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杀死了秦帝国/潇水

第49章


丞相说,你们相为效死的誓言哪儿去了!丞相在城中每日怒火灼灼,不怨秦军,只恨大将军不肯来!”  
  陈余说:“你们两个先去吃饭,吃完饭咱们再详细计议。”  
  张、陈泽急了:“城中已经一天吃不上一顿饭了,孱弱的老百姓在饿死之前都被士兵们趁着肉多在夜里抓住偷着杀了,取作人肉吃,有的士兵也被如此吃掉,全靠着吃这种夜宵才还维持了一些活人。我俩不愿在此无功享受用饭。你快给个痛快话吧。”  
  陈余的部将说:“两位,大将军说了,吃完饭必与你们商议,难道大将军说出的话还要收回吗?”  
  张说好!说完,就抓住陈泽的脑袋,抱住一口啃下了他的耳朵,在嘴里乱嚼了几下,吞下,吐出一口带血的吐沫,道:“好啦,我已经用饭完毕,可以说了!”  
  众将全看傻了,陈泽捂着耳朵哀叫:“你!你你,你干吗不咬你自己的耳朵!”    
  第十章 项羽掐断大秦最后一口气(17)    
  “我,我够得着吗!”  
  “啊!那你手指也可以吃啊?!”  
  “呃,抱歉,这手还得打仗呢!”  
  陈余看此场面,只得说:“我日夜愿求赴汤蹈火,以救赵王丞相倒悬。但是我考虑去了只能白送死。王离十多万人马,还有章邯呼应,我军一出,必然尽亡,如同以白肉去喂给饿虎,你俩说的十分之一二的成功把握,我看都没有!”  
  张、陈泽刚欲嚷嚷,陈余压住他俩又说:“所以我的本意,是留在这里,留得我在,未来为赵王、丞相报仇!”  
  张、陈泽大叫:“丞相待你如父子,号称同死,如今就当守信,哪里管得以后的事情!”  
  “好吧,两位将军的雄义,我为之折服,虽然这么决定没有什么好处,我还是答应你们!”  
  张、陈泽终于乐了,第二天就催促着整装出兵。陈余交给张、陈泽五千赵卒,为先锋。然后说自己驱数万之众为后队。  
  不利,王离布置有方,早在陈余以南的锋面上集结了精锐,而且含有很高比例的北方骑兵。  
  张、陈泽杀来,立刻被黑黢黢厚实实的秦兵大阵迎面撞住。那些骑兵更不断结队,反复冲锋穿插轰击赵人行列,主要从侧翼轰击,或者迂回到后路打散赵军。张、陈泽的感受,基本上相当于遭受飞机空袭扫射。行列完全大乱。赵卒散自为战,被彪猛的秦军咬杀得最终五千人竟一个都不剩。这次杀戮是如此干净,没有一个活口走失,以至于城里的张耳根本不知道有这场战斗。  
  陈余看张、陈泽全没了,刚才活蹦乱跳的五千人转瞬全都消失于阳光世界之外,成了鬼了。陈余回头看了一下诸将,说:  
  “你们觉得,我们还要再试一下吗?”  
  张耳坐守枯城的时候,王离围攻,章邯也没有休息。  
  章邯考虑的是粮食的问题。  
  粮食的运输通常不是个很头疼的事情,因为运输队可以借助复杂的地形获得保护,而不是像我们想象中依赖大批保护运输队的军队。在复杂的地形下,敌人难以对运输队发起有效的大规模进攻,进攻了,在复杂崎岖的地形下,也难以把粮食都带走。  
  倘若运输队是待在本方军队的后方活动,那就更好了,因为敌人只能派过来较小的军队来截粮。  
  但是巨鹿战场不是这样的。  
  河北省南部的漳河是一条知名的河,就是从前西门豹工作过的那个地方,大巫婆往水里扔大闺女的。它自西向东流动,带着历史的记忆和战火的倒影与叹息,穿越河北、河南两省交境,向东流去。从漳河往北,全是平展无垠的华北大平原,往南也是。漳河往北行进四十公里,就是章邯控制的邯郸城――当然这里已经被他夷为平地了,赵民也迁走。再往北五十公里,就是攻守之场的巨鹿城。章邯、王离都在巨鹿一带屯扎。  
  楚人就正在向漳河南岸踊跃。  
  楚人会威胁到大平原上的粮食运输线。  
  可以用人工的办法建立起一种复杂地形,弥补大平原上毫无复杂地形遮拦容易被抢粮的缺点。  
  章邯找来了几位技术干部,说 :“从漳河到巨鹿的运输线,必须用甬道保护起来。”  
  章邯善于集中大规模兵力进行快速持续打击,也善于在运动中作战,同时他把工程兵发挥到了极致,这跟他从前主持骊山工程不无关系。当然他在统一六国的时代也有战功。  
  章邯说的甬道,就是在道路两旁修筑瓦顶高墙。从前秦始皇为了避免被凡夫俗子看见他的尊容,并且给老神仙下凡见他创造一个私密的空间,就从咸阳一直到骊山等重要景点都修筑了甬道相通。老秦一个人在里边走去景点,就像走在放假期间的宿舍楼走廊里一样。  
  一两个月的时间过后,一百公里长的甬道完工了,好像一列凝固的火车,趴在地面上。从漳河上游过来的粮食,通过它源源不断地往巨鹿城下输血。  
  王离吃得又肥又白。  
  十二月初,公元前207年,也许一个孤灯寒照的夜晚,项羽的十万楚国大军,全部抵达了漳河南岸。漳河南岸的一些小城邑立刻遭了殃。未经什么抵挡,楚军住了进去,立刻在里面猛吃一顿,然后拆房子烧火取暖。    
  第十章 项羽掐断大秦最后一口气(18)    
  他们终于吃到了好吃的赵国的粮食。这些人脸上是消瘦的肌筋,没有什么胖大的家伙,但各个像拉紧的弹弓。  
  “要不要全部过河呢?”项羽问。  
  范增说:“或许……”  
  项羽的帐下,有一个大高个子的持戟的郎官,在油灯的光晕的亮影外脸色暗红,朗声发言道:“将军,以在下之见,全部过河的话,大军暴露在平原之上,容易遭受攻击,并且秦军方盛。不如留在这里,可以凭着漳河的遮拦,让主力获得更大的安全。然后,我们派出一支先遣队,过河破坏秦军的粮道,等待秦军缺粮疲乏,大军再过河决战,才是恰当的时机。”  
  这个发言的郎官,大名叫做韩信,苏北淮阴人,曾经仗剑投奔项梁军中,项梁死后,现在为项羽侍卫郎官,一向喜欢出谋划策,但据他后来说,项羽几乎没听从过他的。  
  范增将军点点头:“这位执戟郎官说得很有道理,现在秦军方盛,不是决战的时候。现在过河陷于劣势,不如就按这位郎官说的办。”  
  项羽沉思了一下:“那就传英布、蒲将军进来。”  
  次日黎明,阳光把喧嚣带回大地,小城邑里开始鸡飞狗跳。英布、蒲将军的二万人队伍收集了这些小城邑里所有的夯锤,以及各种工具和农具,然后人喊马嘶地,渡过漳河出发了。  
  朔风吹撼,白沙平野,人气寡淡,在北方冬季的原野上,地面上的夯土甬道好像国家的电缆设备一样吸引着他们。  
  英布额上刺有墨字,肌肉发达,以勇力闻名,是鄱阳湖大盗出身,娶了鄱阳湖县令的女儿,是个黑白两道的人物,走起路来像黑道大哥那样外八字的走法。蒲将军,也是个投身革命很早的家伙,但是遗憾的是史书上连他的名字都没留下来。  
  英布对蒲将军说:“你带领着你的人,负责砸烂这些甬道。注意,每隔几百步砸一段,不要连续着。要小心秦军。我在这里等着你。”  
  看着蒲将军欲离开,英布接着说:“放心点,这不要紧,你会没事的!”  
  “真的吗?”  
  “我是在对我自己讲。”  
  啊?蒲将军哭丧着脸拎着夯锤往国家电缆工程去了。  
  英布则带领自己的一万人,驻立在附近担任警戒。英布把部队展成战斗队形,那边则乱糟糟地开始乱砸。蒲将军指挥着喊:“注意,注意,把乱土块堆在甬道里面。不要往外倒,不要往外……”  
  几百米几百米被捣烂的甬道墙,很快在漳河以北的天空之下,一段段地暴露出来了,好像蛇蜕掉了一段段的皮。  
  就像神经被一根针刺了一下,秦军很快就感受到了有人在破坏运输线。章邯命令就近驻扎的秦军,出壁垒前去讨伐。“一定要保住甬道。”后面跟着大队的工程兵。  
  英布看见秦军穿着黑色的军服,从地平线上涌现出来了。一开始只是一个点,随后变成一大团。英布知道,自己作为人数有限的先遣部队,面对敌人主力进攻时,把握好时机是可以避免被吃掉的危险的。因为敌人在前进时通常也派有前卫,而并不是整个主力军队以庞大的优势兵力同时前进。敌人的前卫军队数量上至多不过是数千一万,即便比英布人多一些,英布也是不怕的。他的骑兵通知远处蒲将军的人赶紧拿着榔头转移。  
  英布这时候所担心的是,自己和蒲将军有可能遭受敌人分出一部分纵队进行迂回或包抄后路的攻击,因而不能迅速撤离,被秦军主力挤过来,陷入泥淖成为困兽,无路可走。但是一般来讲,这种危险往往是很小的,因为敌人会怀疑英布身后有大批主力在跟进,担心派出迂回侧击或者包抄的纵队会遭到义军主力与英布的夹击。所以,前进中的秦军总是保持在同一条线上,而秦军只有在确实查明英布一方的情况以后,才开始小心谨慎地分兵迂回至英布军的某一侧翼或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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