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挺的剑眉往下压了压,风树竟以一种前所未见的粗心大意的神态迎了上去。走近了,那些摆放得规规整整的毒针像有感应似的,越发肆意射出诡异的红光。清冷的眸子里映着几十枚白亮的小针,风树脸上是不可思议的轻描淡写。
“人命关天,”房中突然响起这样的话语。极轻的音量,淡淡的口吻,听上去多少不太真实。风树毫不意外地侧过头,只见一条月白色的身影仿佛凭空出现一般立在案几旁。
面无表情地看着风树,萧木客猛地抬起右臂。并不见他有进一步的举动,下一秒,一根泛着寒光的毒针已经稳稳地夹在他瘦削纤长的指间。淡然的眼睛里仍是没有一点波澜,萧木客冷冷地吐出四个字:“还等什么?”问句的形式,语气却根本没有抑扬顿挫。
风树古怪地笑笑,随手把百宝囊解下来托在掌中。嘴唇微动,风树洒脱地把手里的锦囊迅速往下一倾,令人心惊肉跳的咆哮立即在房间里回荡,那声音绝对不像任何一种属于人世间的生物。两肩沉稳而安定,风树有些不耐烦地打量着面前被毯子包裹着的剧烈翻动的物体,懒懒道:“那个老家伙的话,本少爷一分也不相信。现在,咱们纯粹是消遣,你就这样隔着毯子刺进去好了。治好也罢,被毒死也罢,或者刺到不该刺的地方变成瞎子或者傻子什么的,都是他的命数。”
雕塑一样木然地站在原地,萧木客淡淡道:“这里我一个人处理。你出去吧。”
眼皮微微向上挑起,风树黑亮的眸子里透出寒森森的笑意——不屑、恼火与嘲讽的含义一览无余。预料着接下来会遭遇的讥笑和阻挠,萧木客朝前跨了一步,意态漠然中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坚决和戒备。然而,风树只是用一种高深莫测的眼光瞟了瞟萧木客,一声不响地拉开门走掉了。
缓慢行走在大部分被桃子占据的过道里,风树坚定的步履表明了他此行是有目的地的。在一扇紧闭的门前倏地停下,风树静静平视着前方,好像对面的木门是一件举世无双的艺术品。这时,一个温柔的声音从房中传出:“大师姐,你吃完了我就把盘子收走了啊。”
“林乱?”风树准备敲门的手停在半空中,暗忖道:“二师姐偏偏也在这里?还是等她走了和大师姐单独谈比较好。”林乱出现在冷无言的房间里,实在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风树了然地点了一下头,转身欲走,林乱的下一句话却让他的脚定住了——隔着那扇并不厚的门,只听林乱幽幽道:“大师姐,你跟师弟的武功,哪个强些?”声音轻飘飘的,仿佛蕴藏着无可言喻的惊慌。
鹰眸微眯,风树无声无息地上前几步,整个身躯贴上紧闭的木门,全神贯注地聆听着房里人的对话。良久,冷无言始终没有回答林乱的问题。就在风树即将失去耐心的一刻,林乱细微带着不安的声音再度响起:“大师姐,人家问你事呢!你好歹说句话行不!”
这一次,风树听见了跟想象中一模一样的绝对零度以下的语音——冷无言冷冷说了句:“明知故问。”
房中静默了片刻,林乱沉缓道:“师姐,你是说上次你在泰山跟师弟过招的事?可是那是两年以前嘛!当时你也才输了他一招。这两年以来,你的武功大进。现在他还能打赢你吗?”
冷无言淡漠道:“年纪越大,进展越慢。”
“师姐你什么意思?”林乱小声地试探道,“是不是说,师弟比你年轻,所以,这两年他的武功比你进步大?你还是打不过他?照你这样说,到时岂不是没有人可以制得住他?”
清丽柔和的音调掩盖不了说话人的心思,风树站在门外都可以感觉林乱周身散发的那种对自己绝非善意的气氛。理了理额前的头发,风树不怒反笑。此刻,又听林乱用怀疑的口气道:“我不相信。昨天,相邦大人派来的那个门客明明还跑来请你去救师弟,他的武功怎么会比你强?”
“这个原因很简单,”左手掌心看似不经意地向上倾斜,一股强厉的劲风撞开了木门直袭向房内的两人,风树随之身形一飘,昂首立在房中央。邪邪一笑,风树恰到好处的嗓音既不过分冷冽,又不失威严:“二师姐,我来给你细细地解释。那些粽子邪物本身没有体温,也不会内功,一碰上大师姐阴冷的掌力,当然只能冻僵了。但是,一个内力修为超过大师姐的人,就可以运功抵挡这种寒气,分毫不受影响。二师姐,你就那么希望我栽在大师姐手上?”
“我……”林乱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师弟,你开什么玩笑……我……去看看……你们的午饭准备好没有。”慌乱地穿过风树身边,林乱一阵风似的快步走出门去。
“二师姐,请留步!”风树彬彬有礼道:“我冒昧地问一下,你刚才说的那一句‘到时岂不是没有人可以制得住他’,所谓的‘到时’,是指的到什么时候啊?还请二师姐赐教。”回应风树的,是一阵更加急促的脚步声。不动声色地看着林乱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走道转角处,风树心底骤然涌起一种模模糊糊的快要大难临头的感觉。
谨慎地掩上房门,风树保持背对冷无言的姿势,凌厉道:“你居然自己先回来了,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大师姐,我什么时候给过你擅自行动的权利?”
“从来没有。”冷无言的表情平淡至极——从风树进门到现在,她一直旁若无人地端着一只杯子喝水。任凭风树雄浑的掌风贴着面颊掠过,任凭风树对林乱冷嘲热讽,冷无言漠然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手里的杯子。
慢条斯理地转过身,风树森然道:“既然知道,为什么你一个人先走了?”
“你也没有说过不能一个人先走,”冷无言冷冷道。
皱了下眉,风树面色阴沉道:“毛不拔走时,按照我的吩咐把悬崖下面的船都带回来了。大师姐,你用什么方法回到大船上的?莫非你是飞回来的?”
“做一块足够大的冰,把剑当桨用,”冷无言淡然道,一面把顺手杯子放在案几上。
“这倒是很聪明的想法,”一眼瞥见那只杯子里还剩小半杯水,水面上漂着一层厚厚的浮冰,风树似笑非笑道:“在我的印象里,你好像从来没有把一杯水喝完过。每次都是才喝到一半,剩下的都结成冰了。大师姐,你练的这种独门内功没有办法收放自如吗?还是因为你的修为不够,才做不到收放自如?”
冷无言用没有温度的声调答道:“不知道。”
深吸了一口气,风树摆出一副例行公事的姿态,心不在焉地继续问道:“你在那间棺室里跟我们分开以后,走到哪里去了?”
“我没有走动,”冷无言漠然道,“你没叫我跟着。”
“是吗?”风树冷笑道,“那么,后来呢?你又怎么想起回船的?”
“到午饭时间了,”冷无言平静道。
眼神刹那间锐利得让人不敢正视,风树一字一顿道:“你怎么出那个阵的?”不等冷无言回应,风树又补充道:“就是那间有很多棺材的洞室,我们就是在那个地方分开的。你是怎么从那里出来的?”
冷无言冷冷道:“走出来的。”
“哦——”风树故做恍然大悟状,夸张地叫道:“大师姐,原来你是走出来的!你要是不说,我还以为你是爬出来的!”声音陡然低沉了下去,风树正色道:“好了,大师姐,你能不能……难道你没有发现那间墓室的异常吗?难道我会相信你就这样轻轻松松地走了出来?别忘了,你到这里是来帮我的。”
“没发现。”冷无言淡漠道:“我来帮你是一件事情,我怎么出那间棺室是另一件事情,这是两件毫不相干的事情。”
狂傲不可一世的面庞终于浮现一抹倦色,风树用舌尖润了润嘴唇,放弃似的打开了房门。一只脚已经迈出门外,风树又不甘心地回头道:“大师姐,你……总之,你在那个崖墓里面发现了任何……任何异常的事物,任何你觉得不对劲的东西,都告诉我好吗?”这一次,不等冷无言回答,风树率先摇了摇头,自责道:“实在是愚不可及的问题!”——那个邪门的墓,在常人眼里,处处都不对劲;而在这位没有感情、目空一切的大师姐眼里,恐怕没有地方是让她感觉异常的。
无声地叹了口气,风树准备把门带上,只听冷无言不紧不慢道:“我在墓里看见你爹。”
上了发条般节奏恒定不变的语速夹杂着让人匪夷所思的内容一齐灌入脑中,就像一盆刺骨的冰水劈头盖脸地浇下来,风树石化了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敞开的门边。目光越过冷无言的肩膀投向舷窗外的大海,风树眼前跳动的画面却是前一天在崖墓中见到的尸体——那具保存完好、俊美不凡的男尸。不知过了多久,风树缓缓地垂下头,沉吟道:“二师姐他爹……是那具棺材中的尸体……那具男尸后来失踪了……而我爹……”
抬起头,风树已经恢复了身为支配者贯有的威严和强势。墨黑的眸子里闪现嗜血的笑意,风树玩世不恭道:“大师姐,你看到的是死的还是活的?”
“我不确定,”冷无言冷冷道,“他会动。”
“当时的具体情形是怎样的?”风树眼中的笑意更浓,“就是你遇到他的时候。那个老头子在干什么?”
“他站在一堆棺材旁边,”冷无言淡淡道,“我走过去,他在后面小声说了一句‘不好’。”
“然后呢?”风树靠在门上漫不经心地问道。
“我走出去了,”冷无言漠然道。
“他说的‘不好’是指什么?他是看见你了才这样说的吗?他看见你没有?”风树的神情意态简直像是在鉴别一件明器上的纹饰——不放过任何一个微小的细节,却也绝对不掺杂进一丝自己的感情。
冷无言平静道:“不知道。”
“也许我该换个问法,”风树苦笑了一下,“大师姐,你遇见那老头子的时候,你们是面对面吗?换句话说,当时你们所处的位置是怎样的?”
“他背对着我,”冷无言冷冷道,“我们处在相距大约一丈多的两条通道上。”
“通道?”风树若有所思道,“你指的是棺材堆之间的那些小路吧。这么说来,你走的跟他不是一条路,他又是背对你的,那他很有可能根本没有发现你……那他后来说‘不好’是针对……”沉默了片刻,风树兴趣昂然道:“他说了这两个字以后,周围的环境发生了什么变化?”
“我周围没有什么变化,”冷无言漠然道,“至少我察觉不到。”
“你的周围没有变化,”风树轻佻地笑道,“你是不是在委婉地告诉我,他的周围发生了变化?”
“不知道,”冷无言平静道,“我没有回头。”
“在一个摆满棺材的地方,遇到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那里的人,”声调仍是慵懒,风树的笑容也没有改变,只是眼睛里开始传递出危险的信号,“在那种情势下,听见对方说出那样的字眼,你居然没有回头去察看。大师姐,可以给我一个听上去还像那么回事的理由吗?”
冷无言冷冷道:“他说‘不好’是一件事情,我走过去是另一件事情,这是两件毫不相干的事情。”
“美妙的理由,”风树朝冷无言比了一个“佩服”的手势,赞赏道:“非常有说服力。”直起身子,风树后退一步,单手扶着门,沉声道:“他说那句话的时候,离你从他身边穿过去,过了多长时间?”
“我走到距离他站的位置大约三丈远的地方,”冷无言淡漠道,“他说了那句话。”
“明白了,”突然被甩上的门遮住了风树修长的身形。那张年轻的面庞被隔离在两扇菲薄的木门后面,看不到他这一刻的表情。然而,斩钉截铁的口吻,似乎表明说话人心底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当然,这一点,依旧是与冷无言毫不相干的——就像在执行预先设计好的指令,冷无言以一种程式化的动作从睡塌上捡起一卷竹简翻阅起来,一脸的平淡与漠然。
了望台上。不大的地方亦是到处堆放着桃子。
低着头,风树蹲在地上,百无聊赖地摆弄着几颗小石子。连接了望台与船舱的梯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听着这声音,风树迅速把面前的石子归拢到一块塞进了百宝囊里。唇边绽开一抹近乎天真无邪的微笑,风树懒洋洋地看着来人,揶揄道:“你拿我的针,是去绣花还是去缝衣服?大笨石很难对付吗?这么长的时间,换作是我,现在碑都给他立好了!”
微微皱了下眉,萧木客轻声道:“他已经恢复人形了。没有什么大碍。神智很清楚,虽然身上有很多伤口,但是都不深。只要修养一段时间……”
很霸道地一摆手,风树凌厉道:“我对那只大笨石的事情没有兴趣。”
萧木客淡淡地看了风树一眼,低沉道:“我觉得这船上不太干净。”
“你说什么?”墨黑的眸子里闪过错愕的神情,顿了几秒钟,风树发出一声诡异的轻笑:“你中邪了?这种话,我以为只有从死娘娘腔那里才会听到。”说着,风树慢吞吞地站了起来,“好吧,如果你很介怀,我现在叫毛不拔把那些桃子扔了,再把整艘船都清扫一遍。”
“不是说那个,”萧木客摇摇头道,“我有种感觉,这只船好像被什么邪物侵入了。”
“你的感觉是不是有点滞后?”风树邪魅地一笑,“前几天那些怪物到处袭击人的时候,你怎么没有这种感觉?现在,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所有的怪物,连同被它们弄伤的人,都已经死了,一把火烧干净了。船上已经没有……”
“不一样,”萧木客打断了风树的话,“跟前几天完全不同的感觉。这一次,也许,事情要严重得多。”把嗓音又压低了一些,萧木客接着道:“其实,从墓里出来以后,我一直感觉我们从里面带出了某种……东西。”
“我明白你想表达什么,”望着萧木客措辞艰难的样子,风树露出一个明净的笑容,“我有过这种体验,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是我刚开始被允许进到墓里的那一年。有几次,从地下上来的时候,我会有这种感觉。”耸了耸肩,风树戏谑道:“就假定你的直觉是完全正确的。那么,以你之见,我们现在应该采取什么措施来对付那东西呢?”拖长的尾音,刻意强调了疑问的口气——事实上,问话的人并不需要也不认为可以得到对方的回答。
“顾好你自己,”萧木客淡淡道,“这里没有人需要你帮忙。尤其是,”目光移向湛蓝的长空,缓缓地,却无比坚定地,萧木客说出了后半句话:“比你强很多倍的人。”
眼中明显一滞,好像没防备地被什么刺伤,但风树立即又笑了。意味深长地斜了萧木客一眼,风树不屑道:“本少爷自有分寸。另外,我们是不是跑题了?我叫你上来可不是为了了解你那些莫名其妙的感觉。”
“有话快说,”萧木客冷冷道,“我还要赶到东方先生那里去。”
“怎么?你怕去晚了,墓里的宝贝让他一个人拿回去邀功了?”风树痞痞一笑,“那又何必回来呢!我真的觉得,你跑这一趟,没有什么必要啊。”目光中的笑意渐渐敛下,风树转身看着下方甲板上忙碌的船工,严肃道:“在墓里,我允许那个死洁癖跟着,你不觉得奇怪吗?我凭什么一口断定大师姐不会有事,你不想知道吗?”不待萧木客做出回应,风树用极轻的声音,细细地描述起之前在墓顶所见的幻象。
听完风树的叙述,萧木客默默地皱起眉头,像在思索着什么。良久,萧木客轻声道:“你这样安排,莫非……你一开始就相信你在墓顶看到的景象是真的?”
“当然不是!”风树没好气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第一眼看到的时候,我以为只是吓唬人的把戏。但是我立刻发现这里面有个奇怪的地方,只有我一个人能看见这幅图。当时的情形,根本不容我多想。我唯一想到的是,如果这些幻象真的是对未来的预测,我就必须打乱会导致这种结果的安排。所以,我改变了原来的计划,把娘娘腔留在身边,而让二师姐和毛不拔离开。大笨石那家伙,赶也赶不走。后来,娘娘腔带我们走出那个阵,我隐约意识到,那些影象也许真的反映了我们将来的情景。等到发现大笨石的时候,我就对那些幻象深信不疑了。出去之前,我才会很肯定地对你说大师姐不会有事。因为在那些画面当中,她是安然无恙的。”
萧木客点头道:“事实证明,墓顶的那些图象似乎真是对未来的预言。而且,让你看到幻象的东西,显然是想帮助你。”
“天知道,”风树冷笑道,“你觉得,是什么东西制造出那些影象的?会是一种机关吗?”
“不可能,”萧木客笃定道,“天底下没有这么神奇的机关。推算未来,这不是人的力量可以做到的。”
“难道是鬼在帮助我?”风树讥诮道,“墓里的鬼帮助盗墓贼脱出困境,指点他们破解自己苦心布下的机关?闻所未闻!”
“鬼只是其中一种可能,”萧木客平静道,“第一,准确预言以后的事,这种能力即使在鬼当中也是十分罕有的;第二,你看见那些画面的地方,并不是在棺室里面,而鬼的活动范围通常被限定在尸体最后停留的位置附近;第三,墓里的鬼未必是葬在那里的……”
“是以前进到墓里一个盗墓贼不成?”风树调侃道,“他死于墓中的机关,心有不甘,于是通过制造这种幻象来指引后来的同行顺利出去?”猛地回过头,风树幽黑的瞳孔犹如地狱里飘荡的鬼火,闪着嗜杀的血光:“是不是也该你告诉我一些事情了?昨晚你到墓里去干什么?那只双层大棺材怎么会出现在那个地方?为什么二师姐自从看到那只棺材以后,整个人都怪怪的?你凭什么说她是吸血鬼?”
萧木客意态漠然地看着船上飘动的风帆,仿佛根本就没想到要理睬这个问题。
“好,”风树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我说过,关于你和南宫靖以及东方淇那个老家伙之间的事情我不会过问。但是,如果你们的阴谋牵涉到二师姐,我是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现在,我不管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只要告诉我,二师姐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萧木客冷冷道,“也许是她们家里跟东方先生之间的私人恩怨。”
“私人恩怨?”风树狐疑道,“如果是他们之间的私人恩怨,你在里面掺合什么?开始是你坚持要进那个崖墓的!当时你说,是我们从双冢里带出来的邪物有意引我们上去的!其实就是你们两个在装神弄鬼对不对?现在你又来跟我说,你感觉我们从崖墓里带出东西来了。这一次,你想让我们去哪里?你直说好了!”
萧木客镇定自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从货舱里面爬出来攀进崖墓,我现在也不能确定,不排除是东方先生动的手脚这种可能。私人恩怨一说,纯属我的猜测。”
风树冷哼了一声,抱着手道:“恕在下愚昧。萧兄何以这般猜测,还请明示。”
萧木客淡淡地看了风树一眼,轻声道:“那只绿色的大棺材,的确是昨晚我跟东方先生放在那里的。按照他的计划,我们打算今天设法将你二师姐引到那具棺材面前。没想到事情出了差错。今早,冷无言突然揭穿林乱的身份,以致林乱出走。”
“二师姐后来不是回来了吗?而且,”风树森然道,“她也如你们所愿的看到了那只棺材,并如你们所愿的变得奇奇怪怪,她现在想要对付我!”
“她对你做什么了?”萧木客面色微变,一把钳住风树的手腕,急道:“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是!我不是告诉过你林乱是吸血鬼让你小心的吗?她平时的武功是不如你,可是一旦血族的本性被激发……”
“够了!”风树甩开萧木客的手,厉声道,“你到底哪只眼睛看出二师姐是吸血鬼的?”
“你有没有注意看过她的脖子?”萧木客平静地问道。
“你——”风树脸上微微红了一下,继而怒不可遏道:“无耻之徒!原来你成天没事就偷看我二师姐!”话音没落,一片无影无形却锐不可当的劲力自风树手中推出,奇快无比地撞向萧木客。
既没有闪避,也不加还击,萧木客淡然地伫立在原地,硬生生接了风树一掌。清癯的身子纹丝不动,只是脸色好像苍白了一些。现出一个与风树相识以来最接近笑的表情,萧木客低声道:“很好。你的内力有进步。真是没想到。出来这些天一直事情不断,你还会抽出时间练功。”
“你白痴啊!为什么不躲开?”风树皱眉道,“最自以为是的人是你吧?这样挨一掌,炫耀你内力深厚吗?你给本少爷坐下好好运功调息!这笔帐我改天再跟你算!不然,今天的事传出去,不知情的人肯定以为是我出手偷袭、趁人之危,白白坏了我一世英名!”
萧木客淡淡道:“成年吸血鬼可以随心所欲地变成蝙蝠,但我并不是根据这一点来判定林乱是吸血鬼的。下次你见到林乱时,好好观察一下她下颚、颈部和肩部。你盗过墓,练过武功,学过医,”冰封的眸中有什么一闪而过,萧木客蓦然打住话头,过了一会儿,才沉缓地继续道:“还杀过很多人,平常没少接触尸体。对人的骨骼应该很熟悉吧?想清楚,正常人的骨骼,形状跟结构是怎样的。再去仔细看看你二师姐,尤其是颈部和肩部结合的位置。当她说话或者走动的时候可以看得更明白,她身体某些部位的骨头分布,跟我们是不一样的。虽然那些差别从外表看来微乎其微,在行家眼里,却已经足够证明她不是人类。”
风树眼里一片澄澈,却澄澈得凛冽而不带一丝暖意。静默了片刻,风树生涩道:“二师姐就是那样子啊。我很早就注意到了。不止是你说的这些,她的胸骨也有些奇怪,似乎比一般人要厚,而且要……不过我觉得,她这种症状也有可能是小时侯害过什么病造成的。”
“会飞的动物,胸骨通常都具有这种特征,”萧木客面无表情道,“我想,这种结构大概有利于飞行。而蝙蝠是一种非常善于飞行的动物。有人说,吸血鬼的骨骼会具备这些特征,主要是为了它们变身更为容易和迅速。”
“变身?”风树茫然道,“你指的是它们变成蝙蝠吗?”
“这是一个方面,” 萧木客的语声淡如一抹薄烟,“另一方面,是当它们想吸血时,会现出很长的獠牙。传说中,那个时候的血族,外形还有一些别的改变。不过,我并没有亲眼见过吸血鬼进食的样子。这种说法是不是确有其事,也不好妄下断言。”
“可是,我还是以为……”风树喃喃道,“这里面有说不通的地方啊。你想,假如骨头长得比较奇怪真是因为变成蝙蝠以后利于飞翔,那么蝙蝠精不也是该具有一样特征的骨骼?你怎么认定二师姐是吸血鬼而不是蝙蝠精?”
“蝙蝠精没有这种骨头分布奇怪的特征,”萧木客冷冷道,“妖精化为人形之后,跟人类在外表上是没有任何区别的。不要问我原因,我也不知道。那些妖魔鬼怪的事情,没什么道理可讲。总之,这种骨骼的特征就是吸血鬼独具的,至于为什么,目前都只是人的推断。我刚才告诉你的,不过是许多说法中的一种。”
“我承认,”风树阴郁道,“那些神啊怪啊的事情,没有人可以解释清楚。但是,对于这方面,我自认为不是一个孤陋寡闻的人。所谓的吸血鬼这种东西,我实在是只听你一个人说起的。空口无凭,我怎么知道所有关于吸血鬼的这些说法是不是你自己杜撰出来的?你叫我怎么相信你?”
“我只是说出我的一个想法,”萧木客平静道,“并没有要求谁相信。”
“是吗?我觉得你是在避重就轻,转移话题,”风树狡黠地一笑,“那就当二师姐是吸血鬼吧。可是,这跟东方淇、跟崖墓里的那只绿色双层棺有什么关系呢?”
“林乱是个好人,”萧木客答非所问,“否则就是我看错了。你说她要对付你是怎么一回事?她是从墓里回来以后才这样的吗?如果她真有这种企图,很可能是被墓里的某种东西刺激到,诱发了她血族的天性。”
“她是看了那具棺材才开始不对劲的。难道说……”风树睁大了眼睛,疑惑道:“东方老家伙想把二师姐引到墓里看棺材,就是为了激发她的本性?这样做有什么意义?这样对他有什么好处?”
“不是,”萧木客轻轻地摇了下头,“东方先生跟我说,那具双层棺,用普通的方法是无法打开的……”
这时,从下面船舱里传来一阵响亮的噪声,好像有人一路奔跑进舱里。接着,了望台入口处的梯子又发出刺耳的松动木板被人用力跺上去的声音。
“该死!”风树与萧木客对视了一眼,恨恨道:“是毛不拔,他上来干什么?”
“爷——”仿佛没料到会撞见风树,毛不拔吓了一大跳。偷偷在风树杀气腾腾的脸上瞄来瞄去,毛不拔小心翼翼地赔笑道:“爷,萧爷,原来你们在这上面啊!那个,马上就吃饭了。两位爷还是先下去吧。”
“你来这里干什么?”风树不耐烦道。
“没什么,”毛不拔笑容可掬道,“爷,我只是上来取一些桃子下去吃而已。啊——”
风树单手揪住毛不拔的衣领,利落地将他提了起来。把毛不拔头朝下按在了望台边缘的栏杆上,风树冷冽道:“你给我把眼睛放亮点,自己说,下面甲板上有多少桃子!还不算船舱里那些!上来拿桃子,谁信啊!找这种借口,看来,你的白痴程度超出我的想象。”
退后几步,风树带着嫌恶的神情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手,轻蔑道:“最好你自己老实交代,要是我动手的话……”
“交代什么啊?我真的是上来拿桃子的啊!”毛不拔揉着脖子,很委屈地嘟囔道:“你的白痴程度才超出我的想象呢!一点常识都没有!”
“可以说大声一点吗?”风树漫不经心道。
“爷,”毛不拔满脸堆笑道,“你听我说,这种新鲜果品最容易坏了。尤其是让太阳晒着,很快就烂了。但是实在没地方放了,只好放了一些在了望台上。当然应该先吃了望台上的,要是坏了多可惜啊!” 用痛彻心肺的眼神看着近旁的一堆桃子,毛不拔坚毅道:“我一定不能这么浪费!我也绝对不允许别人浪费!辛辛苦苦摘来的桃子,怎么可以没有吃就烂掉!这样简直就是暴殄天物!所以,爷,我们这几天要抓紧吃桃子!船舱里的桃子可以适当放久一点,但是这里的和甲板上的必须尽快吃掉!”
“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萧木客淡淡地扫了风树一眼,一面顺着梯子走下去,一面冷冷地问道。
“什么?”风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惊弓之鸟,”月白色的背影已经看不见了,只听下面船舱里传出萧木客淡漠的声音,“猜忌身边每一个人,毫无必要的防备,只会激起别人不满的无意义盘问。这种状态对你,有百害而无一利。”
“哎,姓萧的——”风树俯视着空荡荡的梯子,恶声恶气道:“你以为你是谁?本少爷还轮不到你来教训!”转过身,风树一个箭步冲到正前方的栏杆旁边,赌气似的越过栏杆纵身跳了下去。
“爷,小心啊!”毛不拔见状大惊失色,叫道:“下面有桃子啊!落地时千万要注意,不要踩到我的桃子!爷,你尽量飞远一点!但是不要太远,靠着船舷的地方也有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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