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生命是永恒的

20 第二十章


接下来,一年光景在平平无奇中迅速溜走,音乐,巴黎,音乐,巴黎,这是同佘孝天无异的生活,偶然会收到张国林的信件,尽道他的所见所闻,所感所想,以及他对我的思念,前期表达得异常婉转,后期则越来越浓重。这种滋味我何尝没有体味过呢?在上辈子的时候,这种思念几乎要摧毁我的精神世界,几乎每日一封信都不够排解我心中的压抑,换来的却是杳无音信的冷待。张国林,我要把上辈子你让我所受的苦都偿还给你。我只收信,不回信。
    偶尔,我会约卡米尔出去游玩。卡米尔似乎对我的心理状况非常感兴趣,总是询问我现在究竟喜欢女人还是男人。
    “卡米尔,你为什么总是对这个感兴趣。”
    “孝天,你现在是女人了,不再是男人了,在你体内分泌的是女性荷尔蒙,而不再是男性的,如今的你可以光明正大地去爱一个男人,而不能光明正大地去爱一个女人。”
    “那又如何,难道你会因为对方是异性才能去爱他?卡米尔,我依旧是爱你的。”我一把抱紧了她,逗她说。她一听,心生悸动,猛地把我一推,脸色突然严肃起来,“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孝天,你应该要正视自己现在的性别,你现在应该爱的是男人,而不是女人。”
    我无言地看着她,她见我无言以对,便继续说下去,“孝天,你觉得袁文渊怎样?他是个不错的男人。”
    我一听,除了大吃一惊外,更是忍俊不禁,“他是我的兄弟,怎么可能!”
    “从前是兄弟,因为你们都是男人。而现在,你是女人,他是男人,而你未嫁,他尚未娶,有什么不可能的?”
    我越听越觉得荒谬,就算我现在喜欢男人,也不可能和袁文渊相恋吧,这样一个介乎于亲情与友情之间的人要和我相恋?怎么看都觉得荒唐,卡米尔这样无厘头的臆想让我不由得捧腹大笑。
    “笑什么,在我看来,袁文渊在很早以前就喜欢你了,我甚至怀疑在你是佘孝天的时候,他就喜欢你了。”卡米尔这番话让我笑中生愣,她看我静了下来,继而说下去,“那时候我就觉得他对你的感情非同一般,他总是喜欢抓弄你,对你总是特别照顾,就连凝望着你的时候,眼神都特别不一样,当时我是你女朋友,我当然会比较敏感,如果袁文渊是女孩,我早就吃醋,不让你们有所来往了。”
    我无法理解卡米尔这份敏感,也无法相信她如此疯狂的猜想,更不想就着这个话题说下去,于是,我机灵地转换了话题,“卡米尔,我饿了,突然很想吃鹅肝。”
    “走吧,有一家餐厅很不错的。”
    18岁那年,我修完了学业回国,打算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再作打算,偶尔也会接下一些公益慈善类的出演。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暂住在母亲家,陪父亲散步,吃饭,聊天,他说自从卓孝回来后,他已经过上半退休的生活了,日子过得清闲自在,现在整份沉重的家业几乎都交托给这对父子档。
    6月,初夏,对艺术家来说,这是一个极具烂漫与诗意的季节,花朵开得娇羞嫩丽,和风凉中带暖,让人有一种身处梦中不似梦的错觉。卓孝就是在这么一个季节里出生的,很快他就要迎来人生中第25个初夏,父亲准备为他举办一场盛大瞩目的生日派对,同时公开他正式接任公司总经理职务一事,父亲邀请我担任这场派对的监督人,监督人的权利在策划人之上,指引着策划人的方向与进度。其实我并没有做太多的事,因为父亲所指定的策划人实在太厉害了,无论构思还是创意,都无可挑剔,生日派对的场地就在父亲所经营的其中一家五星级酒店举办,我唯一提出的要求就是音乐由我提供,因为我的知名度问题,我不太想让自己在众目睽睽下演奏,以防喧宾夺主,于是我要求策划人为我设计了一个特殊暗房,暗房的四面都是由大型的单向透视玻璃筑成,这种玻璃很特殊,简单地形容,它就是一面单面镜子,里面的人能看到外面所发生的一切,但是外面的人却无法看到里面的,这样一来很方便我观察场景即兴演奏。
    生日派对举办那天,出席的人数多得超乎想象,几乎都是各界的名流人士。父亲精神矍铄,上台致词,完毕后,轮到卓孝上台,向众人道谢,并亲手切下了一个百层蛋糕。台下美女如云,俊男密集,他们衣着光鲜,为这场派对增添了不少星环。我身穿一袭素色的连衣裙,站立其中,就像一株毫不起眼的绿草,这样反而让我倍感轻松,上惯了舞台,早就厌倦了受人瞩目的感觉。我悠悠地穿梭在人群中,来到了自助餐区,漫不经心地物色着美食,袁文渊这个时候不声不响地来到了我身旁,他身后站着他的侄儿袁恺希,袁恺希小时候曾和我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候他给我的印象就是活泼捣蛋的,和袁文渊小时候的性格极为相似,现在,他长大了,身上那种蓬勃的朝气依旧不减当年,没想到这厮一看见我,就贸然开口说道:“叔叔,你这个女朋友比我还要小呢。”他俯视着我,上下打量着,笑容狡黠,我和袁文渊一听,当即愣住了。
    “你如果娶了她,我都不好意思喊婶婶了。”他继而狂妄地说了下去。
    “你!”我恼羞成怒,指着他不知从何骂起,此时此刻,我的脸被一股怒意与尴尬涨得通红通红的,这小子却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心不在焉地转过身去,目光在人群中寻觅着,半刻,他向前踏出了一只长腿,头也不转回来就说:“我看见了朋友,你们先聊。”说完,他加快了脚步穿入人群,下一秒就不知所踪。
    “这小子,究竟在说什么!”我恼火地呼出了一口气,袁文渊则是响亮地笑出了几声,道:“这也不能怪他,上次他看见你的时候,你就在我的房间里,如果你是男人,他当然就不会说什么,但是你现在是个彻头彻尾的女人,他不这么认为才怪。”
    “请问,你是冷摩先生吗?”几个如花似玉的女人突然凑上前来,围着袁文渊兴高采烈地攀谈,“我爸爸收藏了你一副画,那幅画就挂在他的书房里,连碰都不给我碰一下呢,看那浑厚的功力,我还以为冷摩是个年过八旬的老头子,今日一见,吓了我一跳,真没有想到会如此年轻啊!”
    “是啊,有一次,我陪爷爷去竞拍你的画,当时超级激烈的,一眨眼功夫居然飚了一个亿,冷摩先生简直是大师中的大师啊!”
    “呵呵,谢谢。”袁文渊礼貌性地朝她们笑了笑,轻声附和道。
    我啼笑皆非,无奈地转过身去,随手提起了一只碟子,往上夹上了几块蛋糕,这个时候,工作人员来到了我身旁,告诉我音乐时间到了,我一听,再往碟里夹上几块水果,随后跟随着他向暗房走去,暗房就设立在舞台旁,在柔光灯的照耀下,它就像一个巨大闪烁的水晶盒,所有人都好奇里面究竟装着什么,所有人都找不着入口,入口其实是从舞台后台通入的,只有我和几个工作人员才知道,里面有一架铮亮的钢琴,和一些音乐仪器,这里就像童话世界里头被施了法的玻璃房,从里面窥探外面的世界,是一件非常有趣而肆无忌惮的事,所有人的一举一动,万种表情,尽收眼底,而我,纵使在这里疯狂地跳起脱衣舞来,也无人能察觉。我看见一个长相清秀打扮亮丽的女孩,正躲在暗房的后方,那里是一条无人的暗道,她对着玻璃房的一隅,仔细地补了补妆,各种表情在我眼下一览无遗,完事后她绕过了玻璃房,走了出去,摇曳生姿地走进舞池。还有一个女孩,行为更为豪爽,无需绕到后方暗道,就直接凑上前来,对着玻璃房悠然地照了照,涂上了一抹艳丽的口红,随意地摇首弄姿了一番,全然不知我正默然不语地面对着她,直至对自己的形象毫无挑剔后,她才落落大方地回到舞池中去。
    舞会结束后,一片清场,由于太过杂乱,我暂时不愿出去,便躲在暗房里睡着了,这只是浅眠,中途听见一段类似呓语的声响,我便醒了过来。
    “别这样,有人看见的。”
    呓语越发得清亮,有这么一句话清晰地打进了我的耳膜,我循声望去,发现玻璃房后面的暗道里头,正贴身站着两人,第一眼看着我还以为是正在打情骂俏的情侣,但是当我摒弃惺忪,细细凝视,眼前的场景让我三分愣七分惊,那挨身紧贴着的两人,竟是卓孝和袁恺希!只见袁恺希正紧揽着我侄儿的腰,在他耳边轻声细语,神情极为暧昧,因为相隔有距,我听不太清楚,只是这么一种匪夷所思的姿势,让人不得不胡思乱想起来,我惊恐万千地站了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到他们身边,因为距离实在太近,让我不禁屏住了呼吸,我就像一个隐形的幽灵,正挨身其旁,他们却全然不知。
    “我在你公司附近买了一套公寓,你再怎么忙也得要睡觉的吧,到时候就来我公寓吧。”我听袁恺希低声说着,他那双揽着我侄儿的手更是柔而有力,我侄儿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慌,轻轻地推着他,说道:“好吧,你先松开手,我怕有人。”谁料袁恺希不听,反更用力了,手轻轻一收,侄儿随之被他紧紧地收入怀里,他笑容狡黠而甜蜜,孩子气地强求着:“再给我两分钟吧,这段时间我们一直在忙,连能见上一面都好不容易啊。”
    听清楚了他们的对话,总算弄懂了这难以接受状况,我不由得瑟瑟发抖,目瞪口呆。
    “两分钟了。”
    “还没,还有20秒。”袁恺希提起手臂,看了看表,在我侄儿亮滑的颈边呵声嗔怪,“你这个胆小鬼。”
    他松开了环抱着侄儿的手,从衣袋里抽出了一把钥匙递给了他,“这是公寓的钥匙,每晚恭候你的到来。”说完,他迅速利落地在侄儿唇上亲了一口,便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侄儿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面容淡定,毫无波澜,他凝视了一下手上的钥匙,微微地笑了笑,嘴角下有一个很好看的梨窝,他把钥匙收进衣袋里,随后便走了出去。我则无力地跌坐在地板上,思维心绪作乱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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