李澄秋没察觉异常,退后两步说道:“我在店中不做针线,那是没空闲,并不是不会做。不过我原本就学艺不精,又几年不动针线了,做出来的东西也只勉强能看罢了。”
    陈玘微笑道:“让你做这些,本就是屈才了。”
    “你这么一说,我让你一个堂堂太子做伙计,不是更屈才?”
    “我这伙计本来做的也不称职,多亏你包容,哪敢说什么屈才?”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几句,李澄秋渐渐找回往日相处的感觉,尴尬和无措便也随之消去。李澄秋叫陈玘把另外两件衣服拿出来,就着陈玘身上比量一回,便要他换下衣服来去改。
    陈玘依言换了衣服出来,将换下的那一件递给她,说道:“辛苦你了。”
    “没什么辛苦的,左右也无事。”
    陈玘一时无话可答,便问:“这山中有没有什么野物?”
    “啊?”
    “像你说的,左右无事,不如我出去转转,看能不能捉只野兔回来加菜。”
    李澄秋道:“有是有的,小三曾经捉到过。不过你手臂的伤好了么?”
    “这点小伤不碍事。”陈玘一笑,“我不走远,有事叫我。”说完就转身出了院子。
    李澄秋抱着衣服回身进房,却一进门就正撞上母亲别有含义的笑容,她有些不自在,走上前问:“娘要不要喝水?”
    宇文青摇头:“你瞧,你们两个这不是相处的挺好?不过淳许那孩子怎么还叫你‘掌柜的’?”
    李澄秋:“……我去改衣服。”
    ***
    李维准等人去了整整一天,等回到山谷时,天色已经擦黑。
    因等不及胡伯回来做饭,李澄秋亲自下厨,陈玘打下手,两人合力做了三菜一汤,李澄秋还夸陈玘:“今天一个盘子一个碗都没打碎。”
    徐二娘凑过来尝了一块兔肉,贼忒兮兮的笑道:“那是自然。身份不一样了嘛,从前只是伙计,砸了就砸了,又不心疼,如今可是未来的少东家了……”
    李澄秋正在往灶里加柴,听她话音不对,抬手就抹了她一脸灰,徐二娘嘻嘻哈哈笑着跑开,还叫陈玘:“老刘,恭喜你呀!”
    胡伯洗了手进来帮忙,见李澄秋面上带着羞恼,便笑道:“她这是得意忘形了。今天听老掌柜一说,咱们都觉得是一件喜事,小刘这人信得过。”
    李澄秋含糊着应了一声,借故出去洗手,然后就进了母亲房里不肯出去,连晚饭也没跟大伙一起吃。
    晚上临睡前,徐二娘硬是钻进了她房里,拉着她问:“这桩婚事,你别是不愿意吧?还想着林公子?”
    “没有。”
    “说起来难道我们看走眼了?林公子怎会为了贪慕权势就移情别恋?”
    “好啦,二姐,你不要瞎猜了。上次林大哥来昆仑镇,我就早已经跟他说明白了,我们之间不过是幼年相交的朋友之谊,并无其他。”
    徐二娘不信:“真的?你别是替他开脱吧?”
    “林大哥又没做错什么,用得着开脱么?”
    “唔,那你和老刘是怎么回事?他真是陈太子?他和那个周国公主是怎么回事?”
    李澄秋被她追问的更加烦恼,“我不知道,你去问他!”
    徐二娘看她这样反而嘻嘻哈哈笑起来:“真是不容易,我们掌柜的也有作这小女儿态的时候!好啦,我不闹你了,老掌柜把这事跟总捕头说了,总捕头明日会抽空过来做媒人,唔,就不知道是谁向谁提亲。老刘这算是嫁进来吧?哈哈……”
    “不用这么着急吧?”李澄秋听得一惊,立刻站起身要去找李维准。
    徐二娘忙一把拉住她:“这算什么着急?老掌柜说了,明日定亲,再选个近点的吉日,最好客栈一重建完毕,你们就能办喜事,那样也好叫夫人宽心。还有哇,总捕头说,牛连被杀的案子有了点线索,你说说,这是不是喜事要接着来了?”
    她东一句西一句的,闹得李澄秋有点应接不暇,“什么线索?”
    “那我可不知道,总捕头也不会告诉我呀。对了,我跟仇镇长那里打秋风,硬生生抠了一百贯钱和十匹绢出来。”徐二娘一脸的得意洋洋,“他还答应咱们,从他家买瓦可以让咱们一成的价。”
    李澄秋托腮看着她,笑问:“非凡怎么说?”
    “我管他怎么说,又不关他的事!”
    “是么?我怎么听说,他乍一见到你,差点都哭了。”
    徐二娘想起这事来,略微有些不自在,“他那是小孩子胆小吓着了,以为咱们遭遇不测了呢!冷不丁见了我,自然有点……那什么,不过也就是片刻的功夫,他就又跟我找起茬来了。”
    李澄秋笑而不言,并不戳破,另问道:“那你总去找仇镇长打秋风,可有见到仇家别的人,比如非凡的母亲?”
    “没有啊,我又没去仇家!你总问这个做什么?”
    李澄秋笑道:“不做什么,随便问问。”
    徐二娘被她笑的有点发毛,干脆告辞出去,等出了门,却又忽然开门探头进来说:“你早些睡吧,明日做个最美的待嫁小娘子。”
    她说完关门就跑了,李澄秋起身去闩上门,回头坐下时只觉满心无力,实在想不明白事情怎么忽然就转到如今这一步了。她和老刘?定亲成婚?真的不是玩笑?
    竟然真的不是玩笑!!
    李澄秋在一早上就被叫起来、且被送到宇文青房中,由她亲自看着梳洗打扮之后,终于确信,她爹娘是要来真格的了!
    “娘,不用这么心急吧?”她犹自垂死挣扎。
    宇文青扶着李维准的手坐在椅子上,指挥着徐二娘给李澄秋梳头,并抽空回道:“这不叫心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和淳许都不小了,既然双方有意,婚事尽快办才是正理。”
    说完又问丈夫:“秋儿的嫁妆你都去看过了么?”
    “我一会儿就去,放心,昆仑镇就是这点好,要买什么都方便。”
    徐二娘笑眯眯的给李澄秋梳了个垂鬟分肖髻,并在头顶插了一支宇文青选的凤头钗,另戴了几支时新珠花。宇文青又挑了一对金丁香给女儿戴上,并叫徐二娘帮忙,给她在脸上涂了层胭脂。
    梳妆好了,又换衣衫,宇文青挑了一套齐腰襦裙。海棠红上襦配湖绿长裙,裙上以银线织了鸾鸟纹,行走起来闪烁生光,很是好看。
    “再披上这条披帛。”宇文青指指手臂上搭着的藕色底织仙鹤纹披帛,“早该这样好好打扮。”
    李澄秋逆来顺受,任由大家摆布,徐二娘看她一脸木然,不由笑道:“你瞧瞧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上刑场呢!”
    宇文青见女儿终于打扮妥当,便将她叫到跟前,亲手在腰间给她系了一串绳结穿好的碧玉禁步,还说:“等得了空,你也打一条如意结把淳许那枚玉佩挂起来。”
    至此李澄秋才总算是被准许喝水吃饭,并得空喘了口气,可惜王珪来的太快,没等她冷静下来,王珪就进门给李维准和宇文青道喜了。
    李澄秋见了王珪,少不得也被打趣几句,然后就被留在了里间。李维准夫妇则相携去外间,由王珪做媒,议定两家婚事,换了庚帖、写了婚书、下了定,陈玘甚至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只活雁做纳采礼。
    事急从权,一日之间,李澄秋就和陈玘订了婚,三书六礼几乎走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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