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那些事儿

49 第四十九章、拖延


四十九、拖延
    阿蘅的方子很快拟了出来,我用了几日觉得身子果真好了不少。只是婧容送来的饭食却是越来越少,到八月二十三日一早,竟只有一碗稀粥,其中米粒屈指可数。
    我端着粥心中一沉,不觉担忧,我的情况尚且如此,那么城中兵士和百姓只怕已经要挨饿了。
    婧容看我神色沉沉,以为我为这碗粥而生气,于是低声劝慰道:“小姐有所不知,城中的粮草只够三日只用了,每天每人都是有定数的,这两天的饭食还是王爷和表小姐一起省下给小姐的,他们已经一日多粒米未进了。”
    “什么?”我一惊,将手中的粥放下,“婧容,这粥还有多少?”
    婧容想了想,“折一折,还能有一碗。”
    我点点头,忽然想起一事,“这几天,你可有东西吃?”
    婧容点点头,“奴婢本想也省下口粮给小姐,但是王爷说小姐怀着身孕要人照顾,婧容须得保留体力,所以不许婧容这么做。”
    我松了一口气,“这就好,你将剩下的粥盛出来,随我给王爷和表小姐送去。”
    我带着粥先去看了阿蘅,见她脸色虽有些憔悴,但是精神还好,便放下心来。
    “你这傻丫头,怎可将自己的口粮给我,”我将粥摆在她面前,“快喝了,一口都不许剩下。”
    阿蘅迟迟不动,只倔强地看着我,“阿伊姐姐,你怀着身孕不能挨饿,这粥是我省下给你的,我不喝。”
    我叹息一声,抬手在她鼻尖上轻轻一点,“傻瓜,虽然我城中粮草用尽,但是敌人的情况也未必乐观,我估摸着决战就在这几日,你身为军医,一旦开战所有将士的性命都在你手中,岂可不好好保存体力?”
    阿蘅有些惊讶地看着我,“姐姐如何知道要开战了?一天前探子回报说是南沈军营中运来了十门火炮,只怕不日就要起兵攻城了,姐夫对此也很是忧心。”
    “什么?火炮?”我大惊,南沈兵力本就十倍于我,再有火炮襄助,而我城中兵士又难以饱食,体力不济,只怕留盈城破只在朝夕之间。
    阿蘅见我神色大变,还想开口,我却摆摆手让她好好把粥喝下,便急急赶往苏墨行处去了。
    我到时正见苏墨行手下诸将都在,为了避嫌我便侯在门外,听门里人声纷杂,细细分辨不过是争执两件事,战或是降。
    我透过窗子向门里看去,只见留盈城驻军统领秦万隆道:“我辈行军之人最重军威尊严,眼下大军围城,城内粮草已尽,本应全力一战,以求突围,但是敌人新添火炮之威,而我城中军士体力不济实在是力量悬殊,断无获胜之理,依末将看,须得以城中数万百姓为重,开城投降,或可有一丝生机。”
    婧容在我身边听了,不由啐了一口,低声道:“竟有如此无耻之人,明明是自己贪生怕死偏偏还要扯上城里的老百姓,当真无耻极了。”
    我心下亦极为不齿,转身对婧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继续向里面看去。
    只见一个马脸将领起身,竟是李肃。
    李肃斜眼睨了秦万隆一眼,似笑非笑道:“秦将军是以自己的性命为重吧,何苦要借用家国大义这样的体面的借口,也不嫌沉得慌。”他身后几名年轻将领嗤笑出声,我细细一看,都是原来宛城苏墨行的旧部。
    那秦万隆脸上挂不住,想要反口却又无话可说,倒是他身后一个细长眉眼的将领咳嗽了一声,接口道:“有道是自古忠义两难全,秦将军顾全百姓乃是忠于我兰容王朝,忠于皇上,为此不惜牺牲自己的大义,依末将看来十分可敬。”
    秦万隆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看了那年轻将领一眼,又挑衅般地看着李肃。
    李肃冷哼一声并不看他,只抱拳向苏墨行道:“少主,本将愿与南沈叛逆誓死一战,我兰容只有战死的男儿,没有偷生的懦夫。”
    他声音不高,却是字字铿锵,敲得秦万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那名细长眉眼的年轻将领向李肃抱了抱拳,“那么末将敢问李将军,可有办法对付南沈的火炮?”
    “这……”李肃语结,拂袖道:“事在人为,火炮也并非不可战胜。”又冷哼一声,“你是谁,也配来与我说话。”
    那年轻将领眼中含了一抹清冷的笑意,躬身道:“末将留盈城秦万隆将军麾下牙门将,张诚,诚军职微末,自是不配与李将军说话,但是李将军没有想好克制敌人火炮的方法便要贸然开战,岂不是让军士与百姓白白送命?敢问李将军,您一个人的大义当真比城中所有人的性命都重要么?”
    张诚这一番话不卑不亢,却是问得李肃哑口无言,我在门外听得义愤,再不能忍,便抬步走了进去,“依张将军所言,只要有办法克制敌人火炮,秦将军便可秉承大义为了城中百姓尽力一战了?”
    众人见我突然闯了进来不由一愣,李肃先起身向我行礼,一张严肃的马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不过低垂的双眼中还是有一丝故人相见的欣喜,“见过王妃。”
    我向他温然一笑,“李将军安好。”说完我走到苏墨行身边,“王爷,我有能够克制敌人火炮的办法。”
    苏墨行神色一亮,先扶着我坐下才问道:“王妃请讲。”
    我看着秦万隆扬眉一笑,“此事,还要麻烦秦将军了。”
    秦万隆听我点到他,神色一震,却碍着苏墨行只能低头领命,“末将但凭王妃吩咐。”
    我笑笑,“此事简单的紧,秦将军只需将城中所有的木料寻来,再找木匠将其做成牌位。”
    “牌位?”秦万隆不解,“王妃这是何意?”
    我摇摇手,“秦将军不必多问,只管放手去做就是了,给你一日时间,记得,越多越好。”
    “……是,末将领命。”
    我点点头,“秦将军,刚刚我在外面听见你敢于舍弃义名以百姓为重,实在叫人感佩,如今有了克制敌人的方法,想必秦将军定会全力以赴的,是不是?”
    秦万隆连忙低头应道:“那是自然,末将这就去办。”说完便退了下去,张诚也告退离开。
    苏墨行看着我,嘴角含笑,“你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我向他抬头一笑,卖了个关子,“到时王爷便知道了,若这法子有用,王爷还当赏我。”
    一日后秦万隆复命,共制成八百一十三个牌位,我命他每隔十米一个将这些牌位挂在城头,用不了的留下做替换之用,而牌位上则命人写上浣南沈家历代先祖的名字。
    这些牌位甫一挂出就听见城下敌军的叫骂之声,说苏墨行是无胆鼠辈,竟用这等卑鄙的法子。然而骂了半日,那些本已安置在留盈城下,蓄势待发的火炮还是统统熄了火,撤回后军中。
    苏墨行得知后不由抚掌而笑,点着我的额头道:“全天下也就只有你想得出如此促狭的法子。”
    我飞他一眼,“管这法子促不促狭,有用就是好法子,毕竟这世上还没有人敢炮轰先祖的牌位,那可是大不孝。”
    苏墨行笑得直摇头,将我揽进怀里,“阿伊,你若是男儿身,与你疆场为敌只怕我是必败的。”
    我清浅一笑,倚在他胸口,“子章言重了,我这些不过是小聪明罢了,真想要解除留盈之围,还要靠子章与诸位将军浴血拼杀。”
    苏墨行沉沉颔首,“放心,无论如何,我定当保你无恙。”
    沉默半晌,忽然想起一件事,“子章,我看敌军与我们都耗得差不多了,若有动静只怕就在这几日,那秦万隆似乎已有投降之心,若是开战,我担心会出现什么变故影响军心,子章可要先处置了他?”
    苏墨行勾唇一笑,“不,我不会处置他,反而先要赏他,我要举荐他为从四品宣威将军,书示留盈城内外,褒奖他出谋划策克制敌人火炮之功。”
    我抿了唇,“将军英明,秦将军敢拿人家的祖宗当挡箭牌,只怕来日他想降,敌人也未必肯受了。”
    苏墨行刮了刮我的鼻尖,“只是委屈了你,明明是你的计策。”
    我摇头一笑,连连摆手,“小女子无德无才,可不敢跟秦将军抢功。”顿了顿,接着道:“子章,眼下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苏墨行叹息一声,“你说的是粮草。”他交握了双手,“此事我亦甚为忧心,但决不可滋扰城中百姓,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死守城池,等待幼亭搬来援军。”
    我点点头,除此之外确是别无他法了。
    想到眼前境况,心思渐沉,不知为何,竟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只能紧紧抱着苏墨行,仿佛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一般。
    第二日褒奖秦万隆的军令便传遍留盈城内外,城下的敌军辱骂的对象立时便从苏墨行变成了秦万隆,如此一来,秦万隆的后路便是断了,他再也不提以百姓为重之事,反倒是比谁都激进,一力主战了。
    倒是那个张诚并没有随着秦万隆更改口风,素净的面容上波澜不惊,看不出心里的想法。
    先祖牌位挂出后敌军不敢用火炮攻城,但是攻城之势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八月二十五日到八月三十日间共发动三次攻势,前两次被苏墨行很快击退,但是第三次时因留盈城西北面一段城墙忽然塌陷而成为苦战。
    苏墨行亲自带领兵士抵御从缺口处攻进来的敌人,保护工兵修补城墙,虽然最后击退了敌人但是城中守军折损近万,剩余的兵士也耗尽了体力,战备辎重也消耗殆尽。
    城中粮草于八月二十七日宣告用罄,由于苏墨行军令森严,军士们只能斩杀战马食用,战马杀尽后便以树皮草根充饥。
    而城中百姓家里的存粮也很快吃完了,百姓们在城里挖不到野菜草根,纷纷请求苏墨行开启城门放他们出城求生,一时间城里民怨沸腾。
    面对如此情况苏墨行只能冒险每日派一队兵士出城,在留盈城近郊挖回野菜草根分发于百姓,暂时抑制了城内情况进一步的恶化。
    但这也只是一时之计,留盈城已经危在旦夕,最后的一丝希望便是徐向春能够带来援军,解除围城。
    然而毁灭总是比希望先来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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