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桐小姐

59 Chapter 55


十一月,十二月,一月。
    隔壁老周家近来炊烟准时,一想铁定是她们家孙女回来了。这不今个早上倒垃圾就碰上了。又是一年寒假。
    还有许觐姐,许久不联系的许觐姐给她来了电话,说她要结婚了。
    对方是医药局的一个领导。就住她家隔壁小区。某一天清晨两家父母因一条流浪狗的去处在小区门口争执上了,他俩跑去劝架。这一来二去,就好上了,彼此还都挺中意。当然,父母也和好了。
    说完她的,还奚落上她了,怎么还单着?
    她嘴角笑意,不,应该也快了。
    而说到傅绥彧,他在两个礼拜前回来了。他这一趟深圳去的也是够久的。但他们除了在回来的机场见过,就没再单独约见过。
    这天他给她发来了信息:打扮下,晚点我去接你。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嫌她平日里邋遢吗?
    好吧,虽然也是挺邋遢的。
    梳妆镜前,她突然联想,当年花木兰从军回来,‘对镜贴花黄’是不是也是这样?
    她以为他带她约会,没想到去了同学会。她嗔怒:你怎么不早说?
    傅绥彧:早说你想干嘛…
    没干嘛…
    包厢里的人差不多都到齐了,她和傅绥彧是最后三两个到的。门一推进,大伙的视线齐刷刷的射来,她脸青红交杂。还好视线暗,看不清楚。
    不愧是机械工程班的,清一色男色。只零散着几个女同胞,其中还包括家属。这场景,应该把素颜也叫来的。
    傅绥彧进来,她听到有人叫了句‘fu班长’。他是班长啊,是‘傅班长’还是‘副班长’呢。
    她没空档好奇,因为大家更好奇,她。不断有人打探她的身份,傅绥彧倒好,干脆高冷着张脸。至此,奠定她班嫂的地位。
    这沙发坐得她如坐针毡,这一班机械专业的同学也太会玩。真心话大冒险,早不是接吻交杯酒做傻叉动作跑隔壁房间这么低能的弱行了。直接往死里刺激。女同学躺地毯上,男同学在上做俯卧撑,不带闭眼的。
    这只是其一。
    而裴蕴桐只是看着,整个人就已经要冲血了。
    由于她是在场为数不多的女同学之一(也有可能是傅绥彧以前坏事做太多),所以全场起哄要她和傅绥彧也…到底是班长啊,威慑力在,冷眼一扫,不了了之了。
    虚惊一场。
    期间傅绥彧被叫出去敬酒。结果一大票子的人乘机围上来,逼问‘她是怎么把傅班长追到手的’。
    呃…这个问题嘛…
    “是我追得她。”
    傅大神不知何时回来,拨开人群,搭她肩膀上坐下。这矜贵范啊,闲杂人等自动退避了。
    他突然俯身贴她耳朵边,“虽然事情的真相不是这样,但在外我总要给你面子的。”
    …他什么意思,到手了就不认账了?
    她耳根红了一路,挨得这样近,她闻到他身上酒味,“喝很多?”
    “你放心,我不会酒后乱性的。”
    裴蕴桐满脸黑线,傅绥彧见她这表情,“莫不成你想我乱性?”
    …果然是酒喝多了,这样的话都讲出来了(其实她不知,这是他本性)。
    她的注意力全在他身上,丝毫没有发现他们这样落在旁人眼里就是‘耳鬓厮磨’。直到起哄声响起,一声响过一声。
    “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这是哪个年代烂俗的戏码,为什么还要上演。
    她偷瞟他一眼,他该是不会吻她的,对吧。
    结果他搭在她肩上的手重了力道,他一带劲,她几乎要撞上他的唇。她惊魂未定,一颗心脏几近要跳出。
    大概是遂了看客们的愿,呼声震耳聩聋。
    他还在贴近,她动弹不得,紧张到无以复加。
    就在她以为要碰触的时候,他却突然松了力道,“吻是一定要吻的,只是”,他微顿,“我还没大方到让这么多人围看。”
    说完,他起身,带她出了包厢。
    她潮红未褪,挨着离他胸膛最近的地方,一颗心起伏,无法安放。
    地下停车场阴冷,冻得她稍清醒。傅绥彧脱下外套,披裹在她身上。
    她抬头想说谢谢,却不知何时被他逼至墙角。双手桎梏两侧,一张脸,不近不远。
    他的气息混杂着酒味而来,他一瞬不瞬地看她,带着种魅惑人心的味道。
    他一点一点俯身靠近,她还极蠢地问了句‘你想干嘛’。
    在即将碰触的地方,他还回她,“吻你。”
    害怕,本能,还是什么,她闭上了眼。
    在吻下落的那一瞬她大概知道了,是情愿。
    至此,一寸寸孤城失守。
    又是一年年底。今年过年她们得回温州去,因为——顾青岩要订婚了。
    据说是别人介绍的,处了几个月觉着还行,大概也到了适婚年龄,父母在催,所以,就应下了。
    大概真如素颜所说,十年沉浮,感情漂泊无可安放,遇到一个合适的,就这样了。
    干妈发来的照片她瞅了眼,宜家宜室,贤淑温良。
    晚上睡觉,被子捂着闷出一身虚汗。呼吸困难,她揭下小半张脸来。房间黑漆,一点光亮都看不到。顾青岩要结婚了,她是不是该哭一哭。像从前很多个夜晚一样,眼泪侧流直到耳朵里。可如今,她哭不出。
    但愿他是真的找到合适的人,但愿他是真能幸福。
    隔天她翻日历,离年底还有小半月的时间,因为要回老家,所以这大扫除得往前提提。
    她房间的柜子里塞得满满当当,她是个太念旧的人,人和物皆是。但凡还有,哪怕百分之零点零零…零一的用处,她都说服不了自己丢弃。
    而今,能丢的她全丢了。留着,太累赘。
    感情也是,它像横悬在心间的一根刺。她以为拔掉会死,所以就任其悬着,长年累月的痛着。她以为会流血不止,但其实,不会。
    她把成箱的垃圾搬下去上来,母亲在门口站着,顺手塞了块刚削好的梨在她嘴里,“顾青岩的事定下了,你的事是不是也好定下了?”
    母亲的意思是,你可以把那个谁带回家了。
    她去阳台上站了好一会,无风,树静。她拨了电话给傅绥彧,“你说得改天,是什么时候?”
    他马上心领神会,“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她早早地跑下楼等他。远远看到他身影。她眼里笑意。这就是她要共度一生的男人。
    傅绥彧和她母亲处得,蛮和谐的。母亲很中意他。饭后洗碗,她去厨房帮忙,母亲竟问了她句,怎么给你骗过来的。
    …这还是她亲娘吗?
    她过来帮忙洗碗,结果被她老妈轰了出来。轰出来的理由是,你去陪人家。
    老妈,你这么偏向人家,真的好吗?
    看样子老妈是真的怕,骗回家的女婿,跑了。
    傅绥彧安然在她的房间待着。她进去的时候人家正侧对着她,眼神聚焦着什么。她走进一看,呃…那条半成品围巾。
    傅绥彧问她,这是什么。
    她也好意思说,“这是——原打算给你的围巾。”
    原打算?“那现在呢?”
    “也给你好了,留作纪念。”
    她说得一副大义凛然,傅绥彧满脸黑线,这叫什么话。
    “为什么不织好!?”
    “不想织了。”她脸上绝对是很傲矜的表情,但在傅绥彧的狐疑注视下,“好吧,我坦诚,这围巾我织一年了,就是织不好。可我总要让你知道,我为你费了这么多心力。”
    …呃,人间极品大概以此人为最。
    其实吧,她是真织不好,还好织不好啊。她要织好了,傅绥彧肯定就戴出去了。这么丑的围巾…
    窗外天微暗,她送他下去,也顺带散会步。
    步过闹市区,他突然笑了,想起她的走丢事件,“你以后要是再走丢啊就站在原地等我,我一定找得着你。因为——有GPS定位。”
    她听着也是笑了,“你这是在免费植入广告吗?”
    混着她这话音,她似乎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她惯性扭头,是一看着挺舒服的姑娘。
    而后她听到傅绥彧叫她的名字——莫湿。
    再然后他向人家介绍她,嗯,女朋友。第一次冠以这个名分,别别扭扭。
    等到他介绍对方,却被人家姑娘抢去讲,“我来说,我来说,嗯,我是他前任。”
    她结结实实地捱了下,他说过,他交过一任女友,她却是,从没放在心上。
    如今人家突然出现…
    容不得她乱想,她听到人家姑娘发号施令:你怎么还跟以前一样不绅士,大冬天的,看我们两个女孩在这受冻,也不知道去买热饮…
    这么颐气指使的话从人家口中讲出竟也没什么,反倒觉着是,真性情。
    这是完全跟她性格迥异的姑娘。
    她意图明显,支开傅绥彧,是有话要跟她单独讲。
    电视剧里那些抢男人的狗血戏码没有出现,她解下她胸前别针,“没想到会遇见你们。第一次见面,没什么可送的,这个你拿着,权当见面礼了。”
    她起初推拒,直到人家板起脸了,她再不收下就显得她小家子气了。
    夜间的风吹着,微冷。她们到稍稍能遮蔽的地方,莫湿构思着开口,“他大概没和你说过我吧。我那时候和他谈恋爱像小孩子过家家似的,一个月就分了。我们是和平分手,两个人待着实在太别扭,还不如朋友来得自在。我可是很好的姑娘,当然,他也是很好的。只是我们,不合适。这些年他一直单着,我惶恐啊,以为他还对我耿耿于怀呢。现在看到你们这样,我就放心了。另外,替他高兴。”
    “好好待他,别辜负他。”
    傅绥彧回来的时候人家姑娘已经走了。他把热饮递到她手上,“她跟你说了什么?”
    “说了你当年种种恶行糗事。”
    “不可能,你以为我是你啊!”
    …
    看多了饮食男女恩怨纠葛,见惯了筵席散后撕扯折磨,这一对倒是挺特别的。
    忽地这个城市的灯全亮了,夜生活大抵要开始了。
    她的手跟他的手碰到一起,她叫他的名,“绥彧?”
    “嗯?”
    “没事,就是想叫你。”
    人们常挂在嘴边说得这个城市的灯红酒绿,可是他出现,赋予了它一抹明媚的暖色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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