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漫游童话记

四十七、灾难的模样
    树林里寂静无声。没有鸟啼，没有虫鸣，连风都似乎避过了这里。树叶静静地垂在枝头，了无生气。
    柳絮小心翼翼地迈开步子。前方是探路的布鲁，后方是警卫的瑞德。她处在中间最为安全。但这里诡异的沉寂无声，还是会禁不住让人心里发颤。
    “那场灾难就没有什么详细的叙述么？”柳絮问道。不大的声音却在树林里回荡许久，传到了很远的地方。
    布鲁没有回头。他拨开挡住路的树枝，说道：“无论是维易还是艾勒欧，都只对它有几笔简单的描述。大概是因为知道实况的人，都在灾难中化为尘埃了吧。”
    他说得漫不经心，但柳絮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天空失去了太阳与月亮的光辉。大半个国土被黑暗所笼罩。没有任何声响或是震动。只在一瞬间，那片土地上便再也没有生灵存活，只有死一般的沉寂。”
    这是柳絮所读到的有关那场灾难的描述。只凭这寥寥几句话，谁也无法推断出那片黑暗下究竟发生了什么。虽然波及范围很广，但却没能留下有关的任何只言片语。‘没有生灵存活’，这六个字，写尽了生者的恐惧与无措。
    柳絮觉得，即便现在还没有传出灾难的相关传闻，他们也最好还是停下对树林的探索。这里渗人的安静，让她心头涌起了十分不好的预感。
    “别担心，有我们在。”后方的瑞德看出了她的迟疑与担忧，挂着安慰的笑容说道：“不会有事的。”
    柳絮勉强勾了勾嘴角，跟上了布鲁的脚步。但愿会平安无事。她在心里暗暗祈祷着。
    但是，世事总是事与愿违。在快走到树林中心时。布鲁突然停了下来。他面色骤变，高声喊道：“趴下！”
    没等柳絮反应过来，后方的瑞德便飞身扑倒她，二人一起贴在地面上。柳絮看见，在距离瑞德脑袋不足一公分的地方，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它像极了扔石头时荡漾起的水纹，从某一个点发出，呈环状向四周扩散。
    黑影在树林中消失。但布鲁仍旧紧紧贴在地面上，一动不动。额头的汗水顺着面颊，滴落在黄色的土地上，印出一个深色的印记。
    忽然，又是一道黑色的波纹从某处发出。它比之前那道要高了些，也更快了些。一个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此后又有几道波纹发出。距离最近的时候，柳絮觉得自己的鼻尖都要被它削下去了。
    过了半晌，布鲁才缓缓从地上爬起。他活动了下僵硬的身体，深深吐了口气，仿佛要把刚才的恐惧一并排出去。
    “看来，灾难的征兆已经开始了。”他说道，“那黑色的波纹里有着毁灭的味道。和书中对灾难的描述很相像。”
    “但是它并没有破坏任何东西。”瑞德皱眉看着完好无损的树木，神情颇为不解，“如果真是灾难的征兆，为什么会这样？”
    两人一时陷入沉思，进入了忘我的境地。柳絮很不好意思地咳了咳，说道：“那个，能不能先打断一下你们的深思？”
    “怎么了？”瑞德问道。她的视线落在还坐在地上的柳絮。对方的脸上挂着哭笑不得的神情。“可以先把我拉起来么？腿麻了，我站不起来。”
    瑞德失笑。她一边拉起柳絮，一边说道：“柳絮，你体质太差了。以后还得接着练剑。”
    ……腿麻和体质差似乎没什么关联吧？柳絮哼唧一声，扶着瑞德的肩膀站定。她问道：“你们还要继续走下去么？估计后面的路会更危险。”
    她希望他们能够选择返回的路。直面死亡的感觉太过震撼她的心。而且，一旦他们在这里出了意外，就算某天她能回到原本的时间线上，也没有脸面去见多利姆与伽德，还有堡德城与方缇尔城的城民们。
    但是瑞德只是和布鲁相视一笑，眼中没有恐惧，也没有犹豫。她拉着柳絮的手，说道：“都已经到了这里，再回去的话就半途而废了。你可以在这里等我们。只要一直趴在地上，应该不会有危险。”
    他们都走了让她自己留在原地种蘑菇么？柳絮坚决地拒绝了。这样她看起来就像是个胆小鬼。无论是心理上还是面子上，她都不愿意留下来，眼巴巴地盼着他们归来的身影。
    “那就接着走吧。”布鲁看向黑色波纹的发出地，“多亏刚才的突变，我们才能这么快锁定目标地点。”他再次走在前方打头阵。柳絮跟在身后，瑞德依旧守在最后方。
    一路走走停停。期间也遇见过好几次黑色的波纹。除去一次柳絮没来得及趴下，被削掉了一小节头发外，三人都还算是平安无事。
    前行的路越来越崎岖，四周的空气也越来越湿润。遮天的枝叶截住了明媚的阳光。在靠近一处凹地时，布鲁感觉到那股魔法气息浓重了许多。他抬手示意停下，柳絮和瑞德顿时止住脚步，看向那处潮湿阴暗的地方。
    “有问题么？”瑞德小声问道。
    布鲁皱了皱眉。他的手按在自己的佩剑上，小心地上前走去。“那里的魔法气息很浓。要当心。”
    闻言，瑞德把柳絮拉在身后，抽出了腰间的佩剑，摆出了防御的姿势。
    布鲁挑开遮住视线的枝叶，悄悄向凹地里投去视线。那里漆黑一片，还散发着植物腐烂的味道。他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才勉强能够瞧清里面的情景。
    他瞪大了眼睛，震惊地看着躺在那里的一团黑色，拨开树枝的手一松，发出‘啪嗒’的一声。布鲁迅速就地趴下。柳絮和瑞德也赶忙跟着将脑袋贴在地面上。
    一阵黑色的狂风从凹地内呼啸而出。强烈的风压让柳絮的脑袋隐隐作痛。但好在，它只是在空中盘旋一阵便消散而去，并没有落在地面上。他们因此侥幸逃过一劫。
    布鲁看到了什么？柳絮和瑞德对视一眼，均是满满的疑惑。她们小心地靠向凹地，用眼神询问着布鲁。
    他沉吟片刻，然后轻轻拨开树枝。在凹地的深处，一颗巨大的黑色心脏躺在那里，还发出有节奏的跳动声。
    柳絮死死捂住嘴巴，不让惊叫声脱口而出。那是个什么东西！难道，那就是让所有人都惊惧不已的大灾难的真身么？
    瑞德的眼底也是浓浓的震惊。她看向布鲁，对方点了点头，脸上挂着复杂的神情。这样的一个东西，他们没法阻止，也没法破坏。它的力量太过强大了。强大到让布鲁与瑞德深感自己的渺小与无力。
    布鲁缓缓松开拨开枝叶的手。这一次没有发出任何响声。三人悄无声息地向树林边缘靠近，以为可以平安的离开了。然而，骤变突生。一层黑色的气泡从那颗黑色的心脏上发出。气泡变得越来越大，仿佛能够囊括这整片的天地。
    布鲁心道一声不好。他和瑞德各拽起柳絮的一只手，向着树林外狂奔而去。踩断树枝的声音噼啪作响，但是没有人再去管这一点。气泡停在心脏所在的凹地上，还没有任何动作。但也只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放下我，你们自己走吧。柳絮很想学着电视里的英雄，对瑞德和布鲁也这么悲壮地喊上一句。可对死亡的恐惧让她无法张开嘴。她承认，自己是自私的。
    忽然，气泡抖了一下。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向周边扩散。布鲁与瑞德更加发了狂似的向外冲。他们抓得柳絮手腕生疼，没有丝毫放开的打算。柳絮感激他们，却还是止不住的绝望。那个速度，即便没有自己拖累，他们也是不可能逃出去了。她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死神的亲吻。
    气泡转瞬之间便来到他们的面前。布鲁在这一刻转头看向了瑞德。对方扬起的红发宛如热烈燃烧的火焰。她的脸上仍旧没有放弃的神情，只是拼劲全力地去争取缥缈的希望。自己大概也就是因为这一点才会被她吸引吧。布鲁挂着柔和的笑意，速度虽然不减，却有了放弃的味道。能和最爱的人在一起死去，也是一件幸福的事。至少在黄泉路上，他们有彼此陪伴。
    他看着气泡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穿透了自己的身体，向远方扩展而去。
    没有血，没有痛，没有伤痕。瑞德和布鲁吃惊地看着远去的黑色气泡，将目光落在了柳絮的身上。
    那个转着水滴形状的吊坠在她的口袋里发出微弱的光。气泡袭来之时，它将三人一并笼罩在这光里，然后安然无恙。
    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布鲁对它产生了强烈的好奇。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会有能够抵抗那颗心脏的力量？他看向瑞德，对方的眼里也有着一丝浅浅的惊喜。他们都在想着同一件事：如果用这枚吊坠的话，说不定可以在灾难开始前，将它彻底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