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鲁殇侯

感到脸上一阵发烧，东方淇强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尽量自然地从地上爬起来。迎着风树戏谑的目光和萧木客没有波澜的眼睛，东方淇一面和蔼地微笑着一面拍去衣襟上的尘土。然而，来人的下一句话立刻让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哇——”玉无瑕一见东方淇便笑逐言开，娇滴滴向风树道：“丑八怪表哥，你看到没有？这个老丑八怪看到我举世无双的美貌以后，仰慕得五体投地，拜倒在我的脚下。”
    “我……”东方淇勉强挤出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这位……便是玉公子吧。无爱少爷，你的表弟……也是一表人才啊。那个……玉公子，你不要误会。在下刚才……是不注意摔倒的……”
    “是吗？”玉美人抿嘴一笑，娇声道：“这就对了。我知道，你就跟我表哥一个样，总是心口不一。要你亲口承认折服于我的美貌之下，你是万万不肯的。然而，天生的对美的追求这样一种本性还是会指引着你，拜倒在我无与伦比的美貌面前。不管你怎么掩饰，你内心真实的想法——被我的美貌深深震惊和吸引，是隐藏不了的。看我的第一眼，你就无法再欺骗自己，出于你内心最深切的愿望和最直接的本能，你毫不犹豫地跪倒……”
    “玉公子，”东方淇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微笑，“现在情况危急，我想先问一下你……你先告诉我们，你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行吗？”
    “你不要因为害羞就东拉西扯的，”玉美人娇嗔道，“崇拜我的美貌没有什么可丢人的。正常人都会为我的美貌而自惭形秽，对我的容颜仰慕不已。”
    “是吗？”风树用优美而危险的音调道，“真可惜，我不是正常人。所以……”
    不经意地一侧头，风树发现萧木客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四下看了一圈，风树却没有找到什么不妥的地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萧木客的面色，风树轻声道：“怎么了？你没事吧？”
    “棺材里面有动静，”萧木客朝风树摆了摆手，“退后，尽量离这些棺材远一点。我想，这些东西快要从木棺里出来了。事不宜迟，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是吗？”风树略显茫然地左右张望了一下，向萧木客道：“我什么都没有听见。马上离开这里？你倒说得轻松，莫非你已经找到破阵的方法了？”
    “这个不用担心，”东方淇笑了笑，看起来胸有成竹的样子，指着玉无瑕道：“无爱少爷，你没有发现吗？这个阵好像完全困不住你表弟。我们跟着他走出去就好了。”
    “你说死娘娘腔？”风树厌恶道：“他要能破这个阵，猪都可以飞上天了。像他这种洁癖自恋狂成天就知道调朱弄粉、顾影自怜，他哪里学过阵法？刚才的事，不过因为他运气好罢了，只是巧合。”
    “不会那么巧的，”东方淇轻轻地摇了摇头，做出一副哄小孩子似的神情。微笑道：“玉公子，恕在下愚昧，你是如何……”
    “你这个又老又丑的家伙，”玉美人撅嘴道，“都说了不要叉开话题的！明明见到人家的美貌时，就倾慕得五体投地，现在又不敢承认了！你……”
    “没时间了，”萧木客打断玉美人的话，低沉道：“听着，你在前面带路，我们都跟着你。立刻带我们穿过这些棺材，动作要快。”语毕，萧木客转过身子对着风树，面无表情道：“那把刀，再借给我用一下可以吗？”
    “哼，”风树冷笑了一声，之后却没有什么动作，只是仿佛饶有兴致地盯着萧木客那双平淡得一点波澜都没有的眼睛。
    触到风树的目光，萧木客微微动了动头，似乎想避开那令人感到不自然的古怪眼神。深吸了一口气，萧木客终于还是镇定地迎着风树墨黑的眸子，冷冷道：“出了这里就还给你。”
    “犯不着，”风树生硬道。从百宝囊中找出那把乌黑的刀递给萧木客，风树阴阳怪气道：“我不会收你租金的。”
    依旧面无表情地接过刀，萧木客淡淡地对玉美人说了一句：“走吧。”
    “喂，姓萧的丑八怪，你来评评这个理！”玉美人顺势扯住萧木客的衣袖，一双俏眼因为激动而有点微微泛红。用优雅的兰花指对着东方淇，玉美人娇声道：“你也看到了，这个丑八怪，我一走过来他就拜倒在我脚下。现在他又各种理由来搪塞，妄图否认我的美貌……”
    “现在我也听到了，”风树忽然戒备地举起长剑，小声道：“这些棺材里面真的有……好像是什么东西在里面挣扎发出的那种声音。是这些怪物要出来了吗？”
    “多半是，我也不确定。”萧木客甩开玉美人的手，轻声道：“快走。”
    “哎，你们以为不承认就可以掩盖我的美貌吗？”玉美人娇嗔道：“休想。我的美貌，纵使日月的光芒也无法遮挡……”
    “死娘娘腔，”风树轻蔑地瞟了瞟玉无瑕，懒懒道：“我记得某人急着要找什么养颜秘方的……”
    “对了！”玉美人闻言顿时花容失色，惊叫道，“我上了你们的当了！你们故意的！你们嫉妒我的美貌，就联合起来演戏给我看，想让我忘记去找养颜秘方……你们这些卑鄙的丑八怪！幸好我及时识破了你们的阴谋诡计，哼！”玉美人柳眉倒竖，俏眼睁圆，对着三人鄙夷地啐了一口。
    转过身，玉美人摇摇摆摆而坚定无比地顺着两堆棺材之间的一道空隙走去。
    “跟上，”萧木客向东方淇和风树道，同时轻轻地推了风树一把，冷冷道：“你先走。”
    “不对，肯定不对，”风树摇头道，“那个娘娘腔走错了！开始他不是从这条路走过来的。我记得很清楚。”
    萧木客淡淡地看了风树一眼，轻声道：“跟着他。”
    “你……”风树迟疑了片刻，傲然一笑道：“管他呢，大难莫若死！今天本少爷就舍命陪君子好了。”语毕风树大步追上玉美人，一脸不服气地跟在后面。
    萧木客再次扫视了一下周围密密麻麻的棺材，把刀斜倚在身前，机警地跟了上去。
    “为什么让我走在最后面？”东方淇不满地喊道，一面飞跑着去追赶三人。
    袅袅娜娜地踱着碎步，玉美人在横七竖八的棺材之间不慌不忙地穿行。每次走到路分叉的地方，玉美人就停住脚步，微微抬高手里的灯笼，将附近的棺材一一打量过。而每次看不了几眼，玉美人必定娇嗔一声“丑八怪”，然后满面春风、看起来似乎十分肯定地朝着一个方向转过去。
    风树一直用怀疑的目光盯着玉美人窈窕的背影，同时不断地察看四周棺材里伸出的头颅。那些肉色的圆球上不仅已经长出了五官，现在还开始从头顶上冒出一缕一缕的黑色长发。
    感觉那些蠕动的头发很是怪异，风树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试图辨认出那些怪物头上会动的黑色线条究竟是什么。然而，灯光一射出来就立刻弥散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看了不大一会儿，风树便觉得眼前尽是四处乱爬的黑色小虫。
    摇摇头，风树转过脸看了看萧木客。那张万年冰山的脸上还是找不到一点属于人类的表情，只是平时淡然的双目里隐隐透出不易察觉的锐利和警惕。风树沉声道：“你看两边的棺材……”
    做了个不要出声的手势，萧木客用耳语一般的声音道：“不要说话。快走。”
    “哼，”话刚出口就这样硬生生地被萧木客无礼制止，一向骄傲自负的风树顿时心中燃起一股无名业火。审时度势，风树清楚现在必须把握一切能争取到的时间走出这个阵。于是，不甘心地忍住发脾气的冲动，风树赌气似的加快了步子。
    走在最前面的玉美人又一次停了下来，一边嘟囔着“丑八怪”，一边仔细地观察身边的棺材。水灵灵的大眼睛忽然一亮，玉美人自信满满地媚笑着迈开了脚步。出人意料地，这一次，玉美人饶过一叠木棺后竟然向着来路的方向折了回去。
    “死娘娘腔，你倒回去干什么？”风树蓦地站住，一把揪住玉无瑕的衣襟，怒道：“你到底认不认识路？少在这里不懂装懂！还是你根本就心怀鬼胎？老实交代，你究竟想做什么？”
    “不要碰我的衣服，丑八怪！”玉美人嫌恶地盯着风树的手，娇嗔道：“你的手那么脏，这是我今年才新做的绸缎衣服哎！这下不能穿了！你知不知道？这件衣服的款式，当下是都城里的王公贵族中最流行的！没品位的丑八怪！这个款式，再配上这衣料的质地跟颜色，还用我亲手调制的独门香料熏过，这身衣服千金难买……”玉美人的一双俏眼渐渐泛出晶莹的泪花：“呜——今天我才第一次穿呢！我不想活了！”
    “恶心，”风树冷冽道，“收起你这一套，娘娘腔。你是不是想让我从百宝囊里倒些蛊虫出来，从你的七窍灌进去，把你做成一只人蛊？”放慢了语速，风树华丽的声音传递着威严，“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要折回去？”
    可怜兮兮地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玉美人啜泣道：“人家哪有折回去？我不是一直往前走的吗？”
    “你当我是瞎子吗？”风树指着面前一条狭窄的路道，“这条路才是向前的。”
    “才不是呢，笨蛋丑八怪！”玉美人秀美的面庞上挂着几颗晶莹的泪珠，宛如梨花带雨，分外妖娆，“你指的这一条路才是折回去的。我们刚才明明就是沿着这条路走过来的嘛！我看，你不止又丑又笨，记性还很糟糕！”
    “快走，不然就来不及了！”一直对这场闹剧冷眼旁观的萧木客猛地开口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一次扣住风树的手腕，萧木客强行把风树拖向玉美人选择的那条回折的路，同时朝仍呆在原地的二人吼道：“走——”
    “你又来这手！你再这样我就……”手腕上骤然一阵剧痛，风树愤怒地回过头，印入眼帘的首先是萧木客焦灼的眼神，然后便是萧木客身后的几具木棺——棺身侧面探出的一个个怪头——尽管棺室里只有一点暗淡的光，尽管被纷乱蠕动着的黑色头发掩映着，风树还是清楚地看到那些扁平的脸上绽放出阴森的笑。并且，随着那些东西笑起来，一条条奇怪的灰色小沟出现在它们的脸上，接着大量黑色的液体从那些小沟里流泻下来。
    一阵寒流夹杂着恶心的感觉涌向全身，风树深吸了一口气，苦笑道：“又是些让人倒胃口的玩意儿！他们脸上流下来的黑乎乎的东西是什么？”
    丝毫没有放慢脚步，萧木客淡淡地看了风树一眼，垂下手轻声道：“不知道。快点离开这里就对了。”
    “糟了！”东方淇拼命追赶着萧木客与风树。惊恐地环顾四周，东方淇像着了魔似的瞪大眼睛望着身边数以千计的怪物，见到那些妖异的脸上不断涌出的黑色汁液一点点滑落到地上，东方淇整个人都被畏惧的情绪笼罩了。既没有大叫，也不做任何防御，东方淇似乎完全放弃了希望，颓然地跌坐在地上。
    “没用的老家伙！”风树斜了东方淇一眼，刻薄地讥讽道：“只看见这样的情形就腿软了？除了‘废物’，我还看还真不容易找出别的词来形容你……”
    萧木客只是迅速地回望了片刻，冷冷道：“现在抓紧时间还来得及。”
    “好、好……等等我……”东方淇浑身一震，手忙脚乱地折腾了一番，才连滚带爬地直起身子追上前去。
    “好恶心呀！”看到周围的怪头脸纷纷上流下黑水来，玉无瑕轻轻地扬了扬手中的水蓝色丝巾，娇嗔道：“恶心的丑八怪！”伸手在怀中摸索着什么，玉美人扭动着纤细的杨柳腰跟在三人后面。
    “既然没时间了，我们为什么不跑？”风树一面疾步往前走一面向萧木客道：“该死，这里面使不出轻功来！不过，跑总比走快很多。”
    “我们可以跑，”萧木客面无表情道，“如果你表弟不反对的话。我们需要他带路。”
    “死娘娘腔！”风树骂了一声，冷笑道：“他当然不肯。他说过，跑起来的样子不雅观，而且会流汗。这么有损美人形象的事，他怎么肯做呢？”
    “以这个棺室的面积，”萧木客淡淡道，“只要知道路径，走出去也来得及。”
    沉默了几秒钟，风树接着道：“说真的，你不觉得他有问题吗？”
    “无爱少爷，”东方淇吃力地跟在两人后面，气喘吁吁道，“我想，说不定折回去这一步就是走出这个阵的关键。你之前不是也说过吗？鬼打墙也好，阵法也好，都是让人在里面兜圈子走不出去。所以……”
    “所以什么？”风树森然道。
    “所以，”东方淇老成地笑道，“在我们眼里看来是折回去的路，也许正是走出这个地方的通道。就像，我们认为是正确的路，最后却总是迷失了方向。只是……只是不知道玉公子他是根据什么来辨别方位的……”
    “哼，”风树高傲的薄唇微微上扬，漫不经心地向后瞟了一眼。瞥到玉美人慢吞吞地挪着碎步，神情专注地在衣服里翻来翻去，风树的剑眉拧了起来。稍稍减慢步行的速度，风树高声叫道：“喂，死娘娘腔，你还在找什么？不快点离开这里，我们都会死在怪物手上，”见玉美人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风树又补充道：“那样死得可难看了！”
    “我知道啊，”玉美人得意洋洋地举起一个小瓶子，对着风树晃了晃，妩媚的笑脸艳如晓春之花，“所以，这次我把‘美人瞑目’提前找出来了！到时候就不用害怕了！”
    玉美人话没说完，风树已经调头走远了。前方又是一个岔路口，也许是正在气头上，风树不假思索地向前冲去。刚走了两步，只听玉美人娇柔宛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笨蛋丑八怪表哥，你小心认错路哦！”
    俊逸的脸上划过一抹毒辣的表情，风树固执地准备继续前进。萧木客一把按住风树的肩膀，冷冷道：“忘了东方先生刚才说的话吗？你认为是正确的路，最后却总是迷失了方向。”
    玉美人袅袅娜娜地走近三人，借着灯笼昏黄的光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木棺。伸出纤纤素手整了整秀发，玉美人娇笑道：“表哥果然是又丑又笨！这条路我们以前走过了嘛！你这样就倒回去了！”
    “是吗？那么，美人表弟，”风树微笑的样子很漂亮也很阴险，“你觉得我们应该走哪里呢？”
    “这个嘛，”玉美人指着棺材堆靠左边的一道缝隙，娇声道：“只有这一条我们没有走过。其他的都是回头路。我们走这一条路，一定可以走出去的！”
    “你凭什么这样说？”风树戒备地看着玉无瑕，“你怎么知道其他的路都是回头路？”
    “快走——”萧木客拉起风树走上了玉无瑕指的那条路，顺着层层叠叠木棺之间的空隙快速向前奔去。东方淇忙不迭地紧紧跟着二人。
    “拜托！”玉美人一步三晃地走在后面，一边娇嗔道，“丑八怪表哥，你不会用眼睛看吗？走过的路你总该有点印象吧！看着路口，你应该就会想起来，这条路你是不是走过了。”
    “我看不出来这些路有什么区别，”风树黑水晶般的眼睛泛着冷峻的光，“所有的路都是一样宽窄，两边都是一样的棺材……”
    “但是棺材里面的丑八怪长得不一样啊！”玉美人神采飞扬道。
    “你在说什么？”风树莫名道，“有什么不一样的？”
    “区别大着呢，”玉美人竟然靠近身边的一叠棺材，娇滴滴道：“你看嘛，最下面那两个丑八怪。虽然它们的皮肤都很差。但是，上面这个丑八怪的皮肤比下面这个，相对来说，要好一点。下面的丑八怪，皮肤要粗一点，还有就是……”
    “真是没有想到啊，”风树与萧木客对视了一眼，拖长声调道：“原来你还能区分出这些家伙长得不一样。我之前一直以为，在表弟你的眼里，其他人都长得一个样，全部都是丑八怪。”
    “不是在我的眼里才这样！”玉美人撅起小嘴，不快道：“事实如此！天底下除了我以外的人，本来就都是丑八怪嘛！只是丑的程度不同而已。”
    “萧兄，无爱少爷，”东方淇忽然悄悄地叫道，那声音听起来像幽灵一样轻飘飘的，似乎整个人都要虚脱了，“你们看……地上……”
    风树戒备而快速地瞟了一眼地面，只见那些怪物脸上滴落的黑水立即就渗入地下。随着渗进地底下去的黑色液体越来越多，地面渐渐鼓起一个个高不过几寸的小丘。那些比拳头略大一点的小土丘不安分地蠕动着，好像什么东西就要从地下钻出来。
    “不管它们，”萧木客平静道，“继续赶路。不要看地上。发生什么事情都还是往前走。”
    冷哼了一声，风树暗暗将一枚血影魔针藏在指间。表面上依旧一脸懒洋洋的安然，风树看着同样不动声色的萧木客，漫不经心道：“你有没有发现这间墓室有一个很特别的地方？”
    “无爱少爷！”东方淇哭笑不得道，“你这不是废话吗？这墓室……这……这……这样子……这当然很特别了！”
    “我有问你吗？老家伙！”风树烦躁地一挥手，“喂，姓萧的，你没听见我的问题吗？你想，这里是一个崖墓。墓的内部应该都是岩石。为什么这间洞室的地面是泥土？这不是很奇怪吗？虽然这片山崖上的岩石质地不是很坚硬。但我还是无法想象，用人力在岩石上掏出一个大洞，再把泥土填进去。墓主这样设计，莫非有什么特殊的目的？”
    “这个问题，”萧木客轻声道，“我一进来就注意到了，只是……”
    “出口——”东方淇用颤抖的手指着前方，激动地大叫道，“太好了！终于找到了！”音量由高变低，风树敏锐地察觉到说话人的情绪已经由最初的狂喜逐渐掺杂进点点淡淡的失望。
    风树懒懒地抬起眼皮，只见脚下的小路向前蜿蜒了十几丈后，赫然通往一小块空地。心里不禁有些疑惑，风树使劲眨了一下眼睛，再次凝神看向前方。距离有点远，棺室里太暗，风树仅能辨出在那一小片空旷的地方尽头，好像立着几级石阶，青黑色、狭窄的石阶连接着的又是一小片空地。
    “这两个家伙，费了那么大的劲，最后找到的就只有一个破破烂烂的台阶，”风树下意识地看了东方淇一眼，心底暗暗琢磨道，“难怪老家伙的口气那么失望！估计他看到那个破石阶，心都凉了。”
    正在出神，一声如同受伤野兽发出的惨叫响彻整个洞室，风树一惊，本能地四下打量着，试图透过密密麻麻的棺材寻找声音的源头。那声叫喊仿佛是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来的，明明白白地传递出无限的恐惧和痛苦。余音在墓室中回荡，令人毛骨悚然，深深地震撼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呀——这声音……这声音……一定是守护圣地的恶灵要出来了！”东方淇像疯子一般大声叫嚷着。突然力气奇大地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萧木客与风树，东方淇跌跌撞撞地朝着棺材阵以外的空地狂奔过去。
    “该死的老家伙！”风树鄙夷地骂道。机警地把长剑贴近地面，风树犹豫道：“刚才那声音……我觉得是……大笨石那家伙。现在，我们恐怕也只能丢下他了……你说呢？喂——你——”
    看着对面那双没有多少感情的眼睛一点点浑浊起来，风树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下一秒，黑色的刀“哐”的一声掉在地上。只感觉眼前一花，风树眼睁睁地看着面前那月白色的身影直直地倒了下去。来不及考虑什么，风树以闪电般的速度，在那俊秀挺拔的身形触到地面以前接住了萧木客。
    托着萧木客冰冷的身体，风树反而很快冷静下来。把灯放在身旁的地上，腾出一只手搭上萧木客白皙的手腕，风树皱眉道：“怎么好端端的，一下子就中毒了？难道是……”墨黑的眸子里，一缕杀气开始蔓延，风树死死瞪着萧木客右肩上一抹玫瑰红的正不断扩大的痕迹。小心翼翼地撕开红色印记周围的衣服，风树见到寒光一闪——萧木客右臂的上部扎着一根极细的银白色的小针。针尖深深地陷进肉里，刺出来的血竟是奇异的、玫瑰花瓣一样的色泽。
    暗道一声“糟糕”，风树看看身边成千上万狞笑着的怪头，又看看地上越来越多并慢慢聚集在一起的小土丘，狠了狠心，把剑扔在脚边。自怀中摸出一把锋利的匕首，风树缓缓抽出手，让萧木客平躺在地上。左手扳住萧木客的肩头，风树目测了一下毒针刺入的位置，举起匕首准备划下去。
    淡然得一点波澜也没有的眼睛猛然张开，萧木客淡淡道：“不用按着我，你动手吧，我不会乱动的。”
    “笨蛋！给本少爷闭嘴啦！你知不知道你中了剧毒，”风树恶狠狠道，“是那个老家伙动的手脚？很糟，我不太确定是什么毒。像是……”说话的功夫，风树已经利落地挑出了萧木客右臂上的小针。
    “是哪种毒都没有关系，”萧木客镇定自若地站了起来，“一会儿就好了。没想到东方先生会这个时候发难，这种针刺在身上又一点感觉都没有。不然马上运功调息，刚才也不至于会失去知觉。”
    “你先出去吧，不过要小心东方先生躲在什么地方偷袭你。我还需要你表弟指路。”拾起刀，萧木客从容四顾道：“方才我们听到的叫声是从左面传来的对吗？”
    “哎——”风树怒目相向道，“姓萧的，你敢瞧不起本少爷？你……”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棺室一角传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脸上现出惊疑不定的表情，风树急忙收起匕首，俯身去捡自己的长剑。
    刚一低下头，风树就愣住了，急道：“我的剑呢？先前明明在这里的，怎么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