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爱难挡

唱本很快有了，虽然未免俗套。
    席骋给孟晓伊打电话时恼怒得手指头有点儿发抖，他甚至还没想好怎么措辞，直等孟晓伊一连“喂”了几声之后才努力平了平气息，尽量镇定地说：“你有没有时间？我有点儿事情跟你说。”
    “事情”是坐井观天的明艳以为天下的男人都是要吃她这口腥膻的馋猫儿，都能招惹，为了不必一直做那些枯燥乏味的工作，她直接闯进席骋办公室，撒娇卖痴，借递咖啡的光景主动去摸席骋的手。
    席骋只不过一愣神，那手儿便放肆地抚到席骋脸上，一路延伸到唇。
    席骋当时就恼了，用力一闪，皱起浓眉，冷笑着反问：“明小姐，你认识我太太的吧？”
    明艳见他竟然抗拒，有点意外，不大明白地点头：“认识啊！”
    “你觉得她不够漂亮吗？”席骋便又反问。
    明艳这才理解席骋的意思，不由面色尴尬，紧抿了嘴唇不作声。
    “她很能干，对我女儿也特别慈爱。”席骋继续说道，“我觉得，男人出轨偷腥的话，总归是因为家里的妻子在某方面不能满足她。明小姐认为，我太太哪方面不够优秀？外貌还是能力？”
    明艳听不下去，使劲儿鞠一个躬，转身就走。
    席骋独闷了半天，思考一下，给孟晓伊打了电话。
    两人面对面地坐在咖啡馆里，席骋仍旧沉吟良久，最后实在没办法了才皱着眉头说道：“你的表妹，我自然应该照顾。即使没照顾好，她也不应该想歪了……以为我……男人都那么好色吗？只要勾引到手，什么目的都能达到？”
    孟晓伊惊得张口呆住，她再傻，席骋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也自猜出了梗概。
    “认真做事有什么不好？”席骋继续皱着眉道，“人生皆苦，谁的工作都累，若能苦累得踏实宁和，怎么不该知足？你表妹把我席骋当成……当成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了？搞定了就能一步登天？”
    孟晓伊结巴了好半天才能字词连贯：“她叫家里人给宠坏了，实在是对不起。”
    “对不起谈不上，但是我很尴尬。”席骋并不想为难孟晓伊，直接说实话，“以后再遇见不知道怎么面对。你能不能……劝劝她，主动不做？还是这样，我推荐她到别处去高就吧！会计圈儿里我还认识几个人。只不过……去哪儿也得从头做起。”
    孟晓伊十分难受地沉默一会儿，再次致歉说：“真是对不起你，给你添这么大的麻烦。回去我就跟她说……”
    “这件事，”席骋闻言点点头，伸手摸摸下巴说，“不要告诉蕾迪卡。白白影响她的情绪。也影响你们的关系。”
    “影响关系不至于。”孟晓伊对蕾迪卡很有信心，“她拎得清的。不过影响情绪是肯定的，这种事儿，谁听了都会不舒服。你放心。只为护短，我也保密。”
    席骋见孟晓伊说话明白，叹息一下，直一直脊背，安慰地道：“真是不好意思。我一定尽力帮明艳介绍个更好的去处。这个……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人和人的性格不一样，你表妹也不是什么坏人。别因为这点儿小事影响了咱们相处。算起来，蕾迪卡还是你介绍给我的，我一直都挺感激你的。”
    孟晓伊听后复杂地笑笑：“你能这么说真让我又愧又喜。愧的是明艳不给我这个姐姐长脸，她不是坏人，就是太任性；不过，从这件事上，也让我看出来你这人果真不错，蕾迪卡是我的好朋友，她有你这样的老公，我为她高兴。”
    席骋谦逊地笑笑：“谢谢你的夸奖。”
    明艳遭到表姐的质诘，自然恼羞成怒，拒不承认地道：“他说你就信？信他不信我？”
    孟晓伊烦恼地看着明艳，“我就你这么一个妹妹，特别想信你，可席骋是什么人，我心里却很清楚。”
    “清楚什么？”明艳紫涨着张脸儿吼姐姐，“他是你谁呀你就清楚？同事的老公而已。”
    “同事的老公。”孟晓伊点头，“但他们，也是我的朋友。我了解他们的为人，同时也了解你。明艳，你就是任性，总想不劳而获……”
    明艳给姐姐骂得羞恼不堪，只好使出哭闹的绝招：“总之我说什么你都不信人家说什么你都信。是我不该投奔你来，给你添麻烦了，我回去就是了，何必帮着别人污蔑我？”
    孟晓伊自然十分无奈，收了责备改成安抚地道：“行了，说你两句就这样。席骋也没讲什么，是我觉得不大好。他那里你别再去就是了，再找个别的工作。来都来了，什么回去？回去你又能做什么？”
    明艳十分不甘心：“什么就别去了？我白白在那里挨了许多天的累？”
    孟晓伊见妹妹一脸泪痕，心说待她情绪平稳些再讲道理不迟，就没理她。
    事态的恶化竟是神速的。
    这一日，任嘉霆让勇哥唤琪儿到休息室来对台词，琪儿捧着一个大大的玻璃杯子进来，满脸笑意地对任嘉霆说：“霆哥，蜂蜜柚子茶，喝点儿吗？”
    任嘉霆正看剧本，闻言抬头，看看琪儿手里的水杯，温润地笑一下，“不用了，我刚喝了水。”
    琪儿听了有些失望地说道：“特意泡了这么多呢！”
    话音未落，一个服装组的工作人员进来讲道：“请琪儿小姐过去试试刚改好的军装。”
    琪儿闻言立刻便问：“这么快就改好了？”她的助理离得有点儿远，琪儿顺手将玻璃杯子塞给席然，拔腿就往外走。
    席然始终若有所思地注视着任嘉霆，不料琪儿会将杯子塞给自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杯子从她的双手间猛溜下去。
    意识到不好，席然下意识地伸手去捞，杯子在她手上跳躲了一下，没能捞住，蜂蜜柚子茶重重地摔在地上，杯身炸裂，一大滩热气腾腾带着蜜糖芬芳的茶水气势惊人地四溅开来。
    任嘉霆第一时间从椅子里跳起来。
    勇哥距离席然最近，最快地扑过去，拽了席然的双手就看：“怎么样？烫着没？”
    席然吓得不轻，任勇哥拽着自己，一双眼睛却只朝任嘉霆望过去。
    任嘉霆狠狠地皱着眉头，
    直待勇哥将席然检视一遍，松口气说“幸好没有受伤”，任嘉霆才使劲儿瞪了席然一眼，责怪地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席然的心猛地一抽，立刻扭头，看向琪儿，道歉地说：“对不起，我没注意……”
    琪儿本已走到门口了，被这一声炸响惊得扭头回身，一时间也有点儿懵，闻得席然道歉，方始反应过来，微笑地道：“一杯水而已，什么就对不起啦？真的没有烫到吗？”
    “没有。”席然心里委屈，脸上却不流露，亦笑道：“害你没的喝了。一会儿我再泡一杯给你。”
    琪儿忙着去试衣服，不暇多说，笑着点点头：“好。收拾时小心玻璃。”
    席然望着琪儿去了，不再转头去瞧任嘉霆的脸，默默地取过墙角的扫帚。
    勇哥抢过扫帚去，“我来吧！”
    席然手里骤然一空，知道争不过勇哥，便就默然站着。
    勇哥扫干净玻璃送出房去。
    坐回椅子里去的任嘉霆突然开口说：“你是故意的吧？”
    席然忍不住又去看他，反问地，同时也悲凉地道：“你说什么？”
    任嘉霆嘲讽地笑笑，却不再说。
    席然双脚虚软地干站一会儿，扭身往外走。
    勇哥丢了垃圾回来，见席然出门，问道：“去哪儿？”
    “突然特别困，想睡一觉。”席然只觉得心里浑沌起来，眯着眼睛说，“反正这里也不用我，我回宾馆去睡一觉。”
    勇哥看看席然，有点儿担心：“你是不是不舒服？刚才吓到了吧？等我进去跟小霆说一声，送你回去。”
    “不用。”席然勉强笑笑，“也没多远，还送什么？”
    勇哥疑虑地看看席然的脸。
    席然不再说话，自顾自地走了。
    勇哥返回休息室去，看看垂首而坐认真阅读剧本的任嘉霆，禀告地说：“席然说累了，回去休息了。”
    任嘉霆一点儿也没吃惊，只是抬头看看勇哥，什么都没表示。
    似是真的困，席然只觉得脑子里黏黏的，一团撕扯不开。她什么都不愿意想，几乎是熬着挨到宾馆，扑进房间就合衣躺下。
    房间里没有取暖，有些冷。
    席然连起身去开空调的力气都没有，只是翻了个身，紧紧地裹了一层被子。
    想睡。
    特别想睡。
    还是白天，并不应该这个时间睡觉，但此刻，及时入眠竟似最最幸福不过的事情。席然将头深深埋进枕头里。那枕头夜里刚被任嘉霆枕过，淡淡地藏了他的气息，席然不能避免地嗅到，心里又是安慰又是悲伤。她觉得自己似乎想要哭，可是哭泣的开关却又丢没了，找不到，一腔坏情绪没法发泄出来，胸口憋闷得十分难过。
    “任嘉霆。”席然闭着双眼很轻很轻地呢喃，“任嘉霆、任嘉霆、任嘉霆……”
    一气儿低唤了五六十遍，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也耗尽了，席骋结束地宣泄了一句——“我爱你”，而后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也许睡眠是下意识的自我保护，当，我们觉得需要自我保护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