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画师之芙蕖香

6 红绸满盖


故事发展到这原来不过是个开始,我打算再进一步窥探,不想董谚却私自将这场探索结束。他说他累了,而我看得出,他今天不想再回忆了,因为每回忆一分,他的负疚感就增加一分。
    “你对她,到底有没有情分?还是只是愧疚?”我问出一直以来在我心头盘着的这个问题,而董谚却以沉默作答。
    我也没有继续追问,大概因为体力过多消耗,身体总觉得乏力,我疑惑这不该是我应有的状态,上次在衍城时就丝毫没有这种感觉,加上宿修太久没出现了,我隐隐觉得,他好像是出事了。
    昏昏沉沉的挪进房间,差些倒掉的一刻被谁搀住手臂,我抬上对上那人双眼,发现竟是雨淙。
    “你怎么又来了?”
    “你很反对我来?”他看看我一笑。
    “倒不是,只是你来得也太频繁随意了些,这里是韩国相府,你不觉得这样来去自由会引人怀疑吗?”
    我问的着实是我心里话,雨淙却不觉得有任何不妥。“若说怀疑,也只有宿练姑娘你一个人吧?我来是应重言之邀,帮他找人。”
    找人?难不成是找荷如?他点了点头,分明是应着我眼中的疑惑。
    “你能确定她还活着?”
    “不能。”
    “那你如何找。”
    “这不是等你的结果吗?”
    ……
    “所以,未得出结果前,你要好好保存战斗力,不要因为体力不支而使得事半途而废,她对重言来说很重要。当然,若因此事亏了你的身子,也总是太好的。”
    这个人,不管言语神情,还是处事风格,都是一种风轻云淡的意味。我很奇怪在他活着的岁月里也可曾因为一些事情开心喜悦过,愁眉不展过,伤心难过过,毕竟人是情绪动物,任何人都逃不过生命中的七情六欲。而这样的他看起来实在显的太过高深莫测,令人好奇。
    “你先进房休息吧,我会嘱咐下人为你做些进补的膳食。”他道。
    食补对我来说无疑是多余,可我又不能告诉他。想了想便拒绝说:“我现在没有任何食欲,倒是有一个尽快结束的好办法。”
    “什么?”
    “你来告诉我他们之间的一切,这样就免了我费力去探索的功夫了。这样事情也很能尽快结束。你说呢?”
    他没有立即回答我,倒是在夜半时分时突然驾临我的房前,说要给我讲故事。我有些不适,你想,在一个漆黑不明的夜里,一个几面之缘的男子突然夜间造访,说要唠嗑给你听,诚实说这太荒谬,纵然这个人颇有几分姿色,也是认为不合适宜的,但是设想到万一第二天他不愿给我讲,便觉得不能放他走,于是将他牵到相府后花园的一处湖亭之中,听故事。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想听他说。
    “你可以讲了”我说。雨淙却摘了自己的狐裘外衣,给瘦小的我披了上:“单簿成这个样子真是让人没话可说,披上吧,免得着了凉成了我的罪过。”
    ……
    我也是无话可说。
    我与他起了头,事情还要从荷如上次生病开始。雨淙讲,那次的病的确来势汹汹,虽不是什么顽症,但是长年积累,身体大抵已经被掏了空,所以医治起来,几乎没什么希望。
    但董谚是何许人,他费了周折寻找,栽培的人怎能容许她这样无声无息的殒掉,所以那段时间里,他命他的幕僚四处寻医问药,不管是医、巫、道、术,还是奇门偏方,都被他一一试过,所幸,荷如命不该绝,终于在某年的冬未,被医救了过来。
    雨淙起先没打算提起她是如何活过来的,可我哪里能将这份好奇吞进肚子里,不问个究竟,终归是睡不着觉的。
    他犹豫再三,脱口说:“饮血。”
    “血?何物之血竟有如此大的功效?”
    “涂山灵狐之血。你不知道,涂山为仙山,涂山灵狐乃是天生仙胎吗?”
    ……
    我一个抖灵便未再追问,我当然知道,因为涂山是宿修的老巢,想像着那里灵巧可爱的小狐狸就这那被剥皮抽血,着实觉得残忍,试想宿修若知道董谚宰了他的百姓,必定不会放过他的。
    饮了灵狐之血,不但月余痊愈,身子骨比之从前还要好上很多,就连容貌亦是越出发落,光彩秀美。看来狐狸血还有美容养颜的功效。
    得知董谚倾力救下自己,荷如待他的心更多了一些崇敬,感激,以此,对他的要求也越来越少。从来都是董谚所说,她便照作,不曾有任何拒绝或者异议。有天,董谚面犯难色的回到荷风别院,她便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他起先不愿说,后来经不住她一再追问,便告诉了她。原是临边姜国来犯,挂帅者子沉布阵排兵刁钻罕见,极难对付,韩诚国将战事交于董谚,而董谚纵然智谋,可集结众幕僚军师,依然不能败敌退兵。
    但是有人告诉他:子沉好色,尤其清丽脱俗者。
    董谚其实并没有要求她做什么,是荷如自己主动请缨,前去拜访子沉。
    她说:“成事在天,谋事在人,若不去试,又怎知不行?”
    他说:“可是要你去,这个代价太重,我不情愿。”
    “可看到你这样难,我也不情愿。”
    荷如坚持要去,董谚倒也没多加阻拦,只是对她许下一个很动人的承诺:“荷如,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这话,在大部分姑娘听来,会是‘我会娶你’这种意思。可在我看来,它不过是一个养老保险般的存在,是照顾,不是娶。
    荷如眼花泛泪,毫无犹豫的去了姜营,但是那一刻,董谚的愁色并没有褪去,反而更加凝重,至于原因,是等到荷如功成归来的那刻方才知道。
    她功成归来,谁也不知道她是怎样做的,付出了什么。都知道的是,子沉得人献美,整整三日未出营帐,而三军所见时,他却一身酒气,隔日战时不受董谚一剑,便坠马落败,董谚趁胜追击,直至姜国城下,原本该大胜而归的姜国,时势逆转,再无敌韩之力,便言和休战,割了许地城池与董谚,从此不敢再犯。
    董谚在朝中一时风头两无,诚公对他更加器重,我以为,只等荷如归来,这档事便圆满落下,可是一切事情都与我的想像无关。
    荷如失魂落魄的归来,天知道,她失去了什么。而在这个时候,等待她的不是清风徐徐的别院,不是情意绵绵的郎君,而是红灯长街,烟花盛绽的一派欢腾景象。
    她随手扯了个街人问:“缘何这般热闹?”
    那人兴奋的仿佛发生的是自家的事情:“你竟不知?与姜国之战我军大胜,更获赔姜国城池许多。最最值得庆祝的是,公主出嫁,你说这不该举国庆祝?”
    “公主出嫁?”她想了想,宫中适龄的女孩,便只有金汐。而所嫁之人,她心中过了又过,敢问却又不敢问:“嫁的是谁?”
    那时她一定是想到了。那人说:“还能是谁,当然是刚立了大功的董谚董大人。”
    ……
    董大人。她怕自己听错了,赶忙去了荷风别院,那里如自己走时一般,空庭寂寞,而他的官邸,却是红绸满盖,进出忙碌,那匾上字样换了模样,驸马府。这三个漆金大字似金针一样刺进自己的脑中,疼得她钻心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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