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木潇潇风似雨

第9章


  君寂月嫣然一笑,轻启朱唇,缓缓念道:“十年相依,半生情思,玉指轻折枝。斩青梅,断相思,泪过留痕,唯有画胭脂。晓镜梳妆,半倚轩窗,梦莲并蒂生。盼来生,与君悦,青鸾传书,结发许三生。”
  他突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君寂月,面对默浅影的这张脸。他默默地转过身,穿过枯叶飘飞的长廊,这里还有默浅影留下的一点点气息。他看向越陷越深的夕阳,竟觉得自己心中无比平静,再没了挣扎,再没了苦痛。他此刻是觉得释然的,他爱的那个人,是默浅影。
  纵然他错过了她,可他不觉得遗憾,酸甜苦辣过后才晓得,平平淡淡才是真正的幸福。他正是感到了幸福,放下了一切后的幸福。
  浅影,默子慕也很喜欢你。并蒂莲生不是梦境,他亦盼来生,与她厮守一生,袖手天下。
  
☆、第十五章旧事如天远
  是前世的缘分未尽,命运才会让他们在今生相见,是前世欠下的债未还,今生相见才会形同陌路阴阳相隔。还好有乌塔娜的祝福巫术,将他们的缘分编织成一条剪不断的线,还好有慕容华渊的心魂救治,让他们还有机会在今生续缘。
  君寂月的灵魂上有一道轮回了十世也无法痊愈的伤痕,那是从她第一次降生于凡间后留下的伤痕。
  那时,天地间绽开了第一朵红莲,孕育了百年后才化为了人形,又是百年过去,红莲从小妖化为小仙,一步步成长,眼看就要渡劫为上神,却出现了一个让红莲仙子芷君一见误终身的人。
  怀凌是菡萏魔君的第六个儿子,是菡萏选中的下一任魔君继承人,可他却不顾自己的使命,爱上了那步步生莲的红莲仙子芷君。
  西海别院岁晏小筑中,菩提开得正艳。正是在这里,芷君遇上了她的孽缘。
  西海帝君的小儿子玩耍时放跑了一只凶兽火麒麟,所过之处,皆尽化为灰烬。掌管雨水的小仙吓得一动不敢动,为了避免麒麟火伤及他人,芷君一跃而起召唤出了红莲火赤焰。
  火与火之间有着同族压制,芷君离神还有半步之遥,其红莲火便敌不过麒麟火,形式岌岌可危。
  正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怀凌以一个千百年来仍被相传不厌的英雄救美的姿态出现在了芷君面前。这是一个老套的剧情,然而只有真正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时,才能体会到那种靠近死亡时的恐惧,被人救助的感动。感动是会用上心的,哪晓得这一用就成了心动。
  “我本以为现在神族已然没落,却不想今日碰到了一个敢舍己救人的。”他一手搂在她的腰处,微微低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墨发似锦如瀑,寒眸似笑非笑,“你是倾泠山上的红莲仙子吧?比传言中还要美上三分。”
  夸赞她有雪梅初绽之姿,菩提绕生之灵的人有太多,赞她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是步步生莲的人亦有太多,如此直白的说她美的人却是只有怀凌一个。
  “曾闻魔族的太子殿下'虽怒时而若笑,却笑时叛生死'。今日一见,方知传言并非空穴来风。怀凌太子的确担得起'一萧一剑定轮回,一言一笑叛魂归'之名。”
  “你倒是聪明。”怀凌眼中的精芒一闪而过,笑道,“如此说来,你我岂不是郎才女貌,天定姻缘吗?这样的表白方式委实有趣,本太子就姑且答应了你的追求吧。”
  “你!放肆!”她那话明明是暗讽他身负命债不计其数,故谓之修罗,他却故意曲解了她的意思,还说的一本正经。
  他避开她的掌风,变到她的身后,握住她的双手。从远处看,就像他正从身后将她抱住一般,然而事实其实也可以这么理解。他将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在她耳旁轻轻呵气,“告诉我,你的名字。”
  她咬尽嘴唇阻止自己受到怀凌的声音的魅惑,不肯说话。
  “嗯?”怀凌加重了魅惑的力度,在她的颈上印下一吻。
  “你住口!”她气急败坏地想要挣开自己的双手,奈何怀凌握得看似不紧,却杜绝了她所有挣脱的可能。
  “好。”他果真是住了口,却是动了手。他用一只手握住她的两只手腕,空出一只手扶上她的肩,细细地勾画,又从后到前慢慢滑动,沿着锁骨、颈部一点点向下,“告诉我,你的名字。”
  她低下头咬住他在她身上作乱的手,直到血腥味在口中蔓延才肯松开。
  他低声笑了笑,改为将她横抱起来,传音于西海帝君道:“红莲仙子甚是有趣,本太子就先带走了。”
  那头火麒麟本就将芷君带到了人流稀少之地,怀凌救助她时更是将她带到了菩提树林中,毫无生灵气息可言,便不用说会有人前来阻上一阻了。等那西海帝君赶到这里时,她怕是已经被怀凌带到了阡陌。
  如此一想,芷君也不奢望会有人来救她,又因与火麒麟拼死一战后委实疲倦,当下也不嫌弃,就枕在怀凌肩上睡了过去。隐约听见怀凌忍俊不禁地轻笑,她也不理会,自顾自的私会周公去了。
  一觉醒来,尚不知今夕是何年时,芷君就华丽丽地愣住了。此刻的她正香肩半露罗裳半解地躺在衣袍凌乱的魔族太子殿下怀凌的怀里。由其是太子殿下的颈上还有一个酷似梅花的吻痕。她瞪大眼睛,极力回想自己何时变得如此霸气,竟将太子殿下吃干抹尽了?
  小心翼翼地退出怀凌的怀抱,再一点点地爬下床。正在苦恼该如何逃出阡陌回倾泠山时,却被人从身后一把抱住。耳边传来极具魅惑性又带着孩童般的委屈的声音,“你这是想将我始乱终弃吗?”
  也许从一开始的确只是心动,可历经一千年的波折就演变成动心。心动无过,动心便成了错。
  一千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太多,在这一千年里,芷君渡劫升为上神,亦是在这一千年里,芷君爱上了怀凌,而在一千年里,神魔关系极度恶化。爱上怀凌的芷君便成了神族的罪人。
  其实芷君一直都知道,那日怀凌并没有对她做什么,那时他还没有爱上她。待他发现已离不开她时,神魔之分又在他们之间划上了一道银河。
  芷君被叛卖族只过,剔去神骨,剥去仙号,受七七四十九道酷刑,贬为凡胎。那道灵魂深处的伤痕,便是此时落下。
  两界相隔前,她只来得及告诉他,她叫芷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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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思君如流水
  汉朝的李延年曾有诗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南方苏州亦有一女,姓温,名霁月。其姿容更胜罗敷美似天仙,非三言两语便可道尽。以曾使皇帝身边的第一画师一见其容而弃笔再不为人作画而闻名于世。礼部尚书楚暮尚为秀才时曾有缘得见霁月几次,作《点绛唇?淡雅芙蓉》一词以表内心的震撼:落木萧萧,亭亭玉立出水处,清潭柔束,雅称幽人驻。似雪凡花,梅蕊休相妒,度清波,解愁化绪,似挽秋裳舞。
  若说起楚暮与温霁月却又是一段才子佳人的民间美谈,虽不似仲卿与兰芝一样被后人写成《孔雀东南飞》一诗载入了《诗经》中流传后世,却也是一段闻者无不掩泪泣涕、肝肠寸断的令人心伤的故事。
  温霁月是苏州府尹之女,楚暮欲赴京赶考时曾在此小住过几日。一个住在内院锁悠楼,一个客居外院轻染居,就是这样两个相隔数里本该无交集的名暖与秀才,却莫名地撞到了一起,这一相遇,便凑成了才子佳人一词。
  “楼上黄昏欲望休,寒露凋绝月中钩。秋风尽染离愁恨,三尺青衣点画秋。”
  黄昏未尽,愁已上了心头。秋风凋伤了青枝繁花,亦划伤了年华。九重宫阙伴君身侧,终有时会再难记起那三尺青衣的逍遥,愁染秋波,愁中更愁。一念及此,楚暮不由受落木萧萧的秋的影响,开口成章。
  “公子既不爱身份名利,抛不去潇洒自在,又何苦万里赴京,自添烦恼?”这便是他们的相识,平凡简单却又扣人心弦。茫茫人海中,一生所遇所逢之人,唯知音难求。
  楚暮苦笑着摇头,他也不知自己为何执着,违背本心也要千里迢迢前往京都。他只是觉得,他的存在似乎只是为了寻找一个影子,便再无其它。可对楚暮而言,在人世间的二十七年,他真正活着的只有在苏州的这短短五月。
  他与温霁月是客与主亦是知音与朋友,他们一样的博通古今,一样的饱读诗书。谈诗作画、饮酒作词,温霁月不比男儿少一分豪气,不输女子半点婉柔。那五个月中,他们从始皇嬴政谈到玄宗李隆基,从《战国策》说到《论语》。诗词书画、历史人文,无一不谈。
  临考时,她亲手在他的腰间系上了一个宝蓝色的香囊,似乎是犹豫了许久才轻声问道:“你还会回来吗?”
  他放柔眸光,握住她微凉的双手,“会,我会回来,回来娶你。只是不知温小姐是否嫌弃在下身份卑微,配不上小姐?”
  “温霁月,我的名字。”她却是不答,只是念着这个两人都知晓的名字。
  “好,霁月。”他微微俯身在她额上印下一吻,“这是我印下的标记,从今以后,不管暮是否中举,身无分文、清苦一生亦或是高官俸禄、富裕一世,暮对霁月之心,天地可证,日月为鉴,地老天荒、山河变迁,我心不变。”
  他们正是应了那句古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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