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那些事儿

48 第四十八章、围城


四十八、围城
    在苏墨行进驻留盈城的第三日,南沈忽然调派四十万军队将留盈城围住,苏墨行立时做出防御部署,但对方却是围而不攻,包围线距城池五里,切断留盈城与外界一切往来,看来敌人是准备围城,待城中粮草耗尽,兵困马乏时一举夺城。
    但是这个算盘敲得并不高明,留盈城中粮草储备丰富,足够城中百姓与驻军坚持一年之久,而敌军自西南越过沧水,战线过长,粮草运输难以及时,若是双方僵持,先溃败的一方定是他们。
    然而事情并非如我所料一般轻松,就在留盈城被围两日后城中粮官叛变,于深夜在粮仓放了一把大火,被发现时那粮官已经自刎,而粮草被毁去十之八九,剩余地不足以支撑一个月。
    此事事出突然,苏墨行与我都觉十分蹊跷,然而着手去查却又没有什么蛛丝马迹,眼下境况急转直下,城内粮草难济,城外是南沈近十倍于己的兵力,留盈城中一片人心惶惶,只好先将此事放在一边,以着力安抚人心为重。
    即便如此,城内兰容必败的流言还是甚嚣尘上,面对如此境况,苏墨行向来沉黑的眼中第一次染上了忧色。
    无奈之下有人提出向晋安城发书求援,然而突围的兵士都如泥牛入海,音讯全无,连生死都无从知晓,晋安城也全无消息,仿佛留盈城中的六万兵士已经被遗忘了一般。
    随着时间一日日过去,粮草日渐减少,城中的不安的情绪已经到达顶点,不知是谁第一个提出投降的言论,在军中激起千层波澜,原本隶属于延州的兵士们因经历过延州大败,主将阵亡的打击后最先放弃了斗志,开始鼓动其余的兵士开城投降。
    八月十五日夜里,我与苏墨行正要睡下,忽有军士来报,说是原延州左先锋胡泰,参军林书泽带领延州旧部欲开城投降,引敌军夺城,被胡泰副官徐向春发现,带兵反击,林书泽被徐向春斩于马下,胡泰引军一万败逃出城投降南沈军队去了。
    我心中一惊,经此一事只怕城中军心更加不稳。
    苏墨行脸上并不见震怒神色,只冷冷吩咐道:“将林书泽尸体挂于城楼示众,凡有参与此事者还留在城中的只要诚心悔过,改不追究。”
    “是。”那名军士领命,“诛杀林书泽的徐将军跪在门外向王爷自缚请罪。”
    苏墨行挥挥手,“让他进来。”
    “末将向将军请罪。”徐向春跪于堂前,年轻俊毅的面庞上满是愧疚之色,“末将枉为胡泰副官,竟不知他包藏祸心,几乎害得留盈城失守,末将难辞其咎,但凭王爷处置。”
    苏墨行听他说完,亲自下堂为他解开绳子,和声道:“幼亭不必自责,胡泰所为乃是他一人之意,你岂能得知,况且此番若不是你机警,留盈城只怕已经陷入敌手,我该多谢你才是。”
    “少主。”徐向春面色动容,口中也不觉变成昔年在宛城时的称呼。
    这一声出口苏墨行也十分动容,他拍了拍徐向春的肩,“幼亭,在延州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徐向春眼中已经蕴了泪光,“少主,末将想起了昔时在主公麾下的时光,再看眼下境况,宛城十数载心血一朝败落,昔日同袍流落四方,末将不甘心。”
    苏墨行勾唇一笑,眼中一片清澹,“幼亭,人言厚积方能薄发,万事须要有心,忍旁人之不能忍,方可为人上之人。”说着宽厚手掌在徐向春头顶一按,“想要建功立业,先从有泪不轻弹开始。”
    徐向春用力一点头,手背一抹双眼,“末将明白,末将必当尽心辅佐少主,披肝沥胆,在所不惜。”
    苏墨行舒朗一笑,“这才是我兰容的大好儿郎。”
    第二日,即八月十六日,南沈军队发动了围城二十日以来第一次攻势。
    面对着潮水般铺天盖地涌来的敌军,留盈驻军的防御十分被动,眼见着敌军的云梯一架架搭在城墙上,苏墨行斩了两名想要逃跑的兵士后亲自登上城楼督战,勉强击溃了敌军的袭击。
    我得到消息赶来时敌军已经撤退,苏墨行站在城楼上,硝烟与长风灌满他的风氅,墨黑盔甲在日光下闪着坚韧厚重的寒光。
    我没有过去,只远远看着他。
    苏墨行将所有的兵士召集到南面城门下,指着城墙上刚刚那一场战斗中留下的痕迹问道:“刚刚你们可害怕么?”
    城门下的兵士们一片寂然,没有人回答他。
    苏墨行看着他们,神色郑重,“我怕。”
    听着主将说出“怕”字,兵士中产生了一阵小小的骚动,本就没有了斗志的脸上神色更为灰暗。
    苏墨行的目光在那些沾染了尘土的面庞上扫过,沉声道:“我怕丧失战意,守不住留盈城,一旦留盈城破,城中百姓与我们无一能幸免于难,战,未必亡,不战,必死无疑。”
    “现在城中粮草不足,求援的书信也迟迟不能送出,我与你们一样害怕,但是,我却不会后退,身为兰容男儿,难道未战就要先言败么?”
    他的声音被夏日炽热的风从城楼上送进每个兵士耳中,仿若一柄利剑,刺破了笼罩在他们心上的迷惘,兵士们眼中的光彩逐渐亮起,只见苏墨行扬手指向北方,高声问道:“晋安城在那个方向,城中有我的家人亲眷,你们家人又在什么方向?”
    兵士们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转向不同的方向,视线尽头应是他们的父母或妻儿。
    苏墨行扬声道:“儿郎们,如今在这留盈城中,我们便是守护家国的一道屏障,若我们就此放弃,敌军将长驱直入,屠我族人,辱我妻女,你们能够忍受么?”
    不知是谁先发出一声高呼,随即城门下便是排山倒还的呼声,“不能!绝不能!”
    苏墨行点点头,抽出腰间长刀,高举向天,炽烈阳光在刀刃上炸开耀目的光彩,“兰容的大好儿郎们,你们可愿意随我誓死一战!宁战死,勿偷生!”
    “宁战死,勿偷生!”
    兵士们的呼声响彻天际,我看见苏墨行脸上展开自信沉稳的笑容,那睥睨的气势便如同他手中的长刀,能够划破厚重的阴霾,指引前行的方向。
    围城二十五日,城中粮草消耗殆尽,派出求援的兵士依旧没有任何消息,然而突围求援却是刻不容缓。
    苏墨行召集所有将领询问谁愿意担此重任,满座寂然,我在一旁看着心中了然,这一去是九死一生,无人愿意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这时门外有人扬声道“末将愿意领命,”
    一个影走了进来,你这光线,那张年轻的面庞上神色坚毅,竟是徐向春。
    “幼亭。”苏墨行目光激赏,“我会亲自引军掩护你。”
    “是。”徐向春行了一个利落的军礼,“末将定不辱命。”
    突围人选已定,诸将便都散去,只有徐向春依旧留下,似乎欲言又止。
    苏墨行走到他面前,一拍他的肩膀,“幼亭,我当多谢你。”
    徐向春摇了摇头,“少主对我知遇之恩,幼亭自当倾力相报,只是这一次,幼亭有一个请求。”他顿了顿,低垂的眉目间染上一丝少年人独有的羞涩,“若是幼亭能够活着回来,便想求娶婧容姑娘。”
    我一愣,却见苏墨行朗声一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乃是人之常情,我自然不会反对,可是婧容是王妃身边的人,你若想娶,便要去问问王妃的意思了。”
    徐向春在我面前跪下,腰杆挺得笔直,俊朗面容上有几分局促,但眼神却是格外坚定,“末将倾慕婧容姑娘,如今斗胆向王妃求娶,请王妃答允,末将必定会一心一意爱护婧容姑娘。”
    他一口气说完,脸颊微微发红,有些紧张地瞧着我。
    我心中有些惊讶,但徐向春虽然年轻,我却亲眼见识过他在战场上的冷静与镇定,假以时日必定能有一番作为,若是嫁给他也不算辱没了婧容,而且当日他将婧容从绽桑人手中救出,知晓婧容的遭遇,如今还能这般郑重地向我求娶,可见是出自真心,不会亏待了婧容。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徐向春愿意挺身而出,我更应安抚于他才是。
    于是挽了一抹笑容起身扶起徐向春,“徐将军年少有为,又对婧容一片真心,我怎么会不允呢,等徐将军得胜归来,我与王爷便亲自为你婧容主婚。”
    “是!”徐向春绽开一个欣喜的笑容,“多谢王妃。”
    当夜苏墨行便亲自引军掩护徐向春突围,我独自在房中辗转难眠,觉得小腹一阵阵的发寒,正想起身倒一杯热水,忽见婧容急急推门走了进来。
    “小姐,您将我许给徐将军了?”她在我面前跪下,面色急切,眼中隐有泪光。
    “是。”
    婧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为何?”
    我走到桌前倒了一杯热水,轻放在小腹前,熨帖的热气让我微微好受了一些,我向婧容抬了抬手,“你先起来。”
    婧容摇头,“小姐先告诉婧容,您为何这么做?”
    我叹息一声,“徐向春是个好归宿,你跟着他不会吃苦的。”
    婧容眼中翻上一层泪光,“小姐,奴婢不喜欢徐将军。”
    我看她一眼,“婧容,这世上的事情哪能尽遂人意呢?你喜欢的未必能给你幸福。等你将来嫁给徐向春时,我会收你为义妹,让你脱出奴籍,给你一份丰厚的嫁妆和体面的身份,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
    婧容默然,她定定望着我,窗外一阵夜风拂进来吹熄了烛火,皎白的月光洒在婧容脸上,却照不亮她沉寂的双眼。
    半晌,婧容向我叩了一个头,“多谢小姐为婧容打算。”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已是神色如常,“小姐,夜深了,奴婢服侍您睡下吧。”
    婧容退下后我却因心中忧思难以成眠,便这样睁着眼直至天明。
    第二日正午苏墨行才回来,虽然面容疲惫眼中却有一丝喜悦,“阿伊,幼亭已经成功突围,若是顺利,援军指日可待。”
    我正倚在榻上看书,闻言心神一震,欲要起身却是一阵天旋地转。苏墨行连忙扶我躺下,我感觉小腹中一阵坠痛,额上冷汗涔涔而落,几乎说不出话来。
    耳边是苏墨行焦急的声音,“快,去找顾姑娘来!”
    阿蘅到时我已经有些神思不清,只觉得阿蘅向我嘴里灌了些温热苦涩的汤药,腹中坠痛之感才渐渐止息,身上也有了些力气,我抓住阿蘅的手,几乎佣金全身力气询问道:“我的孩子,孩子没事吧?”
    阿蘅神色微微一滞,随即摇了摇头,温声安慰道:“放心,孩子没事。”
    我稍稍安下心来,却还有些疑虑,“既然孩子没事,为何我还不到三个月便日日恶心,腹中发寒,?”
    “这是因为近些日子你忧思过甚,又营养不济,伤了元气,只需要吃些补品好好调理便可,只是……”
    阿蘅面有忧色,我亦黯然,留盈城中已经粮草空殆,又哪里来的补品呢。
    阿蘅拍了拍我的手,让我安心,“阿伊姐姐尽可放心,即使没有补品,城中药材还算充足,阿蘅会为姐姐拟几个调理的方子,虽不及食补温和,但保胎故元的功效却更胜一筹,等这围困一解,再回京好好休养便是。”
    我点了点头,伸手抚上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我与苏墨行的孩子不会这样脆弱,而我也会拼尽全力保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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