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爱难挡

席骋的脸色只是难看着，他抄袭蕾迪卡的说话方式，“就别想让你肯定我，别想你为我动心为我高兴。”
    蕾迪卡闻言抬首看席骋一会儿，轻轻笑了：“你是小孩子？非要听夸奖才满意？”
    席骋呼地长身而起，预备结束谈话，“我去看一会儿书。”
    蕾迪卡站起来拦住他：“什么书那么好看？到睡觉的时候了。”
    “你先睡吧！”席骋伸手推她，“我还不困。”
    蕾迪卡躲开席骋的手，有点儿撒赖地抱住他：“不困也得睡，你说的，在一起就是一起吃一起睡，我困了。”
    席骋硬邦邦的身体软了下来，他垂首看住蕾迪卡的脸，哼道：“我现在没心情陪你。”
    蕾迪卡弯唇笑了：“矫情。睡觉要什么心情？不陪也得陪，要想别的女人也得躺在我身边想，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保护着我呢！”
    席骋听了不由越发看她，看好一会儿，突然说：“蕾迪卡你故意的吧？一直都故意的吧？”
    “嗯？”蕾迪卡不明白，“什么？”
    “故意不正视爱情，不承认它，然后，你就占了上风是不是？”席骋找到了问题的症结似的。
    “什么上风？”蕾迪卡闭上眼，咕哝，“我真困了。”
    席骋不容她混过去，他用力抓了她的双肩，笃定地说：“一定是的。你这个只重视胜利其他一切都可牺牲的坏蛋，为了占上风，故意漠视我们的爱情。”说着他更有点儿生气，“蕾迪卡，我不能放过你，你等着，我一定要你举手投降。”
    蕾迪卡真有些累了，把身子一歪，“我现在就投降，行不行？”
    用早点。
    勇哥关切地打量席然，又问，“你是不是不太舒服？”
    “还好。”席然不愿让人担心，微笑地道。
    任嘉霆这才看她一眼，说句，“可以再休息一天。”
    席然听了正式地看看任嘉霆，仍旧笑道：“我知道。现在我休息多少天都没关系的，但我不想休，什么都不做是没价值的。”
    勇哥见席然也学会了语意复杂，心内暗叹，转开目光不作声。
    任嘉霆也就不再说话，仿佛没有听出席然话里的深意。
    席然食不知味地吃两口东西，推碗站起来，进屋收拾准备。
    勇哥久久地盯着席然的饭碗出神，出够了神无奈地叹息一下，喃喃道，“曾经那么热爱食物的女孩儿，好久没有看到她大快朵颐的样子了。”
    任嘉霆手里的汤匙磕在碗上，叮地一声响。
    任嘉霆扮演的男主与琪儿扮演的女搭档生离死别——都知道再难相见，为了理想和信念，却又不得不悲壮成行。
    应该很沉重很压抑，琪儿到底童星出身，带着成名的光环读的表演学院，功底不够扎实，导演虽然温和，总不能应付了事，于是，一遍一遍又一遍，总不能通过。
    受罪的是现场的工作人员们，就连见多识广的张玉萍都忍不住嘟囔：“这个琪儿，一副精灵模样，不走心的毛病就是改不了。”
    席然听见忍不住帮琪儿说话：“也不能全怪她。拍戏全然不按叙事节奏，昨天才刚热恋，今日便就分手，硬性适应肢解开来的剧情需要，总是有难度的。”
    张玉萍闻言便朝席然笑一笑：“第一我要夸你有见地，第二我要赞你有胸怀，我若是你，巴不得看她的笑话才好。”
    席然假作不解，瞠了眼睛道：“啊？为什么呢？”
    张玉萍但笑不语。
    停了摄制，缓冲，休息。
    琪儿歉然地跟到任嘉霆的休息室来，“抱歉霆哥，拖累你和大伙了。”
    任嘉霆只是笑笑：“安静安静，琢磨一下。卡住了也是常事，没什么可抱歉的。”
    仍旧是那个温和谦逊的任嘉霆，席然在旁瞅着，心中有些糊涂：为何只不肯这样对我？曾经的爱恋，反而成了障碍？
    “我自己觉得挺有情绪的啊！”琪儿坐在任嘉霆跟前的小支架板凳上，托着腮帮子苦恼道：“到底哪儿不对呢？是表情木了还是眼神呆板了？”
    “嗯……”任嘉霆看看琪儿，刚待说什么，一个副导演走进来喊琪儿：“导演喊你过去。”
    几个人不约而同去看那副导演，琪儿站起身来，席然怕自己挡住琪儿的视线，下意识地朝旁边躲一躲，不经意间蹭翻了琪儿刚才坐的那只小凳。
    琪儿拔腿要走，随后又跟进一位工作人员来否定前面那位副导演的传话，“导演说了，先跟任帅讨论讨论也好，歇一会儿他过来看看。”
    “哦！”副导演和琪儿同时答应一声，副导演转身出去，琪儿冲任嘉霆笑笑，再度坐下。
    任嘉霆看见凳子翻了，刚要提醒，琪儿已经坐下去了，咕咚一声，摔得不轻。
    屋内的人们都吃惊，任嘉霆张口顿住，席然徒劳地伸了个拉拽的手势，琪儿的新助理傻了几秒才去搀扶。
    “哎哟！”琪儿表情痛苦，显然摔得不清。
    席然尚不知道自己就是始作俑者，好心地帮琪儿的助理扶起琪儿来：“怎么摔倒了呢？”
    琪儿的助理埋怨地看看席然，“你碰了凳子也不扶好。”
    席然这才恍悟，忙道：“是吗？对不起对不起，我都不知道。”
    勇哥已然过来，帮着席然说话道：“她没注意。摔坏没有？走一走看看。”
    琪儿勉强笑着，息事宁人地摆手：“没事没事。”
    席然满心歉然，反而不好多说，讪讪地松开扶住琪儿的手，朝旁退一步。一抬眼，只见对面而立的任嘉霆面色难看，射过来的目光里全是质诘和谴责，席然不由一怔。
    给他这样看，不是第一次了。
    张玉萍从外听见动静，赶紧跑进来，只见琪儿行走困难，立马架起她出去，边走边说：“让跟组的医生给看看，受了伤可不是玩的。”
    勇哥帮忙扶着琪儿出去。
    席然讷讷地站在原地。
    任嘉霆见室内没有别人了，低声责道：“你现在跟之前的娜雪一样，真是进步了。”
    席然仍怔一下，随即听出任嘉霆话里的含义来，心头登时一冷。他这样，分明是疑她陷害琪儿。
    席然石化在原地，只觉得周身的热气慢慢地散掉了。
    琪儿没有大碍，让医生看过，慢慢走走，活动两圈，然后放心地转回任嘉霆的休息室来，继续讨论当日的拍摄任务。
    席然慢慢地退进休息室的角落里，呆呆地看一会儿面色正常起来，投入地同琪儿研究剧情的任嘉霆，慢慢地走出了休息室。
    勇哥心细如发，跟出来，唤她：“席然？”
    “嗯？”席然停下脚步，望向勇哥。
    “你没事吧？”勇哥担忧地看着席然的脸，那张小脸儿，面无血色。
    “能有什么事？”席然却又笑了。
    勇哥猜到什么似地，低劝：“席然，有时候得大度点儿。”
    “谈不上这个词儿啊！”席然仍笑，“做错了事情，老板骂两句，很正常的。”
    勇哥听了心内一寒——老板？
    席然又笑笑，低声安慰勇哥道：“我没事，别担心。”
    这一日满城大雾，离别的场地设在一个大大的室外露台上，民国式样的咖啡座，远远的，一个瘦弱的琴手坐在一台古旧的欧式钢琴面前。
    开机再试几次，琪儿仍旧卡在自己的问题里，冲突不过。
    导演郁闷地停下来，望望天色，叹息地道：“可惜了这么好的水雾，可遇而不可求啊！”
    席然在一大群人外面站着，突然低声说：“为什么一定要弹《悲怆》呢？”
    正巧张玉萍过来，听见席然这句，心里一动，问：“怎么？”
    “节奏快了些，”席然说，“不一定只有《悲怆》才配离别，《神秘花园》不好吗？”
    张玉萍立刻走到琴手跟前去，“换一首《神秘花园》吧！”
    琴手为难地看看她：“我没带琴谱来。”
    张玉萍想想，回头来问席然：“你能试试吗？”
    “嗯？”席然意外地看看张玉萍。
    张玉萍没再多说，返身去对导演说：“先拍男主女主，琴手这边的镜头一会儿再补。”
    《神秘花园》。
    大学里最热爱的曲子。
    席然凭着记忆，慢慢地，熟稔地弹奏起来。很久不曾抚琴，可是渗入血液里的音符知道她此刻的忧伤，缓缓地从指尖流淌出来。
    任嘉霆惊诧地望过来。
    席然的背影瘦弱不堪，随着舒缓的音乐微微地起伏着，比哭泣更加撼动人心。
    原来，她并不是只会傻笑的女子。
    “准备一下。”导演十分满意，高声喊道。大雾难得，乐手亦难得，没道理拍不好这一场。
    晚餐开在休息室里，制作部门的工作人员帮忙送过来，勇哥将碗筷递给任嘉霆，任嘉霆接了，这才想起半天没有看见席然了，瞅瞅勇哥，欲问，没问。
    勇哥似乎瞧得见他的心，主动说：“在娜雪那边看热闹，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是真看还是假看。反正找回来也不好好吃饭，这一段都不好好吃，就别找了。”
    任嘉霆闻言，皱眉看看面前的饭菜，也没了吃的欲望，放下筷子道：“自己不吃，也不呱噪人，挺好。”
    勇哥看着他放下的筷子，幽幽地问：“真的好吗？”
    任嘉霆沉默不语。
    勇哥忍耐不住地动手收拾碗筷：“何必安心将她变成这个样子？从前娜雪多么过分，你都留着情面……”
    任嘉霆用力皱起眉头，略显烦躁地说：“我哪里不对了？她做错了事，说一句都不成？”
    勇哥听了慢下手里的动作，叹息地道：“你没有不对。老板里，你对下属算是好的。”
    任嘉霆再度沉默。他明白勇哥的意思——领导。如果他只是席然的领导，自然无可厚非。
    勇哥又叹一声，“娜雪不比砬子山的大爷大娘，给她屋子住，晚上可往哪儿躲呢？”
    任嘉霆继续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