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神力十分强悍,而且霸道,我被这神力震出了包围圈,滔天的红光涨了几十丈之高,尽数结成了网,四面八方地将那星辰碎片笼罩其中,星蓝色的天辉便灭了不少,以我如今的眼力看来,这个封印至少可以保三月无虞。
我在被震飞的那一刻落入了冯虚的怀里,他一双担忧的眸在撞了我的眼睛之时暗淡了几许,然后平静地将我置于云头,偏过身淡淡道:“没事就好,星曙,以后不可再犯傻了。”
算如今,我可再也不会自作多情地觉着他这番其实是因着心中念着我,所以这当下我也并不觉得有多心悦,果然他这般说了一句之后,转眼又道:“星宿女神唯有以星髓池洗涤净魂方才能殉了天道,你方才胡闹,差些枉送了……”
他这话终究没能再说得下去,因为我猛地转身瞪着他,广袖冷清摆过,“师尊果然无愧于这上神之位,思虑周全得很,徒儿受教了。”
星髓池早已毁在了当年的三界天劫之中,重铸星髓池耗费的心力物力何其之大,因而后世六万年以来也不曾完成此巨工。但我此刻晓得了,师父他其实遗憾得很。
冯虚便是再不通人情,此刻也该明白我不高兴了,这才收了话去,想到一事,惊疑地低声道:“方才那封印何人所结,如此通天彻地之能,后世绝无仅有……”
我一怔,耳畔的低语轻易勾住了我的魂魄,“倒是这蛮戾霸道的味道,像极了那位帝君……”
他没有再说,我却知道了师尊说的这个帝君是谁,自然当年的神界之中,没见过他的还真没几个,但是,我偏偏却是其中之一。不过他传闻甚多,且交友甚广,我虽一直待在摘星阁和星辰台,但若说一点没听过这位帝君的名头,那却是自欺欺人了。
东帝,烽煌,远古凤凰一脉,还真是这等火性霸道之神力。
不过我转眼又有些疑惑了,这个帝君当年早已随着其他三位帝君一同殉了天劫的,怎么如今竟然又重新入世了?不可能……可若不是他,后世,谁还能有如此能耐,能控制住两大上神都无可奈何的星辰灾劫?
……
时隔二十日,再回到摘星阁的时候,倒是没什么大的变化,冯虚是个喜欢冷清的人,他布置下的府邸自然一切从简,除了几方窄窄的案头,一点零星的烛火,一张坐卧的床榻,还真是乏善可陈。
我漫无目的地将这主屋重新走了一圈,三根手指一并,拨弄起铜盘里的烛火来,我虽然体性数寒,但却无惧于凡间俗火,这些对我来说,还是算不得什么。
真是无聊得紧,左右那十万年的时光,我也是如此过来的,心中应是早无抱怨了,不晓得此番去了趟人界之后怎的心境竟然变化了这么多……
“星曙。”他自我身后靠过来,那声音又轻又冷,又透着一丝无奈的压抑。
我剥了一点烛泪捏在手里,自己随意幻了一张凳子,便无所谓地坐下,我现在只是佯作无聊罢了,其实我心里难过得很,但这二十几日也该够了,我从来不是一个矫情的人,我的命既是师父给的,他要我死也似乎没什么不妥。
这么一想,我倒心安了不少,将烛泪握在手里揉捏着,然后又皱着眉拨着手里的指甲来,冯虚哑然,最后只是长叹了一声,道:“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就在他转过身的那一刻,我却叫住了他,“师尊!”
那身体颤了一颤,竟看得很是落寞,我的心中一抽,却终是没心没肺地说了声:“师尊可要好生查找那可以重建星髓池的法子,我等着用呢,毕竟六万年都没洗个舒服澡了,这身体乏得很!”
“好。”那说话的声音带着几点哽咽嘶哑,我有一瞬间疑心是自己听出了岔子。
……
那星辰被强劲的封印封存了以后,倒是安生了不少,冯虚他重建星髓池又多出了几分希冀。
但也不晓得这是怎么了,自打从凡界回来以后,我的身体里便多了份不属我的力量,很浑厚,强大而且有点熟悉,而且,我分明是个尝遍了寂寞也习惯了寂寞的人,现在在摘星阁一个人待着竟然很是不习惯,我尝试着往云台去走走。
如今这里都是仙界的地盘,我自己估摸着这其实很不合适,我虽是个上神,但对于后世小辈倒不可过多欺压了去,免得他们说我胡乱占地,这可就不大妙了。因而,我每日到这云台来散步,只走上个把时辰,再不敢见了那群仙人去。
不过今日我走着走着,大约是心中烦闷地想着事情,没留意到身后有“扑通”一声,我一回身,果然见得一人跪在我身前,他墨发披散,只在发梢绑了结,一身青灰色的衣裳,脸垂得低低的,看不清是何俊俏模样。
他一开口,声音却又哑然得很了,“上神,下仙有事相求。”
竟是一眼便看出来我是个上神?嗯,这倒是个好眼力的,我觉得如今的仙界其实也许并不如我以为的那般不堪,倒还是有几个眼睛擦得雪亮的,我觉得很是欣慰,遂豪气地一挥袖子,郎朗道:“额,你起来,有事好好说,该帮忙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你只管交代便是。”
“不敢,”他听了我这话,并未起身,仍旧是恭敬地跪在地上,“下仙沉夜,陡然恳请上神,救回弥朔和暮潇……”他自己约莫也知道这是个为难神的事情,因此只说了一半。
“暮潇和弥朔么……”我虽然已久不理世事,但对于仙界几位鼎鼎有名的上仙,那却是如雷贯耳,他既然这么一说,这人的身份,我便也猜到了,“阁下可是即将继位新帝的那位沉夜上仙?”
“正是下仙。”
这倒是了,我听明白了,“这样,你且回去准备继位大典罢,救回弥朔和暮潇么,他们的死因我这还不知晓,一时半会倒也想不出办法,你且容我几日,看看能否有的救。当然,新仙帝你,自然应将更多的心思都放在解除危机匡扶六界上,你说对吧?”
我试探性地反问了这么一句,倒把他噎了一噎,他这番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我觉得自己磨人的这个本事果然长进了不少,委实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哪。
送走了沉夜,我便用星光水镜将这一切的因果都看了个分明,前头倒不觉得有什么,毕竟这个沉夜的出身乃是我万年前遗落无忧岛的一片星华,他自打出世之日起便十分得我师父的看重,想来对于情爱之事亦跟我师父那般淡薄,只是他这几次三番地拒绝暮潇,我却是十分看不下去了。
可是陡然的画面一转,便是暮潇和弥朔成亲的那一幕了。我心中突突地跳了几跳,觉得这中间定是遗漏了些什么,可怎么,我的星光水镜格物观微六界难匹,竟也有它看不破的红尘、洞不穿的俗世?
这倒真是奇了怪了。
但这份奇怪转眼便被我仍在了脑后,因为我看见暮潇自尽而死的那一刻突然怒了,沉夜这厮其实竟是个彻头彻尾的大渣男!我这双存了十万年的眼睛竟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水镜被我这不宁的心绪搅得重新化作了一汪软水,我将它仔细地兜了,便放置在玉净瓶之中让它好生将息着。心头百转千折地,晃过某人那含着三分浅薄春意的笑容,他有一双狭长的幽深如墨的眼睛,凌厉而漂亮……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