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腹之患

第24章


  杨娟那样子是真替她遗憾心疼,可怎么接话呢?
  是说干脆叫陆重淮养着算了,还是说自己气冲斗牛干劲十足?
  卢伊人脸上有点僵,感慨地说:“万事有因有果,只要结果是好的,过程曲折一点又怎么样呢?好歹要用点什么证明我来世上走了一遭。”
  人家跟婆婆聊的都是些家长里短,到了她这里就变成了人生经历,一严肃,话自然说不下去了,接下来两人安静地择起菜,直到陆重淮拎了条血淋林的鱼进来。
  他一进门就察觉气氛比刚才凝重了,愣了愣,还以为这婆媳之间闹什么矛盾了,紧张兮兮地问:“怎么了?”
  卢伊人因为那番话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经历,脸色发白,可这时候出去难免会让人多想,她故作轻松地笑笑,“女人说的话哪能叫你这个男人听去?”
  她起身,顺便拿起了择好的那些青菜薹放在案板上,倒了锅里的水,拿干净毛巾擦了擦,架到灶台上,又把菜沥了沥,问他,“先炒菜还是先煎鱼?”
  “先煎鱼吧。”他手上滑腻腻的,都是这鱼弄的。
  这时杨娟发话了,“还要腌一腌,煎了以后放了调料再蒸,味道好,你不是最喜欢这么吃吗?”
  做母亲的都有个通病,你喜欢什么她就做什么,哪怕只是随口一提她也会记在心上,下次还给你做,总以为你永远不会吃腻味,非得你埋怨了罢手。
  这种爱爱得双方都不知所措,陆重淮本来想说换种做法的,但想着卢伊人还没尝过,又不好辜负了杨娟的心意,只得拿个长盘子,暂时先放着,洗了手。
  卢伊人乐意哄着婆婆,把菜让给他炒,端了盘子问杨娟,“放多少盐才好?”
  杨娟没亲自动手,“表面上一层盖满就可以了。”
  那边陆重淮把沾着水的菜薹倒进锅里,顿时炸出好大声响,他眼明手快地朝后退了一步,还跟没事人一样跟她们搭话,调侃卢伊人,“你要交学费啊,这可是妈的独门绝技,这手艺就没传给过别人。”
  杨娟不禁念叨,“你白吃这么多年也没见着交钱,别诓伊人,你在外欺行霸市就算了,到家里连自己媳妇都不放过。”
  她其实一直把卢伊人当做亲闺女,从来不像韩剧里的恶婆婆仗着是养育儿子的人就随便使唤人,对这个未来儿媳关爱有加。街坊四邻也都很喜欢她这样温婉的性子。
  卢伊人闻言会心一笑,对上陆重淮狡黠的目光,知道他是故意的,也不好意思拿这点颜色开染坊,很谦虚地学习。
  这天杨娟手把手教了她好几道菜,卢伊人根底不错,上手比平常人都快,时不时笑着问几个问题,她的目光里满满的都是赞许。
  陆重淮在边上边做菜边往这边瞟两眼,其乐融融的样子惹得心花怒放,不禁温柔地想:真好啊,这些都是他的。
  ?
☆、第二十四章
?  眼看着两个孩子的婚事有了着落,陆凯征这颗心也安下来了,难得没教训人,吃饭全程都慈眉善目地笑。
  他们这个年岁的老人最怕寂寞,住这么大的房子里,儿女却忙于工作,很少见到,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个孙子孙女给自己做伴。
  一代一鸿沟,小辈们看长辈总是带着排斥心理的,叛逆反骨,因为老人们总以过来人的模样把墨守陈规当做权威,这是多少年的老传统了。
  可并不是所有精于算计的老狐狸都令人讨厌,卢伊人不得不承认,陆凯征是一个很负责的父亲,也是一个合格的家族家长。虽然腔调很老,也没同龄老者那么沉稳和善,但骨子里有小孩的心性,是个很可爱的老人。
  起初因为陆重淮的缘故她是对陆凯征心怀不满的,但随着时间推移,慢慢看到本质,也就没计较那么多了。
  D市的气候一直很干燥,中午他们窝在陆重淮的房间里哪都没去,明媚的阳光照得人懒洋洋的,陆重淮歪着身子趴在卢伊人腿上让她给自己掏耳朵,大爷似的,嘴里还不忘抱怨,“你别把金属把儿搁洞口。”
  卢伊人揪着他耳朵往上提了提,撇嘴说:“给你掏就不错了,哪来那么多废话。”
  嘴上这么说,却扒了扒他脑袋,换了个角度探进去,尽量不碰到别的地方,不一会儿啧啧有声,“你看看,这么大块,都不想说你了。”
  “我才不上你的当,我一动你能把我耳膜戳个窟窿。”他一副我为鱼肉的样子,说话只敢动动嘴皮子,脑袋半点不敢晃。卢伊人觉得好笑,拿纸巾把挖耳勺上的东西弄下来裹起来,拍拍他的肩膀,“换边了。”
  陆重淮一个咸鱼翻身,蹭了蹭她的肚子,“太瘦了,你长点肉成吗?硌得慌。”
  “你以为我想长它就长啊。”她俯身,鸦羽一样的乌发垂到他脸上,吐息轻轻吹在他脸颊上,“我只要超过一百斤就生病,胃疼,几天都厌食,瘦下来了病才好,后来去了那个满街都是麦当劳的国家,吃不惯那里的东西,怎么都胖不了。”
  趁着她工具还没伸进去,陆重淮赶紧一骨碌爬起来,有点儿诧异地看着她,“你有胃病啊,什么时候的事?”
  卢伊人暗自咬舌,实话实说,“十一二岁吧。那时候吃辣条突然剧痛,跑去医院查了才发现胃黏膜伤着了。”她说到这儿感觉他的表情不大对,也觉得自己确实有些危言耸听了,连忙补充道,“不过也没什么的,你知道胃是要养的,有个过程,偶尔会痛,平时都没什么感觉。”
  他当然知道胃病要慢慢调理,可现在气得不得了,掐着她下颌就说:“知道自己有胃病还不要命的喝酒,万一喝穿孔了要命的?”
  他要早知道她胃不好哪会那么张扬的把她推到朋友面前争面子,更气人的是她饮食上一点不讲究,冷的热的麻的辣的混着吃,经常陪他喝烈酒,对胃病这事讳莫如深,装得还那么像回事。
  卢伊人责怪自己说漏了嘴,看着他愧疚恼怒了样子不知道说什么好,尴尬地解释,“你知道有时候忍不住,人是有天性的,你喜欢吃什么就是体内缺什么,假如到荒岛上,你不知道以什么为食,茹毛饮血,你也知道那些动物身上哪些地方能吃——”
  “闭嘴。”陆重淮听她口若悬河地讲那些歪理邪说就来气,“没人管你就这么作践自己,到底有没有把你的命当回事?不许再吃那些刺激性东西了听到没有!”
  卢伊人记得这些话可是以前自己对他说的,不要命地开着虎虎生风的摩托车到处飙车的是他,和人拼管制刀具的也是他,什么时候风水轮流转,完全反过来了?
  好像是那年和他去山上支教,他为了确认鹅会不会飞,活生生摔瘫了人家一年半载都舍不得杀的鹅。
  养鹅的小男孩的抱着重伤的鹅也不指责这个外乡来的客人,一句话不说地伤心落泪,当时陆重淮愧疚极了,也不说拿钱买的话,坚持要给这个穷困的家庭打一个月工。
  那时候他就像杨娟说的那样,十指不沾阳春水,什么都不会做,也是那天起跟着穷人家的农妇学劈叉烧火做饭,笨拙地从最简单的切菜学起,没想到一激动把手切了好深的伤口。
  乡下不比城里,条件简陋,那把刀更是锈迹斑斑,连锋利的刀刃也不例外,他听村里的老人吓唬他说破伤风可能会死人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
  要说得个什么癌症肿瘤死了吧,起码还有化疗的时间,你知道你快要死了,还有时间写封遗书让自己在乎的人满足自己的要求。因为破伤风死了,那也太丢人啦,别人问起来,同情之前说不定还要憋笑。
  于是陆重淮带着足够大的阴影面积翻了一座山才到离村落最近的医疗站,这位只扛过揍的小青年疼得都快歇菜了,还要承受以为死神要来的恐惧。
  那次以后他就怕医生,总觉得人家要对他下毒手。
  再后来摩托车轮擦着他脑袋飞过,他做了一场很大的手术,手术台上也是打了麻药的,哪怕药效会过去也比被人拽着手腕忍着没有任何麻醉、十指连心的痛强。
  所有劫后余生的人在庆幸的同时也会格外珍惜生命,不管因为后怕,还是事隔经年看破了红尘。
  总之卢伊人也不想自己哪天死得不明不白,于是乖顺地点头,陆重淮这才又趴下来让她掏另一只耳朵。
  两个人都没有午睡的习惯,精神抖擞地翻着游戏光盘,都是很老的古董了,能打开真的很难得。
  他这屋的窗帘是电动遥控的,一关上一点光都没有,投影仪打开了,五彩缤纷的光线打在幕布上,画面又大又清晰,有种在看电影的错觉。
  他们一人拿一个的是那种带着粗粗操纵杆的遥感器,手感极好,激动起来都不用担心会把操纵杆掰断。
  电视剧常拍那种暴发户富二代上网吧通宵的戏码,但像陆重淮这种能把纨绔气息转化成风流倜傥的潇洒少爷来说,噼里啪啦砸键盘多没意思啊,写各种报告也要敲键盘,还是简单粗暴的方式这种得劲。
  想当年红白机还在的时候,多帅啊。
  打到一半的时候家里的老阿姨给他们送了热牛奶过来,陆重淮马马虎虎应了一声,让她放门口。
  卢伊人已经被KO了,撑着质地柔软的手工毛毯爬起来,把热牛奶端了进来。
  进口可可散发着醇厚的浓香,扑鼻而来,长期在黑暗的环境下,眼睛容易疲劳,她累了需要休息,等这盘打完她开了灯。
  陆重淮像杀红眼了,有点扫兴,她把牛奶塞进他手里,和他碰了杯,一口气喝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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