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树眯起眼睛盯着冷无言看了几秒钟,开口道:“你来就是这样帮我的吗?你知不知道这支拐杖先前差点把我害死?”风树的声音表面上平静,细听来却杀机四伏。
冷无言漠然道:“不知道。你又没有说过。”
“那你现在知道了?”风树墨黑的眸子里也有了丝丝的杀气。
“知道了,”冷无言冷冷道。说罢在原地站定,冷无言左手衣袖向后轻轻一挥,那支带着诡异笑容、浮在空中的拐杖顿时一下子落在了地上——整个杖身已经覆满了厚厚的冰霜。冷无言一脸平静地弯腰捡起拐杖,仍旧一言不发。
“这支拐杖还是你拿着吧,”风树斜了冷无言一眼。“对了,”风树转向玉无瑕,“现在,你也看过那个什么‘僰国第一美女’了,可以告诉我们我拓下来的那些字到底都说了些什么吧?这墓主的生平究竟是怎样?”
没有理睬表哥的问话,玉美人低头呆呆望着自己的手臂,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脸庞滑落,“呜——我的手,破皮了……”
“行了!收起你这一套!”风树怒道,“你的手又不是刚才破的!现在嚎什么嚎?”
“人家就是刚刚才注意到的嘛!”玉美人充满泪水的眼眶中蕴含着无限的委屈与深深的惊恐,“糟了!已经破了很久了吗?啊!破了这么久都没有敷药,一定会留疤的!”玉美人捂着脸痛哭起来,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风树黑宝石般的眼睛此刻已经杀意四射了。盯着玉无瑕,风树一字一顿地说:“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算了,”萧木客轻声道,“那些文字回去以后再慢慢研究吧。”
“哼!”风树冷笑一声,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风树向冷无言道:“大师姐,你知不知道二师姐家里的情况?”
“不知道,”冷无言冷冷道。
“不会吧,”风树看着冷无言,“据我所知,二师姐四岁就被送到泰山上跟随你爹习武。后来,你跟师父到我们营里倒是没有带她。但过了一年,她又自己找上门来。师父去世以后,她和你一起回到泰山上重整门户。也就是说,你跟她差不多有近二十年的时间都是呆在一起的,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家里的情况?”
冷无言平淡道:“她没有说,我也没有问。”
风树又掏出从男尸怀里找到的丝绢看了几眼,耐着性子道:“那你有没有听说过,二师姐她们家有一个叫……白一飞的……亲戚?”
“是哪几个字?”冷无言冷冷道。
“‘白色’的‘白’,‘一、二、三、四’的‘一’,‘飞鸟’的‘飞’!”风树不耐烦道。
“林乱她爹也叫这个名字。”冷无言漠然道。
“什么——”风树吃了一惊,“二师姐她爹?不对吧?那……二师姐怎么不姓白呀?”
“林乱是跟她娘姓的,”冷无言冷冷道。
“是吗?”风树想了一下道,“那你见过二师姐她爹娘吗?”
“没有,”冷无言冷冷道。
“大师姐!”风树皱眉道,“这件事情很重要!你知道吗?刚才我们在里面见到一具男尸,真的跟二师姐长得好像!”
“哦,”冷无言淡淡地应了一声。
“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风树大声道。
这时玉美人啜泣着扯了扯风树的衣袖道:“丑八怪表哥,我、我要回去!我的伤口必须马上敷药,不然会、会留疤的!我还要马上沐浴更衣,……”
冷无言漠然道:“男尸跟林乱长得很像是一件事情……”
“行了!行了!”风树一摆手,“我知道这件事情跟你毫不相干。你们两个都给我滚!”
冷无言闻言转身就走,一手提着灯,一手拿着拐杖,仍是不紧不慢地走着,也仍是一脸的平静与漠然。玉美人哭哭啼啼、一步三晃地跟在后面。
风树深吸了一口气,向萧木客低声道:“这里难道是我二师姐她们家的族墓?可是她好像完全不知情。现在怎么办?”
萧木客低头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我看,我们把那具男尸跟他妻子合葬了就退出去吧。”
风树犹豫了一下,道:“可是我很好奇,娘娘腔被带去的那个洞室听起来好像……我想去看看。还有,那个没有脸的女人,这事还牵扯到我爹和我爷爷,不弄清楚我总觉得心里面憋得慌。”
萧木客淡淡道:“还是先把你二师姐的爹娘合葬了再说吧。”
风树点点头:“就这样吧。”
忽然,毛不拔兴奋道:“爷!你看!又有一支那种很值钱的拐杖!”
风树闻言一怔,急转回身,只见一支拐杖——与之前被冷无言带走的那支大同小异,只是杖头上的面具的五官有些不太一样。这支拐杖面对三人静静地直立在前室与后室的交界处,杖头的面具呈现出一个奇怪的笑容。
风树盯着那支拐杖看了几眼,向萧木客道:“这么这里还有一支?怎么回事?这……什么时候出现的?我大师姐走的时候还没有的。”
毛不拔笑道:“爷,您不是说这玩意儿很值钱吗?那越多越好呀!”
萧木客皱眉道:“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风树没有说话,沉着脸,把剑斜靠在身前,一步一步地朝着前室走去。
“小心点,”萧木客轻声道,同时跟了上去。
走到离那拐杖还有约两尺远的地方,风树举起夜明珠向前室照去。倒吸了一口凉气,风树退后一步,骂道:“该死!这墓太邪门了!”。
萧木客借着夜明珠的光看向前室,只见不久之前还空荡荡的前室现在已经堆了几百支这种外形相似的拐杖。萧木客低声道:“糟了!这些拐杖恐怕……”
萧木客话音还没落,地上的拐杖好像收到了一个无声的命令,纷纷直立起来。所有的拐杖都直立飘浮在离地一、两尺的空中,杖头上的面具带着妖异的笑容,缓缓地朝着三人飘了过来。
毛不拔见状大喜道:“哇——那么多会飞的拐杖,一定可以卖很多钱的!”
萧木客脸色一变,吼道:“快跑——”
一支拐杖飘到了风树的面前,那两只细细的看上去明明是固定在杖身上的手,竟然一下子伸向风树的脖子。早有准备的风树挥剑砍向偷袭自己的拐杖,然而,出乎风树的意料,自己的剑砍在那拐杖身上居然没有造成任何一点损伤,连一道划痕也没留下。
风树一惊,身形一晃,已经退到几丈之外。风树叫道:“怎么回事?我这把剑平时削铁如泥,怎么今天连木头拐杖也砍不动?”
“这些拐杖有古怪,”萧木客戒备地举着乌金刀,“制作这些拐杖的木头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
毛不拔见势不妙,拔腿就向后室尽头跑去,那些拐杖飘浮的速度突然之间变得异常迅速,飞快地扑向三人。毛不拔跑向桔子精所在的那间棺室,几支拐杖穷追不舍,紧紧地跟在毛不拔身后。毛不拔回头一看,越发慌张起来,一转身跑向对面的棺室。跟随他的拐杖在空中停顿了片刻,转向萧木客袭来。
萧木客叫道:“要往外面跑,你这样就中了墓主设下的圈套!”然而。毛不拔已经跑进了后室左壁上的那间棺室,没有回答萧木客的话,也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
几百支拐杖把风树与萧木客团团围住,所有的拐杖都飞速扑向二人,伸出细细的手臂,用大得不可思议的力道掐着两人身上任何一处它们能触到的地方。这些拐杖似乎都刀枪不入,风树与萧木客只能依靠轻功躲闪着拐杖的袭击。
风树一面避开不断偷袭二人的拐杖,一面向萧木客道:“必须想个办法!这样下去我们的体力很快就耗尽了,这些木头家伙总该有弱点的吧?”
“不知道,”萧木客沉声道,“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个崖墓,不管它们怎么围攻我们,一定要坚持向外走!”
风树舞动着长剑,现在他已经不再指望能斩断这些拐杖,而是将内力全部凝聚在剑身上,凭借深厚的内力震开袭来的拐杖。但几百支拐杖包围着两人,一支被暂时震退,另一支又立即攻上前来。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两人依旧被困在后室与前室交界的地方,几乎一步也没有前进。
渐渐地,风树感到自己有些体力不支了。躲避得稍微慢了一些,风树的右臂立即被一支拐杖抓破了,殷红的血从伤口不断地涌出来。骂了一声,风树往后疾退几丈,一下子退到了崖壁边。
“咦”了一声,风树向萧木客道:“这壁上嵌着一小块可以活动的石头,应该是什么机关吧。你过来看看!”
萧木客凝神运功,举刀一斩之下,震退了面前的几支拐杖。白色的影子一晃,萧木客已经站在了风树的身边。几百支拐杖如同潮水一般向着二人涌了过来。风树剑眉微皱,挡在萧木客前面,利用注入剑身的内力,不断震开扑上来的拐杖。
萧木客仔细看了看风树指的地方,果然,墓壁上有一块似乎是人为嵌上去的石头,只是因为这块石头的颜色与周围的墓壁完全一致,不认真看很难觉察到。
伸出右手瘦削纤长的手指沿着那块异样的石头边缘摸索着,又抬头专心地看了看墓顶,萧木客摇头道:“这机关控制的是前后室交界处墓顶上的那块巨石。那块石头初一看像是墓顶自然突出来的一部分,其实是可以动的。这机关不能碰,要是我们被关在这后室就糟了。这多半又是墓主设下的圈套。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风树闻言微怔了一下,一面继续运功震退迎面袭来的拐杖,一面向萧木客道,“你的意思是说,这机关触动以后上面的巨石会掉下来把后室封住?你确定吗?”
“确定,”萧木客走到风树身边,挥刀驱赶着仿佛永远不会停止攻势的拐杖,“这墓主好像存心要置走进这个崖墓的每一个人于死地。另外想办法。”
风树忽然收了长剑,后退一步,紧贴墓壁站着,整个身子靠在墓壁上。
萧木客一惊,运足内力把周围的拐杖逼退几尺,一个飞身跃到风树旁边。探手扶住风树,萧木客轻声道:“你怎么了?”
风树不说话,把夜明珠塞到了萧木客手里。事先没有半点征兆,风树猛地用尽全力,一把将萧木客推到前室里。几乎同时,风树另一只手按下了墓壁上的机关。
萧木客只听一声巨响,眼前一黑,重新能够看清东西时,面前只有一块厚重的巨石,风树与那些拐杖都没了踪影。
萧木客奔到巨石前,运功推动那块巨石。感觉面前这块巨大的石头纹丝不动,萧木客大声叫道:“你干什么?你疯了吗?快看看有什么机关能把这石头移开?”
巨石后传来风树模糊的声音:“你快走!这些拐杖太邪门了,恐怕只有我大师姐的寒冰掌能对付!你快去把我大师姐找来!”
萧木客定定地盯着面前的巨石看了几秒钟,大声道:“你撑着,我很快回来!”说罢白影一闪,萧木客从前室里消失了。
崖墓外面。正是傍晚时分,太阳已经完全落到了地平线以下,只有海天相接处的水面还泛着一点点的红光。
萧木客站在洞口探头向下看了看,一条绳子还垂在岩壁上——冷无言和玉无瑕下去时用的,紧靠悬崖的地方泊着一只小小的船。萧木客也不用那绳子,直接对准下面的小船就跳了下去。不可思议地,从十几丈高的地方跳下来,萧木客却如同一片落叶一样飘到了小船上,船身只是轻微地晃动了几下。不知道那艘大船现在在什么地方,萧木客焦急地望着茫茫的海面。略一思索,萧木客拿起船浆,朝着东南方向划去。划了一段时间以后,萧木客望见远处的海面上闪动着一点点火光。
大船上。
林乱正站在甲板上,靠着船弦,欣赏天边残存的最后一点霞光。
萧木客忽然像幽灵一样出现在甲板上。林乱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只见萧木客上身的衣服破了好几处,全身上下血迹斑斑。林乱又是一惊,急道:“这是怎么了?你受伤了?”说着向萧木客身后张望着,林乱皱眉道:“我师弟呢?”
萧木客一摆手,一面往船仓里走一面问道:“你大师姐在哪里?”
“师姐啊?”林乱跟在萧木客身后道,“应该在她房里吧,到底出了什么事?”
走到冷无言的房门外,萧木客也不敲门,一把推开门就闯了进去。冷无言正坐在塌上,手里拿着一册竹简。面对萧木客与林乱的破门而入,冷无言眼皮都没抬一下,依旧埋头看着手中的竹简。
萧木客叫道:“快跟我回去!你们走了以后,前室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很多那种拐杖……”
“我知道,”冷无言冷冷道。
“你知道?”萧木客不敢相信道,“你怎么知道的?”
冷无言漠然道:“我走的时候,就有很多那种拐杖从各处飘过来,聚集在前室里。”
“你怎么不告诉我们?”萧木客摇了下头,“算了,不说这个了!我们快走吧,那些拐杖都刀枪不入,恐怕只有你的寒冰掌能对付。你不是来帮你师弟的吗?”
冷无言冷冷道:“那些拐杖刀枪不入是一件事情,我来帮我师弟是另外一件事情,这是两件毫不相干的事情。”
萧木客眯起眼睛看着冷无言,“这怎么会毫不相干?那些拐杖现在正在围攻你师弟!你再不去……”
林乱插嘴道:“师弟有危险?大师姐,你就快去吧!”
冷无言不慌不忙地放下竹简站起身来,平淡道:“你又不早说那些拐杖袭击他。”说着不紧不慢地向门外走去。
这时,玉无瑕手里端着一只精巧的盆子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柔媚地一笑,玉美人微微将手中的盆抬高一些,娇声道:“大师姐,帮我拿一下这个。”
冷无言顿了一下,接过玉无瑕手里的盆。
萧木客看着玉无瑕,冷冷道:“这是干什么?”
“咦?姓萧的丑八怪,你回来了?”玉美人慵懒地一笑,“真笨!什么也不懂。这是敷脸的东西,冰一下效果会更好……”
萧木客一掌打落了冷无言手中的盆子,吼道:“快走!”
“你——”玉美人一双俏眼瞪着萧木客,“姓萧的丑八怪,我知道你一直忌妒我的美貌,但你这样未免太过份了!我的养颜密药……啊!”
萧木客一把推开玉无瑕冲出了房间,冷无言仍是一脸的漠然,不紧不慢地跟了出去。身后传来玉无瑕气愤的叫喊:“该死的!姓萧的丑八怪,你居然用那么脏的手碰我,我新换的绸缎衣服……”
崖墓里,享堂左侧墓道连接的前室中。
萧木客站在前后室交界处那块巨大的石头前,用形状异于常人的右手沿着石块周围的墓壁一寸一寸地摸索着。刚才向里面大叫了几声,没有人回答——其实这也是意料当中的事情,萧木客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寻找着移开巨石的机关。
冷无言提着灯站在萧木客身后,一脸的平静与冷淡。
然而,几乎把整个前室的墓壁都找遍了,萧木客依旧感觉不到手指下的墓壁有任何异样。直起身子,萧木客挥掌拍向面前的巨石,却感觉不到石块有一点移动。转头看了冷无言一眼,萧木客轻声道:“我们一起运功,试试看能不能推开这石头。”
冷无言冷冷道:“如果情况真像你说的那么糟糕,你这一去一来之间,他应该已经被那些拐杖杀死了。现在何必为了一具尸体耗费那么大的功力进去。”
萧木客还在努力推着那块巨石,沉声道:“你在乱说什么?”
冷无言平静道:“我只是实事求是。我从来不自欺欺人。”
“你——”萧木客忽然一怔,看着冷无言身后,一向淡定的眼里掠过一丝复杂而微妙的神情——风树站在前室的入口处,鲜血已经把衣服浸透了,一滴滴落在地上。
傲然一笑,风树潇洒地拂开脸上的乱发,用讥讽的音调大声道:“你是乌龟吗?动作那么慢!本少爷早就知道,要等你来救我是指望不上的!”
萧木客面无表情道:“你身上的伤怎么样?看样子现在应该还死不了吧。”
风树冷笑道:“放心,本少爷还得留着命给你收尸呢!”说出这句话以后,风树咳了一声,一缕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满不在乎地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血,风树笑道:“本少爷从四岁就开始进斗,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几支拐杖,哪能困住我?”
萧木客看着风树嘴角不断涌出的险血,皱眉道:“我们先回船上去吧。这墓实在很诡异,现在天又黑了,形势对我们更加不利。今晚先休息一下,明天一早再上来。不过,毛不拔……”稍微犹豫了一下,萧木客摇头道:“算了,先回去吧。”
大船上。萧木客怔怔站在自己的房门口,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在这里干什么?”林乱突然出现在走道里。
萧木客漫不经心地向风树的房门看了一眼,淡淡道:“你师弟,好像伤得不轻。他自己处理了一下就睡了,这样……不太好……要不要给他找个大夫?”
林乱笑道:“那个,应该不要紧吧。我师弟学过医的,他的医术还不错呢。他都随身带着极好的金创药。不过,你们回来时没有见到言不悔吗?”
“言不悔?”萧木客微愣了一下,轻声道:“他不是回来了吗?我一回来就看见他雇的船夫杂役在船上干活。”
林乱无奈地笑了一下:“他是回来过,但把雇的人带回来后他又走了。他说答应过我师弟要在那悬崖下接他的,所以……你该知道他那个人的吧?他又坐船出去说是接你们去了。从时间上推算,你们应该遇上的呀。”
萧木客皱了一下眉:“那……我现在……要不你出去找一下他行吗?”
“那好吧,”林乱耸耸肩,转身走掉了。
半个时辰以后,风树的房间。
在崖墓中几个时辰的历险,加上一身的伤,风树睡得格外沉。但有人使劲捶自己的房门,风树还是从沉睡中被吵醒了。从塌上坐起身,风树习惯性地把剑拿到手上,恶声恶气道:“谁?”
门外穿来林乱的声音:“是我,可以进来吗?”
风树懒懒地答道:“进来吧。”
林乱小声道:“你这么快就穿好衣服了?”
风树一面站起来,一面不耐烦道:“进来吧,我从来都是穿着衣服睡觉的。在军队里,晚上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行军。”
门开了,林乱慢吞吞地走进来,挠着头道:“我……就是那个……言不悔,他之前不是答应你雇完人回来接你的吗?结果,他雇完人回来没找到你们。他先把雇的人带回船上,又回去等你们下来……”
风树打断林乱的话:“我们下来没看见他。”
“我知道,”林乱的笑容显得有些古怪,“所以刚才我去找他。结果,我发现……那个……你们是从哪一面下来的?”
“从我上去那一面,”萧木客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他出什么事了?“。
“哦,没有,我找到他了,”林乱苦笑道,“事情是这样的。因为当时你跟他说让他雇人回来时‘到这里来接我们’……”
风树斜了林乱一眼,冷冷道:“那又怎样?“
林乱摇头道:“你是站在那峭壁后面跟他说这话的,所以他一直在悬崖那一面等你们。结果,就没碰上你们。刚才我找到他,但他不肯跟我回来。他说他答应过你,要来接你的,不接到你他决不离开。”
“我们已经回来了呀,”风树皱眉道。
“我跟他说了,”林乱叹了口气,“没用。他说答应过接你的,就一定要接到你才能回来……”
风树摆了一下手:“行了,直截了当地说,你跟我说这个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林乱吞吐道:“这个……我看他那样子,恐怕得你去跟他一起回来,他才肯回来。”
“开什么玩笑?”风树后退一步,在塌上坐了下来,“我现在要睡觉。既然他不肯回来,就让他在那里呆一晚上吧。死不了。”
萧木客轻声道:“他在那里,不会进那个崖墓去吧?”
“放心,”风树满不在乎道,“那个大笨石,他答应的是到悬崖后面接我,就一定不会去别的地方。”
“也行,”林乱笑了笑,“反正我刚才给了他一点干粮,今晚就让他在船上过夜吧。”说着林乱离开了风树的房间。
“实在受不了这些家伙,”风树向萧木客招了下手,“对了,你过来一下。”
萧木客走上前几步,淡淡道:“干什么?”
风树拿出百宝囊,翻倒了一阵,倒出一个包袱。向萧木客看了一眼,风树懒懒道:“这个早该给你的,事情太多,我忘了。”
萧木客淡淡地看了看地上的包袱,俯身捡起,把包袱缓缓地摊开,只见包俯里放着一小捆金叶子和一件黑色的鱼形边璋。萧木客微微一怔,仔细地看了看,正是自己以前给毛不拔的那些金叶子和那块玉璋。只是现在这些东西上都绑着一小条木片,金叶子连着的木片上写着“一一六零五”,而绑在鱼形边璋的木片上写着“一一八零四”。萧木客看了几眼,好奇道:“这木片上的数字是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那是毛不拔编的号。”风树冷笑道,“毛不拔的每一件宝物都要编上号再记录在他的宝物登记本上,我忘记取下来了。”
萧木客轻声道:“你从他那里要回来的?”
“没错,”风树阴着脸,“对他那种人用不着讲什么信义。”
萧木客沉默了一会儿,把那一小把金叶子拿在手上,平静道:“这些金叶子是他强要的,我拿回去。但这玉璋是我主动给他的,我就不要了。”
风树伸了个懒腰,痞痞道:“你不要我也不会还给那吝啬鬼的。你不拿走我可自己吞了。”
萧木客转身朝门外走去,只丢下冷冷的两个字:“随便。”
早晨。又是一个没有太阳的日子。
萧木客慢慢地走出船仓,却意外地发现风树已经站在甲板上了,正靠在船弦边望着远处的海面。
回头瞟了萧木客一眼,风树冷笑道:“懒鬼,睡到那么晚才起来!今天还要去那墓里呢。”
萧木客上前几步,面无表情道:“你昨天发什么疯?把我推出去,你一个人在里面搞什么鬼?”
“哼,”风树轻蔑地一笑,“把你赶走,本少爷才好脱身。你老是拖我后腿,在旁边碍手碍脚的。”
沉默了一会儿,萧木客轻声道:“你从哪里出来的?你怎么摆脱那些拐杖的?”
“这个,”风树的脸上现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说起来不是很光彩。其实这个方法很简单,我事先也不确定会管用。没想到试了一下,还真的很有效。”
“到底是什么方法?”萧木客淡淡道。
“装死,”风树低头道,“倒在地上闭气,它们就不会再攻击你了。我在地上躺了一会儿,渐渐地,周围再也觉察不到任何动静了。睁开眼一看,那些拐杖全部都不见了。”
“竟然会这样?”萧木客低声道,“那你从什么地方出来的?”
“后室的墓壁我都找遍了,没有开启那块巨石的机关,”风树走到甲板中央,“后来,我又回到我们进的第一间棺室里。我想,既然出不去,不如先在那里好好研究一下那具男尸。没想到,我把那具尸体抱出来后,发现棺材下面还有一条密道。”
“密道?”萧木客若有所思道:“那是通到……”
风树笑道:“我们猜得没错。那具男尸棺材底下的密道正是通到放有彩绘大棺材的那间墓室。看来,那具彩绘大棺材里装的真的就是他的妻子。”
萧木客皱了一下眉:“他们真是你二师姐的爹娘吗?我总觉得,这件事情有古怪。第一,就是那只桔子精。究竟是谁把它和那个宝盘一起放进石棺里的?我总觉得,把它放在那里的应该不是人。”
“不是人?”风树疑惑道,“你的意思是……”
“那只桔子精伤得很重,”萧木客轻声道,“即使用了日月聚光盘,没有上百年恐怕很难恢复人形。把它放在石棺里的家伙,应该是觉得……”思索了一下,萧木客接着道:“我以为,那家伙应该是觉得它恢复人形以后可以见面,才会把它放在那里的。但是,如果能从它下葬以前一直活到它恢复人形的,应该不是人吧?”
“那个墓确实很邪门,”风树苦笑道,“我倒了十几年的斗,遇到的邪物加起来也没有在那里面遇到的多。”
“第二,”萧木客接着道,“从棺室的情况来看,那具彩绘大棺材和石棺里的男尸,以及那只桔子精,下葬的时间应该都是在二十年前,彼此之间间隔不会很远。那么,二十年前,这一家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家里三个人几乎都在同一年里死亡?”
风树皱眉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听说我二师姐,刚好也是二十年前来到泰山拜师学艺的,这会不会与她们家里的变故有什么联系呢?”
“很有可能,”萧木客继续道,“第三,一开始是从双冢里带出来的那东西——多半就是那只人蛊,把我们引到崖墓里的。我原以为,这两个墓之间应该有什么联系。但是,现在看来,这两个墓的年代差了几千年……”
风树摇头道:“后来那只人蛊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应该是藏在什么地方了,”萧木客轻声道,“那个墓的构造很复杂。第四,就是你表弟说起的那个洞室。根据他先前的说法,那个什么‘僰国第一美女’应该是墓主的第二个妻子,怎么会被嵌在墓壁里?”
风树冷笑一声道:“那个娘娘腔说的话,根本不可信。他的思路,完全不是正常人能理解的。不过,这也很容易,现在把他叫过来好好问问就是了。弄清楚墓主的生平,也许很多事情就可以迎刃而解了。正好,可以让他把我们拓下来的那些文字也破译出来。”
这时,林乱与冷无言出现在甲板上。林乱向风树笑了笑道:“你感觉怎么样?身上的伤有没有好一点?”
风树没有回答林乱的话,只是有些古怪地看了林乱一眼,沉声道:“二师姐,你去把那娘娘腔叫过来。我有话要问他。”
“好的,”林乱笑笑,转身向船仓里走去。
望着林乱的背影消失在船仓入口处,风树瞟了瞟冷无言,问道:“大师姐,你跟二师姐相处这么多年了。你有没有发现,二师姐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
冷无言冷冷道:“有一点。”
风树与萧木客对视了一眼,追问道:“那她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呢?”
“她别的地方都很正常,”冷无言漠然道,“只除了一点。”语毕冷无言转身走进船仓里去了。
风树怔怔地看着船仓口,一脸的茫然。萧木客淡淡地说了三个字:“了望台。”
风树疑惑地向上望去,只见冷无言站在了望台上,冷漠地望着下面的甲板。风树更加迷惑,正想开口询问,却一眼瞥见林乱与玉无瑕慢慢地走到甲板上来。
玉美人长发散乱,睡眼朦胧,一见风树便撅着小嘴走了过来。绞弄着手里的丝巾,玉美人一脸怨尤地看着风树,娇嗔道:“丑八怪表哥,你干什么嘛!一大早就把我弄醒,起那么早眼睛起了血丝你负责呀!”
风树瞪了玉无瑕一眼,正要开口。只听冷无言在了望台上冷冷道:“林乱,上来。”
“干什么呀,大师姐?”林乱抬头看着冷无言,一副莫名的样子。
“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冷无言冷冷道。
林乱茫然地看了风树一眼,再次走进船仓里。风树与萧木客好奇地盯着了望台。
玉美人一边找出一面铜镜,一边娇滴滴道:“风树你这该死的丑八怪,要是我美丽的眼睛起了血丝,我一定饶不了你。”
林乱出现在了望台上。望着冷无言,林乱小声道:“大师姐,你叫我上来干什么?”
冷无言冷冷道:“过来。”
林乱一步一步地踱到冷无言身边,再次问道:“你要干什么?”
冷无言突然伸出右手,一把把林乱从了望台上推了下去。
“大师姐,你干什么啊?”风树吃了一惊。萧木客的脸色也微微一变。但紧接着,更让他们吃惊的事情发生了。林乱在空中坠落了两、三尺后,忽然变成了一只黑灰色的蝙蝠飞了起来。
冷无言向风树平静道:“她就这一点异于常人的。”说罢冷无言转身走进了船仓。
风树呆呆地盯着在甲板上空盘旋的蝙蝠,低声道:“我二师姐……是……蝙蝠精?”
冷无言从船仓里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站在风树的身边。
林乱落在甲板上,重新化成了人形。双目失神地看着冷无言,林乱小声道:“你……你什么发现的?”
“你来到泰山的第二天晚上,”冷无言漠然道:“我从窗口看见你变成蝙蝠飞出去。”
“你从那时就知道了?”林乱不敢相信地看着冷无言,“那师父也知道了吗?”
“他不知道,”冷无言冷冷道。
“怎么会?”林乱盯着冷无言。
“我没有告诉他,”冷无言平静道。
“为什么?”林乱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冷无言漠然道:“你来跟我爹学武功是一件事情,你会变成蝙蝠是另外一件事情,这是两件毫不相干的事情。”
林乱用凄然的眼神依次看过众人,勉强笑了一下道:“你们保重。”语毕,林乱身形一闪从甲板上消失了。天空中,一只黑灰色的蝙蝠向海天交界处飞去。
风树与萧木客默默地望着蝙蝠离开的方向,一时之间谁也没有说话。冷无言一脸平静地回房去了。玉美人依依不舍地放下镜子,抬起头娇笑道:“还好,眼睛没有起血丝。不然的话,丑八怪表哥,我跟你没完。还有你,”玉美人四下一顾,“咦?丑八怪二师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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