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洁癖女子 惑

第91章


从这一点考虑,我就曾深切地告诫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就做什么样的人,不必用别人的标准来品评界定自己。为着这点,我也就劝你,也不要让自己陷在这类的苦恼中吧。你该相信,你是比许多人更出类拔萃的一个。那么,保留点精神贵族的高傲,有何不可!” 
  …… 
  今天,轮到我反过来劝你了,我说知道你心中的痛你该不会认为有些牵强吧!我知道,你现在精神的根基受到了巨大震荡,你的孤立使你疲惫而虚弱。那么,好好地休息一下,让自己放松,先安静下来。但是别真的倒下去,别真的安静到死寂。 
  我读着简志峰的邮件,心中泛起阵阵涟漪,觉得被禁锢在大山之下的生命,好像略微感受到了一点来自外界的氧气。我给他回复的邮件虽已写不出往日的底气,但还极为真实。我对他说,听到一个来自生命的声音,这让人觉得自己也还存在着。这几天,我觉得一切都变得遥远了,在某一刻,甚至觉得自己已走到了世界之外。我说,人在精神疲惫的情况下,通常会放弃掉许多东西,即使往常认为快乐的事情也不一定就想再坚持下去。人的心有时很大,有时又很小,小到仅仅能盛下最不忍割舍的那一点点。所以,当梦想成为遥远的一颗星时,知道它在那里,心想就足够了,不见得非让它为你照耀,不见得想要它始终在你的视线中做一颗恒星。 
  我还对他说,志峰,当你看到这样一段文字时,你一定会觉得我够脆弱吧?也许还能觉出我的敏感?不错,我其实在某些时候是挺“娇气”的。一般的情况下,人们都会认为我有足够的理性,很大器,但私下里,也就是本质中,我其实又有许多很感性的特质,在那一层面,我会显得纤弱而柔软,缺乏一种抵御微小“伤害”的皮实。所以,很久以前我爸爸就给过我一个评价,说我像一个硬皮核桃,总把柔软的内质包裹得紧紧的,以避免伤害。现在想来,这话说得一点都不错,很反映我个性的真实。由此便可想见,我的弱点确是极其明显的,不像人们通常认知的那样,缺乏真正的豁达。只是这一面,通常仅在比较亲近的人中才会被感知,而又因为包容,我的娇气又不经意间在别人对我的在意中被弱化,所以缺点也才不显得那么扎眼。现在,这一点被暴露出来,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我是那么软弱,撑不起一个比自己盛大许多的精神殿堂,我怎么面对我以往的坚守呢?…… 
  简志峰比往常更及时地回了邮件。他告诉我,退一步海阔天空,若精神和体力都感觉到不支,就先不要这样跟自己纠缠。他说,“你现在别费神去思考什么,也不要想着以后会怎样,人在这样的时候,通常不知道自己是由什么铸成的,也不知道自己的精神会因什么而扭转。我了解,你是一个复原能力很强的人,因为你的悟性好,你也太要强了。所以,先不要强迫自己,假如你此时无法让自己的思绪停下来,那你就先听我说,先跟着我的思维慢慢地走”。此后,他跟我谈了自己的这样一段思考: 
  有一天,我听到别人讲一段很久远的经历,那是他基于现实而对“历史”进行的反观。当然,他是在讲人的命运。我知道,他试图说明或者想对个体生命做出的归纳是,人在特定的社会背景中,不管他是谁,命运其实都掌握在一种具有支配力量的社会权威手中,个人永远都算不得什么。 
  我以前曾一直有个清醒的认识,即人要靠自己的努力提升自己的命运,千万不可掉到社会中等水平之下,否则,就将在社会变革中成为被牺牲掉的一批“不幸”者。这话站在社会学角度说来,应该是不错的。但那一刻,我却感到它也只说对了一半。即我们没有成为社会群体中的不幸阶层,但也仍有着严峻的考验环绕周围。这就是进入了权力与利益———即“需要”范畴后,处在更不能自主的风险考验中。所以,我便想,在这样的情况下,其实发生任何事情或遇到任何的困难与阻碍,都该是在预料之中的才对。   
  惑 64(3)   
  这些天来你的所遇,强化了我当时的这样一种意识。所以,我也告诉自己,人其实不必非把一些现实层面的暗淡,一定与自己精神的寄托牵扯到一起。你知道,我们这里的情况会如何进展,到目前还是个不确定的未知。假若,那结果不是我愿意接受的,我可能就面临如你一样的问题,也就是说无路逃避。我因此也在琢磨,我们都这样淡出了,而且是最可怕的精神的淡出,我们是不是也代价太大了呢?你说过,人只活一辈子,这句话让我不情愿放弃自己连同精神在内的生命。所以我想,假如那样,我的选择是,在我体力恢复的时候,便带着我的精神去旅行。也许我依然找不到那依托灵魂的支架,没什么,那我就背着她继续走。这样想来,我的心态反倒平和了。 
  最后,他说到了柳暗花明又一村的一丝曙光,继续着上面的话,他写到: 
  也许是由于有了这样的一种感悟吧,事有凑巧,今天在一段时间以来压抑的氛围下,我从现实中感受到了一种光明的预示。现在我把这个也告诉你,让你同我一起来观看一个未来可能发生的不同过程…… 
  接着,他讲了那个一度曾被内定为集团班子成员的人出了问题后,省委终于做出决定:打破原有的一切“推荐”,先普选,着重听出版业内的声音。在这个基础上,选拔新的集团候选人并对其严格考察,同时还要务实地解决集团的定位与运作问题。简志峰说,这样一来,事情似乎有了一线新的转机,那个“坐在位子上就是内行”的说法被打破,上上下下也因此燃起了一丝新的激情。这之后,便是民意推荐,虽然形成了散射现象,但民心依稀可见。他告诉我,在一百四十余位处级以上干部的投票中,自己得了九十多票。不过,他强调,这不重要!关键是一种对事的态度,这使人们看到集团有可能在未来走出一个好的趋势。 
  两天以来,简志峰让我感受到他与以往不同的一面,更加地深入内心,更加地有一种超越的力量。他的两封邮件都写得很长,也比以往要精心十倍。这让我不仅是感动,也在不堪一击的心理层面多多少少扫去了一些悲观的影子。 
  不过,我此时还是没有气力,还是感到一种现实的折磨在啃噬自己虚弱的神经。 
  我似乎可以做到强打起精神,但依然做不到从真正的消沉中走出来。我不知道,自己外界的这点光亮和希望,能否最终成为自己可以相信的力量,并支撑起一个信任的平台。我觉得,自己已没有能力再参与搭建这样的平台了,不过,我喜欢他在信中说的:“在我体力恢复的时候,便带着我的精神去旅行。也许我依然找不到那依托灵魂的支架,没什么,那我就背着她继续走。” 
  我想,这是何等美妙的一种设想啊,又何等地勇敢!我,做得到吗……   
  惑 65(1)   
  2003-7-25 感受与感伤的混乱 
  出版局果真没有公布新任总编辑民主推荐的结果。相反,昨天来了电话,直接告知今天下午将在风华社召开全社大会,宣布新班子任命,并同时宣布我调离。这不再遮掩的快速动作,打碎了人们心中最后的一点幻想。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组织部长方敏昨天下班后,竟罕见地往家里给我打来电话。这一次,她的主要目的是想劝解我,当然着带着一个使命。 
  她自报家门后,语气中少了往日那种绝对的郑重,话语带着老大姐私下交谈的味道:“林黎,我知道你很委屈,我也不是没有看法,特别是听你说了那么多情况和想法之后。但是,说句我这个角色不该说的话,我们都没有能力,也没有办法。你也知道我的个性,我的直率不知得罪过多少人了,到最后能不能落得个好人的评价还不知道。但作为大姐,我劝你一句,别太伤心了,身体是自己的。再说,长远怎么样还说不定呢。” 
  “方大姐,谢谢。”我到出版系统已有十五六年了,还是第一次对组织部长如此称呼。多年来,即使在我当社领导的这几年,方敏都是让我觉得很有距离感的人。所以,平日见面除了打招呼,从不多说别的。在我的印象中,她有种太正经的职务形象,似乎是某种化身,成了习惯,所以无法像正常人一样去与其交谈,更不可能触及内心。 
  此刻,她的话里虽然也听得出加着刻意的小心,但却是让人有了几分亲切。我坦率地表达了心中的失望:“我伤心决不仅仅是为我自己,我的失望透彻到骨髓,是因为一个代表个人又包含着所有龌龊意图的处置决定,竟然是以组织的名义予以施行的。” 
  “林黎,你也别这么想,不是所有的人都是这样的。”她忍不住还要强调这点。 
  我说:“这我知道,你不用在这点上开导我。我只是想说,一种恶的势力竟然能够成为一种主导的力量,这让人心寒。” 
  她不再沿这个话茬说下去了,转而劝说我在宣布任命的会上表个态。说:“局里希望你在宣布后,简单地说几句。” 
  我轻蔑地“哼”了一声,说:“还有这个必要吗?事情都做到了绝处,难道还希望别人到最后再为他唱一首赞歌?” 
  “当然不必这样,你不必说什么虚伪的话。只是作为组织决定,局里希望你最好还是表示个态,因为说到底,你不还是党员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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