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洁癖女子 惑

第92章


 
  我觉得真是滑稽,党员,他作为党的一级组织的最高领导都可以不遵守党的原则,这时候还要跟一个被他整了的人谈党性,这不是太可笑了吗?真可谓是又当婊子又要立牌坊,简直到了无耻的地步。 
  我说:“我一句话都不会说的!这个组织程序,现在对我不存在任何意义。而我干得怎样,我是什么样的人,无论好坏,风华社的老百姓心里都有数,更用不着我再多说什么。” 
  方敏显得有些无奈,叹了口气,然后说:“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这也不是赌气的事,咱也没必要再给自己找更多不愉快,不是吗?” 
  “方部长,”我此时郑重其事地称呼道:“你觉得我还在乎谁再给我更多的不愉快吗?他们调我去电子音像社,用意很明显,无非是把我挂起来,让我边缘化,从此在他们有利可图的视野里消失。那么,就是再不好,还能怎样呢?难不成他真敢免了我吗?他此时还没胆量做到这一步吧!” 
  方敏无言。 
  和组织部长的谈话到这里算是结束了。我接完电话后,心里有如打翻了五味瓶,不说别的,就说她这个组织部长,难道不是做得很可怜吗? 
  晚上,我静下来想着第二天“发布会”的场景,眼前一一浮现出许多人的面孔,我想,除了在外地回不来的,恐怕一个不落地会全数到场吧?百十号人中,有半数以上是跟自己一起打过天下的,他们不会因为我是否“表态”改变对我的印象,因为太熟了,这些年虽然也有过一些磕磕碰碰,但更多的却是美好的记忆。只是,如此特殊的一次调任,对那些一路伴行的人来说,似乎也有着命运难料的风摧水淹之危。那么,离别之际,我对大家不说只言片语,甚至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有,他们的心里会是怎样的一番感触呢?和组织部长方敏通电话时,自己还不及来想这些,说出的话带着个人的情绪色彩与局限,此刻想着,心中浮出一丝歉疚,感觉便也慢慢柔软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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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也就是今天,下午两点,大会议室里如期坐满了人。我四周望望,其中甚至有一些不认得的面孔了。是啊,社里最近进了些新人,我想,再过几年,一茬换一茬,可能会有一个都不认得的一天吧。 
  绝大多数人静静地坐着,不少人表情凝重,像是在等待着一种宣判。这让我想到了法国大革命时期,人们在等待看送上绞刑架的人的场景。只是那时是对贵族进行宣判,人们群情激昂,而此刻没有人说话,一个个静默得活像腊像馆里的腊像。 
  这时局组织部长方敏从外面进来了,让我不禁露出了一丝不屑表情的是,局里竟然怕这场合弄出难堪,找了借口,没再派其他的领导到场。方敏和陆成杰低声交代了几句,陆成杰默默地点了下头,然后宣布会议开始。在陆成杰简单地做了开场白后,方敏拿着成文的任命,宣布了所有人都早已知道了的结果。然后,特意对我做出了一番评价。 
  我听着,心里有种发酸的笑意,那评价俨然像是一篇悼词。没人不知,一个人只有当他辞世时,他才可能得到如此超乎寻常的高度评价,所谓盖棺定论嘛。局里的这篇文字不知是谁人起草的,我自己都想不出自己是否真有那么完美和全面,听着,便觉得又像是在说别人了。 
  等过场走完之后,陆成杰和方敏齐刷刷地都用眼睛瞄向我,眼神不同寻常。我懂,他们是在期待我回心转意的一个回应。我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接过了这个片刻凝固的冷场,看着大家开始了自己要说的话。 
  我的语气很真诚,眼睛注视着在场的人,说:“在昨天,领导通知我今天开会时,希望我在这个场合有种表态,我当时说不准备再讲什么了。但是,想到今天是和大家告别,觉得还是该对大家说几句心里话。 
  “想想,和大家相处了十好几年,其中无论是风雨还是阳光,我们都是一同经历、一起走过的。这一切我很珍惜,也很在意。它们在我心里有着很重的分量,那是一种甘苦与共的情感的分量。从今往后,我将不再拥有和大家共同创造更多可值得回味和记忆的时光了。但是,我想告诉大家,俗话不是说吗,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今天是我离开,明天可能是另外的人离开,后天还有别的人离开。但是,这都不算什么。大家能聚到一起工作,一干就是十几年,这就是缘分。有了这个缘分,我们无论走到哪儿它都是一种宝贵的珍藏。毕竟,一个人没有几个十几年,它不仅仅是一个时间的概念,而更是一种生命的记录。所以,在我即将离开大家的时候,我想对大家说,记住我们曾经拥有过的,记住那些美好的东西,记住一种来自于心的真诚。不要去计较那些不开心的摩擦与纠葛,一切都会成为过眼云烟的。 
  “我很遗憾的是,在任的期间,有些事本来可以做得更好,但是,我作为一个主要业务领导,没有实现当初想要给大家的承诺。遇到阻碍,我迟疑过,退缩了,以致一些抓得住的梦想,今天也化为泡影了。我,对不住大家! 
  “不过,我也还在希望,风华社能有更好的明天。毕竟,曾经我们为此努力过,我们把它当成自己的家,于是便有了大家共同创造与奋斗的愉快经历。我知道,这份激情,在大家的心里依然存在。那么,留住它,别放弃,更不要从此不再珍惜它……” 
  我的话说得比往日语速慢,大家听着,其间早已有人开始掉眼泪。我尽力保持着一种微笑的神态,其实,心里也有种簌簌抖动的感觉。我的话不算长,当语音落下,屋里响起了长时间的掌声。那自发的鼓掌,流露了人们内心的真情。当鼓掌的声音停息下来后,不消片刻,陆成杰提议大家再次鼓掌,我心里在想,刚才的一次已经足够了,我已不需要再多。但是,会议室里还是再一次响起了热诚而经久的声音。我告诉自己,不管自己这些年经历了什么,有今天的一幕,也值得了。 
  在驱车去电子音像社接受任命的路上,组织部长方敏坚持与我同车。还有司机在,她却毫不掩饰地一直握着我的手,而且重复着说:“林黎,今天这个场合,最难过的其实不是别人,正是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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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已是我今天会后的第二个震惊了。刚才临出门前,我曾回了趟办公室,没想到,胡威跟着也进来了。我有些诧异,看着他,他同样也看着我,脸上有种不自然的笑。 
  四目相视,我还没想到要说什么,这时,他主动开口了:“林黎,刚才,你那个告别演说,让我想起了我们当初……你就要走了,我想对你说,以前我们有过一些不愉快,原谅我,别记在心里。我希望日后我们还有打交道的时候,若在电子音像,我有什么能帮到你的,请尽管说……” 
  胡威的这番话,是我万万也没有想到的。近几年,特别是同在班子里共事期间,那真叫除了别扭就是别扭。此刻,他说到当初,是啊,当初大家同是小编辑,一起工作一起玩。胡威舞跳得很好,社里有活动大家常互做舞伴,但那毕竟都是很久远的事情了……记得有一次,班子聊到什么话题,胡威抬杠,我便说了句:“胡威你怎么变得都让人不认得了。”可他回答:“我就这样!”现在想想,我觉得人真不可思议。 
  我对他说:“尽管我以后不在社里了,但做人还长着呢,你也善自珍重吧。” 
  胡威表情复杂地笑笑,之后直送我到楼下…… 
  这一个接一个的震惊,让我一时感到难以消化。我不知道在这样的处境下,看到丑恶同时感受着人性向善的一面,究竟是一种苦还是一种甜。我心里七上八下的。 
  …… 
  晚上,大约十点来钟,方敏再次往家里打来电话。这次她跟我谈起了“与狼共舞”的话题,说:“林黎,今天一天给我的触动太大了。回来后我一直在想,当今有一个理论,就是现代社会,人要生存就得具备与狼共舞的能力。我觉得挺有道理,所以想和你说说。眼下,环境就是这样恶劣,我们不能假设狼根本就是不存在的,那样自己就会吃亏。既然有狼,我们就得学会与狼周旋,先保住自己,才能最后看准机会把狼打败。我觉得,你,我,都属于爱憎太分明的人,也太直截了当,所以,壮志未酬身先死,很有些可惜。” 
  我觉得她谈的虽然是一个新的话题切入点,但却回归到我曾与彤非讨论过的,为达目的择不择手段的命题上。这虽然看似一个策略问题,体现着一种做人的智慧,或者说还有官场智慧,但却也有关做人的准则。假如,把狼和人放在一个群体的概念上,那么,与狼共舞能够体现的可能是一种真正有关智慧和能力的较量。因为狼和人毕竟都是群体动物,有自身“社会”生存的法则。但是,假若把单个人放在狼群之中,那么即或你侥幸获胜,更多的时候恐怕是要付出变为“狼孩儿”的代价。这就涉及了一个命题,即要气节还是要活命! 
  我依然为做人的准则而固执,于是说:“方大姐,你说的与狼共舞,可能是涉及到人的能力,但有一点却是不能混淆的,那就是与狼共舞还是与狼为伍。假如谋生必须要先与狼为伍,要先丧失人的尊严来获取狼不吃你的条件,那么,这种周旋,何不是人的悲哀以及狼的胜利?我从不寄希望于狼不存在,世界的多样性本就是自然而正常的,没有了狼,人的潜能也会退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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