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腹之患

第25章


  他给她擦了牛奶胡子,一时半会又想不到自己再往哪擦,模样有点滑稽,她笑了笑,又起身给他拿纸巾。
  很多时候他们都这样相处,写字桌上被他们堆了太多东西,反正第二天还是会乱,都懒得收拾,就盘腿坐在地上,偶尔跪或者坐在地上,姿势随意,靠着墙看那些文件,时不时摸到地上的笔划两道。
  他明明看得清还要带着金丝框的平光镜装文人,可现在真有点近视,本来卢伊人还想拉着他去外面晒太阳,可他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就挂了,卢伊人不小心瞟到了上面的名字,好像是陆令珊打来的,她诚心诚意地劝他,“你用不着和她这样啊,她不知道我们两个之间发生了什么,你不能站在全知道的角度看她一个不知情的人的行为,这样对她不公平。”
  “不公平?不知道她瞎说什么话,药她也不听医嘱就乱吃吗?”陆重淮认定的事,不管别人什么看法,他都不会轻易动摇。
  卢伊人心绪复杂,她是不喜欢陆令珊,心里也知道对方对自己喜欢不起来,可就是没办法对俩人的冷战坐视不管。
  今后她也要在D市安家的,D市说小不小,但在上流社会这个圈子里,就像同住一个屋檐下一样,不能把每次见面都当点儿背,她可做不到阴阳怪气的和一个不亲也不疏的人问候寒暄。
  或许陆重淮也考虑到这层了,在陆令珊打第二遍的时候就接了,他对她打了个手势,懒散悠闲地把手插.进兜里,出了门。
  虽是出了门,但人就在门外,门也没关,说了什么听的一清二楚,一开始他不着调的玩笑话说得人想千里迢迢跑来和他大战三百回合,后来他沉默了一阵,声音低沉地问了句“在哪”。
  卢伊人把投影仪关了,正跪在机器面前等碟片退出来,他推门进来,把门推得大开,说:“我先送你回去吧。”
  她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身后下了楼,又准备给他们做菜的杨娟从厨房探出头来,“你们不吃了饭再走?”
  正在沙发上看报的陆凯征推了把老花镜,“孩子有孩子的事,你那手艺他吃了有快三十年了,不差这一顿。”
  杨娟见丈夫不帮衬自己,不知所措。
  卢伊人过意不去,连忙奉歉,“下次再来看望您。”
  杨娟叹了口气,在他们走前给卢伊人了两段秘制香肠,万分不舍地把他们送到门口,陆重淮在车旁等了五六分钟,才把等香肠的卢伊人盼上车。
  卢伊人怕弄脏他的车垫,拎着香肠一直没撒手,到楼下,离楼道口还有几步的时候他才想起来问她,“重不重?”
  她摇摇头,给他关上门,看着他扬长而去。
  ?
☆、第二十五章
?  刚走到门前,包里的手机一震,进了一条短信。
  卢伊人腾出手来掏钥匙,开了门,先到阳台找了个衣架把香肠搭上去晾在头顶,又在一边的洗手台洗了手才去翻手机。
  发信人是赫方佐,问她有没有时间出来单独和他吃顿晚餐,后面还补了一句,可以先知会一声陆重淮。
  这人有阵子没来找过她了,不知是因为叶时怡的事自觉歉疚,还是上回被陆重淮的气场唬住,连工作上的事都极少叨扰她。今天约她出来,恐怕也是有重要的话说。
  估摸着陆重淮这一去十有八.九不会回来,她打了两个字又删掉,直接给赫方佐回了个电话,把见面的地址定了下来。
  她没有刻意换衣服,把东西放好就出了门,还是开着她那辆凯美瑞。
  一路都不好开,虽然没赶上高峰期,但三环以内全天没有不堵的时候,有一段路在立交桥下面,旁边就是一所中学,不少年轻人横穿马路,踩刹车踩得脚发软。
  地下车库的收费站也不停有行人在前面穿梭,她心情不是很好,乘电梯上楼后却对一直等在那儿的赫方佐笑了笑,不紧不慢地走过去。
  周围都是打扮精致的中年男女,看上去很多都是第一次约见,女孩子矜持局促,坐得端正客气,含羞带怯却又举止得体,更别说衣着了。只有卢伊人穿着上午出门时穿的灰色开襟长衫,和餐厅的环境格格不入。
  她走到座位前坐下,连道歉都把行程交代得一清二楚,“对不起,刚从重淮父母家过来,怕迟到所以就这么过来了。”
  脸上从不见愠怒年轻男人眸色黯然,勉强扯了扯嘴角,把菜单递给她,佯装轻松地说:“想吃什么先点吧,一会儿人多了上得慢。”
  
  卢伊人大气地把菜单接过来扫了两眼,微笑着对旁边等候的服务员报了菜名,又抬头问赫方佐需不需要喝什么,然后也不客气地给自己点了一杯热饮。
  赫方佐的嘴唇动了又动,半天才艰难地说:“我今天是想和你谈辞职的。现在你也过了最困难的阶段,把资金短缺那阵子的漏洞也补上了,家庭事业双丰收,我也没有赖在你身边的必要了。”
  他不禁有些自嘲。
  最早喜欢上卢伊人是什么时候?
  是在海外陪着她挨家挨户拜访,吃了闭门羹后拿着问卷表坐台阶上聊天的时候,还是听说她车在路上抛锚赶不上签约,却突然冲进会议室的时候,时间太久远,无法记清,可他真的喜欢了她很久,也是三年里她无助时最能说上话的人。
  他抛弃美国的家族根基随她到D市来打拼事业,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有一个爱得深切长情的梦中情人。
  男人对初恋的爱都是无法自拔的,他也是俗物凡人,那种梦幻一般的感觉让他如痴如醉,一度觉得自己疯了。
  他搜那个比他优秀千百倍的人的资料时都没有气馁,甚至在得知那个人在她身上所做的一切时异常愤怒,可到底比不上她一句“连我自己都觉得恶心”。
  谁有他卑贱呢?他心甘情愿为她做一切事,只要能让她开心,他也就满足了,直到他把叶时怡招进公司,挑起了两个人的矛盾,自知罪孽深重,吞声承下她勃然的怒火,最终颜面尽失。
  好在那件事并没有造成严重后果,他听了叶时怡的鼓励打算将功补过。一面在公司的发展上尽心尽力,一面策划着浪漫的告白,准备和情敌一决高下。可还没等他来得及宣战,她已经站在了他的对立面,挽着那个男人向他介绍了。
  他自诩是个真诚的人,为什么真诚却不能感化她,事到如今,他没有任何立场奢求她的在意,又或者说破坏她健全的感情。
  他恍然觉察到了什么,却对从前所做的一切绝不后悔。
  卢伊人听到他这么说着实一愣。
  她的确不希望他们的关系再有进展,也希望这段感情能在恰当的时候干脆地结束,可当他主动提出要离开的时候又很诧异为难。
  从一开始他就把她逼到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地步,其实这样一来,不管出于道义,还是出于情感,她都过意不去。
  他能清楚地看到卢伊人眼中转瞬即逝却又不容错辨地惊慌,已经相当满足了,他依旧是当年那个明亮爽朗又对她极尽温柔的少年。
  “有什么帮得上你的地方你尽管找我,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能力有限,有今天的成就也是沾了你的光,但我真的不缺钱,即使不总是不肯要。”
  卢伊人不知道如果没有陆重淮她会不会真的喜欢上这个小她三岁的男人,但有了陆重淮,她便不会再喜欢上别的男人了。
  她很动容,也很感激,但她亦是冷酷而绝情的,这对她来说是一个如愿以偿的好机会,答应了他的辞职申请也就意味着了结前缘,她将对陆重淮再无愧疚,也不用每次和他拌嘴的时候都感到心虚,这多好啊。
  也许她并不好意思说得太伤人,非常委婉地默认,“谢谢。”
  谢你的理解,谢你的支持,谢你的坦诚,又或者,谢你真心爱过我。
  赫方佐强忍着酸楚,保持着僵硬的笑容,向她放在桌上的双手望去,像朋友一样寒暄,“你们不是要结婚了吗?怎么回来以后他没有送你戒指?”
  卢伊人闻言下意识地摸了摸空无一物的指节,口是心非地说:“可能过两天就会买了吧,也不是很重要。”
  相顾无言,接下来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这顿饭终究还是赫方佐买的单,两人在前台推来推去,赫方佐抢在她前面刷了卡,颇有些油嘴滑舌地拉住她说:“人姐,外面给我个面子。”
  卢伊人看看柜台的收银员好奇探寻的目光,不动声色地看向别处。
  她今天为了不让赫方佐送她特意自己开车来的,此刻明显有了刻意为之的意思,两人面面相觑尴尬异常。
  左思右想也不知道嘱咐什么话,赫方佐护着她的头把她送进驾驶座,猫着腰说了句路上小心,目送着她的车驶出停车场,脸色灰败,眼底一片沉暗。
  出了商业区,深蓝的夜幕中已经闪现出几颗星星,卢伊人开了大灯,摸着额头长舒了一口气。
  菜色很合胃口,但吃起来并不舒坦,她比来得时候还烦躁,这种情绪堆积在胸口,她郁闷地开了窗,浇上来的冷空气让神志稍微清醒了一点。
  等绿灯的时候她看了看自己的中指,终于明白她在纠结什么了。
  回国有七八个月了,他真的除了整天缠着她没有任何形式化的东西来表明态度,不让她跟异性过分亲密地接触,拿走她的户口本避免夜长梦多,带她去见他的家人他的朋友,多了独.裁,没了年少时的细心浪漫。
  其实到了她现在这个年纪,对物质已经没什么追求了,可有些东西曾经拥有,失去的时候格外容易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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