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旧时光里等你

  他甩开我的手，冲我大喊道：“何晓君！你这个傻子！你还想护着她吗？你把她当朋友，她呢？”
  我推他，使劲地推他，我哭着对他说：“你走！你走啊！不是那样的，不是那样的，我们不要瞎猜，一定不是那样的！”
  夏言无奈地再次把我揽入怀里，哄着我：“好了好了，我们不管那些，我送你回去就走。”
  到了学校门口，我丢下夏言一口气跑回宿舍。
  简墨不在。
  我把她的被子抖开、枕头掀翻，她的柜子锁着，我打不开，我使劲地去拽锁着柜子的那把小锁，可是，我弄不开。
  宿舍里的人都被我吓坏了，谁也不说话，大家眼睁睁地看着我像一个疯女人一样，不顾一切的把这里搅乱。我累了，我没有找到答案，我疲惫地坐在简墨的床上，擦干眼泪，摘下头上的白帽子。冷静了一会儿，我开始打扫战场，我要在简墨回来之前把这里弄好。也许，是我错了，我这样安慰自己。简墨，她不是那样的人，这样的卑鄙行径，不符合她要强的个性。简墨，再怎样，也不会沦为一个偷别人信件的小偷。我不相信。
  我很快把她的床铺恢复原样，然后精疲力竭地倒在她的床上。靠着床头的地方床单掀起来了，我的手伸过去，海绵垫子下面露出白色信封的一角。我的心又揪起来，无比的疼痛。
  门开了，雨霏和简墨一前一后进来，我的手定格在信封上。
  简墨迟疑了一秒钟，冲过来从我手中抢走了信封，那一刹那，我看清楚信封上写着何晓君三个字。她把信藏在身后，脸上现出慌张却任性的表情。
  “给我。”我用平静的声音说到。她倔强地摇头。
  “给我！”我就要失去理智了。她转身想跑，雨霏已经堵在了门口，并用她运动员灵活的手臂一把抢过简墨手中的信，冲我扬扬手。
  简墨一言不发，恨恨离去。
  四封信，一封没少。可是，我完全没有心情去看那些信，我确信自己不能在夏言的甜言蜜语里得到任何的安慰，相反，不知为什么，我竟对夏言产生一丝恨意。
  简墨好几天都没有回来，我却在日子静静的流逝中原谅了她。我已经什么都不想知道了。雨霏骂我是个傻瓜，她的口气和夏言一样。
  “何晓君，你这个傻瓜！你吃了简墨喂给你的迷魂药了吗？这种事都可以原谅，我告诉你，你早晚毁在她手上！”
  我把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她小点声。
  我和简墨已经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笑话，学校本来就不大，早已经传得满校皆知，难道还嫌不够难看吗？
  夏言来宿舍找过我两次，我躲着他没见，我从对面教学楼的走廊窗户看见他倚着护栏一根接一根的抽烟。我告诉雨霏，如果他来找我，就说我回家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为什么要躲着他呢？为什么要对他生气呢？
  我正在给一名脑外伤的患者处理伤口，老师趴在我耳边悄悄说：“外面有人等你。”
  我的手一哆嗦，患者疼的大叫起来：“喂！轻点行吗？要老子的命啊？”他头上的伤是啤酒瓶子的杰作。
  “喊什么喊！早知道疼别跟人打架啊？打架的时候不都挺勇敢的吗？”老师一点没含糊地训了那个愣头青，那人翻翻白眼不再说话。
  “去吧。”老师冲我一努嘴。
  我摘掉手套，在水池边缓慢地洗手，抬头看见镜子里自己，带着厚厚的大口罩，捂得严严实实的白帽子，只露出一双无精打采的眼睛。我的心里很纠结，本来想要躲他一段时间，让自己清醒清醒。我觉得和他在一起就是对友情的背叛，我的幸福就是简墨的痛苦，我甚至能理解简墨为什么那么做，何晓君，哪一点配的上夏言呢？
  我磨磨蹭蹭地走出换药室，却意外的并没有看见夏言。鬼使神差地，我沿着走廊向上次见面的地方走去，果然，他倚在一棵白杨树下抽烟。
  我默默地走到他身边，他抬起一双疲惫的眼睛看着我，狠狠地吸了几口烟，然后扔在地上踩灭。
  “我做错什么了吗？”他哑着嗓子说。我摇摇头。
  “那为什么用你的冷淡惩罚我？”他抓住我的双肩，手上有了力道。
  我还是摇头，我不知道该怎样说，心乱如麻，眼泪也掉了下来。
  “就因为她喜欢我？就因为她是你最要好的朋友，所以，我就犯了不可饶恕的罪吗？何晓君，你这样对我公平吗？我的心呢？它现在痛得要死，你在乎吗？”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我的肩膀被他抓的很痛，不由自主地去碰他的手，他反手抓住我的，紧紧握着，放在胸口上，盯着我问：“我和你的闺蜜之间，到底谁对你更重要，我想知道答案！你告诉我！”
  我想挣脱他，可是我的力气太小了，夏言一定是被我气坏了，他的眼睛就快喷出火来，他追问：“快告诉我！卫校的大才女！我和你的好姐妹到底谁更重要？”
  “夏言，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宁可从来没有认识你。”我被自己说出的话吓呆了，我TMD到底怎么了？我在说什么屁话！我难道不是想对他说：夏言，如果我不认识你，就不会这么痛苦和纠结了。
  可是，晚了。
  夏言的脸色瞬间苍白，手上的青筋暴露，我的手被他捏的生疼，有一刻，我觉得他一定会杀了我。但那只是我的错觉，夏言慢慢松开手，肩膀垂下来，低低地对我吼到：“走！”
  全被我弄乱套了！我想求他原谅，告诉他，我刚才只是胡说八道，我只是气自己把问题处理的乱七八糟，我只是也很珍惜简墨的友谊。可是，何晓君就是这样又臭又烂的脾气，从来没有乞求过别人的原谅，所以，在夏言那个“走”字一出口，我那可怜可笑可悲的该死的自尊心又跑了出来，于是，我真的转身走了。
  那天后，夏言很长时间没有出现。我也许还抱着一丝幻想，幻想夏言会来主动找我，就算给我个台阶下也好，让我有机会为自己的愚蠢赎罪。尽管我也很想主动去找他，每次都被自己可怜的自尊心拦下了。
  “何晓君！你个大傻瓜！我骂你什么好？”雨菲看见我一副不死不活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这个世界上还有比你更傻的人吗？简墨摆明了就是要拆散你俩，人家现在已经对你宣战了！你醒醒吧，把你那点可怜的自尊心收拾起来给我找夏言去！”
  她食指戳在我的脑门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我一句话也不想说，我知道我傻，可是对简墨就是恨不起来，我从来不愿意把简墨想的那么龌龊，我一直劝自己她只是被爱情冲昏了头！
  “你要是不好意思去找他，我让顾恺从中说和一下。”雨菲看着沉默不语的我小声地提议。
  “你敢！”
  如果我和夏言之间的事情需要别人去帮着说和，那我和他就彻底地完了。
  “我去！我去找他！”我把雨菲递到我面前的盒饭一扫而光，擦擦嘴，口齿不清却坚定地说。
  雨菲满意地笑了：“这就对了，这才是何晓君的作风！”
  大话也说了，行动当然要紧接着跟上，下了班，回宿舍换了件衣服我就坐上开往郊区的公交车。
  一路上仍然是忐忑不安的，反复演练着和他见面的情景，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呢？他会不会原谅我呢？夏言那么骄傲，他一定还在生气，甚至有可能再也不想见到我了，想到这儿，恨不得公交车立刻坏在路上，我好下车打道回府。
  站在夏言排练的厂房外面，隔着厚厚的大铁门，我举起准备敲门的手一次一次放下、抬起、放下、抬起。我痛苦地纠结着，对自己又气又恨，恨自己的愚蠢、气自己的懦弱！恨不得拿头去把铁门撞开，这么想着身子突然靠在了门上，大门吱呀一声随势开了，我吓了一跳，只得抬脚进去。
  走在院子里，有吉他声隐约传来，我就知道夏言在呢。走的近了，听出他在唱那首“让我欢喜让我忧”。
  “爱到尽头覆水难收，爱悠悠恨悠悠，为何要到无法挽留，才又想起你的温柔；给我关怀为我解忧，为我平添许多愁，在长夜无尽等候，独自忍受，独自泪流……”
  他的歌声使我停下了脚步，我站在门口静静地倾听，心头涌上千般滋味。我在夏言那里从来不是一个自信的人，他给我的印象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平凡如我，怎么有资格得到他的爱呢？我才是那个被爱情冲昏了头的人，竟自不量力地爱上他。
  他和我隔着一道门，却好像隔了一个不同的世界，我活在平凡的世界这头，他活在光芒万丈的世界那头，我们之间的距离不是爱可以逾越的。心底那个自卑的我一旦跑出来，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勇气轰然坍塌。在他、简墨和我之间，他是王子、简墨是公主，而我恰恰是那个倒霉的灰姑娘，不同的是，我的脚穿不下灰姑娘那双代表幸福的水晶鞋！
  我没有进去，是的，我没有进去。
  我转身出来，并在回去的路上劝自己：何晓君，就这样吧，不是爱一个人就非要得到他，远远地看着他幸福也是爱的一种。
  其实现在想来，那就是懦弱的一种表现，跟爱扯不上。
  我这人即使活到现在34岁这把年纪，对爱情仍然是一窍不通，不会爱、不懂爱、不敢爱，这就是我的悲催之处。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每天浑浑噩噩的，除了上班就是睡觉，见到雨菲因为害怕被骂都要躲着走，好在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人并不是我，她也懒得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