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清凉的早晨。终于悠悠转醒。
耳畔是不知名鸟儿啾啾的清脆鸣叫,微凉的空气钻进鼻子里,萦绕不散。虽然太阳还未出来,
但是白白的刺眼的晨曦已经充盈了整间屋子。
就是那白光,莫名照进了单般心里去。
眯眯着眼,等到瞳孔适应了这日光之后才稍稍睁开得大一些。
行之刚出去洗个脸醒神,一进来便发现单般居然一副悠然的样子在看景色,欣喜不已,好一会儿才抑制住心情。
“终于醒了,可有哪里还不舒服?”
单般转过来看着他,微微笑起来。
“你可要叫我一声姐姐的,莫要扯开话题。”
行之倒是没想到单般这一睡,居然把心情也睡回来了,看到久违的笑容,好想把前些日子的
泪水和乌云都驱散一样,莫名有些感叹,乖乖巧巧地喊了一声姐姐。
单般笑容更甚,脸上久病不愈的苍白被这笑容带得有了一些血色。
总算是好起来了,行之心下松了口气,然后转身出去,一边走一边嘟囔
“我去找人给你做吃的,一直病着什么都没吃,都不知道风吹会不会倒……”
单般把头重新转回到看窗外风景的角度。
窗外绿意盎然,几枝新芽都伸到了窗口,鲜活的绿色,眼睛看了很舒服。
单般对于自己的身份和行之的身份都是猜测出来的。
那天送来那封信并没有明着讲什么。
只是说平观和大燕终是对立的,要单般小心防范靖清王。
单般一下子就猜到了,也一下子,想通了苏屿白的试探。
屡屡的试探。
单般阖上双眼,窗外的微风轻轻拂面,脑子里出现很多很多自己本该想到的但是却忽略的东西。自己和苏屿白那些现在看来是可笑的陷阱一类的东西。行之各种表情。然后是平观帝在她临走前说的那句话,他说朕是帝王。
风吹开了单薄的单衣,锁骨下方半寸的伤疤有些痒。那时那次所谓的异邦人伤害事件留下的记号。
那些异邦人,不是异邦人吧。或者说是平观帝找来的异邦戏子,平观下了死手的,最后那个异邦人的刀,明晃晃的,有刚磨过的痕迹。单般当时就知道那把刀是最后用来刺进她心腹的。那为什么最后用的是鞭子呢,虽然鞭子再多几下就死了,但是总是没有刀快的。
想到平观帝在城墙台上,有些怅然无奈的口吻,重申他的身份,现在想来,倒是有点解释的意思。
怪不得他,真的怪不得他。
他首先是平观帝,其次才能做个善人。
况且平观帝最后还是没有下死手,便已经让单般心怀感激。
现在想来,最后的饶恕,可能是来自于她的一个弟弟。不是行之的那个弟弟。
正想到那个人,他就真的缓缓进来了。手里拿着木漆盘,端着一碗肉粥和颜色素净的绿豆糕。
他有着和行之一模一样的眼睛,嘴巴和鼻子倒是和单般很像,长发以紫带束起,身上着的并非常服,精致烫边和层层绣工便知道是朝服了。
眉眼真好看,跟苏屿白的柔和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单般不由自主地笑起来,不等他开口,自己就说了起来。
“来的可是我大弟弟?报上名号来。”
来人唇角扬起,笑起来很温柔很温柔,把漆盘轻放在床边木台上,一边打开木盅盛粥,一边轻轻回答,“弈柯,字敛之。阿姐叫我敛之罢。”
单般见他丝毫没有羞涩的样子直接接受了这个关系,嘟囔“这人真不好玩。”
敛之白皙的手扶起青瓷碗,送到单般嘴边,单般也不害臊地接受了来自大弟弟的殷勤。
一个喂一个吃,一时间空气静了下来,只有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
单般想到刚刚自己在想的事情,咽下这一口粥,急急问出口,“可是你同平观帝做了什么交易?”
新的一口粥又送到嘴边,单般张口吃下。
敛之微笑不减,点点头。
单般也微笑看着他,摇摇头拒绝了粥。
两个人莫名就开始了僵持。
最后还是敛之卸下伪装,无奈笑笑,“没什么伤天害理的条目,只是叫我跟太子争权,上位之后同平观保持友好罢了。”
单般松了口气,这条件还不算太过分,想来他穿着一身朝服,在朝堂之上定也是有些话语权的了。
然后重新勺了一勺粥,送到单般嘴边,见她一副沉思的样子,很无奈,“阿姐,粥要凉了。”
单般这才回头吃了一口。
吃着吃着突然想起在营中发生的被诱惑的事件。抬头问敛之。
当时她还很莫名其妙为什么自己居然被谣传能力不行。
敛之手上动作不停,但是面上还是微微沉了一分,“太子那时怀疑到你身上了。如果你是女子身,便要把你杀掉。”顿了顿,“因为如果你被平观帝作为质子,太子如果不救是要被谴责的。但是太子肯定是不愿意这时候舍弃一兵一卒一里地去救一个不相干的人的。”
作为质子?这就是她一定随军出征的理由么?
敛之顿了蛮久,似乎在斟酌什么该不该说出口,然后尽量小声的,说出口了,“平观帝没有生过让你做质子的意思,要你随军的人,是靖清王。”
霹雳。
单般虽然自己老是想到这个名字,但是真正听人家讲起,好似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然后现在敛之告诉她这个名字在她身后密谋了很久很久。
你要单般怎么想。
单般以为那些试探,最早最早是源于他们第一次很凶猛的吵架。
原来不是啊,苏笒的到来,容笙的到来,地图的抄录,莲花谷的遮盖,若有若无的指引,所谓的突袭,自己同苏笒关系改善之后立刻出现的大燕士兵,这么多,都是从当时要她随军出行就计划好了的么。
莲花谷的事情原来从来就不是一个阴谋或者试探,它只是一张大网的一个小网眼。
连她想退出了,她回到驻地,都要最后试探一次么。连她是否会被那大燕士兵杀死或者羞辱
至死都无所谓是不是。
开心么,我用自己换给你一份安心。
你的心,真的可以安下来么。待你如此,你害我至此。
我连最后的诅咒都不愿意是给你的,然而你却耗尽心思给我下如此不堪承受的诅咒。
凉薄至此。
单般眼睛很涩很涩,闭上眼很清晰地听见敛之把杯盏放回去的声音。然后他起身,很轻柔地安慰她,“阿姐莫要太难过。世事变迁,人心不古。”
世事变迁,人心不古。
自己真是,蠢爆了。
居然他们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地碾压自己。
单般本值得最好的爱情,只不过真心错付。
单般在敛之走后,脑子迷迷糊糊地,想了很多,一颗心像是再次陷入了泥潭,沉重着坠落。
困倦袭来,顺着感觉做了睡意的俘虏,谁说梦境不是逃避现实的最好方法呢。
再醒来,是行之叫醒的,手里捧着散发苦涩的黑色药汁。
单般认命喝下,行之立刻递上一颗蜜饯给放下药碗的单般。
单般见到这熟悉的场景,心情立刻沉下了一分。有些闷闷不乐地吃下蜜饯。
行之见她面色又差了回来,皱眉,“阿姐我们出去走走如何。”
单般拒绝,“不要。”
行之也不好说什么,同单般聊了一些有的没的就准备出去了。
单般却在他出去之前拉住了他,“敛之是不是快要赢了。”
行之抿抿唇,有些为难的不知道怎么措辞。好一阵子,才组织出一段话来,
“只要靖清王打败燕太子的军队就有机会了。”
单般知道他的话没讲完,催促道,“然后呢。”
行之一直不说,逼的急了就耍赖把错全推给敛之,“哥哥叫我不要同你讲的,我都讲了一半了,真的不能再讲了。”
然后急急跑出去,怕极了单般再继续问下去。
单般眸色暗了下去,许久呆呆坐着没有说话。
第二天单般就叫行之带他去寺里。
行之见到单般居然肯出去走走自然是开心的,顺从地带她出了门。他们现在在燕国六道州,
这个州很小很清净,当时来这里的原因,是因为离两国边界很近很近。但是这里常年不受战争骚扰。因为这里虽然山清水秀但是由于气候过于湿热,根本没办法发展农业,更别提养蚕了,所以没有统治者打过它的主意。
可能正由于这个原因,这里杂草灌木丛生,放眼一片翠绿。
只是因为没什么人烟的原因,偌大个州,只有一个寺庙,离住处还不近,一来一往用了半天时间。
单般到了的时候下着雨,毛毛细雨给整个寺庙镀上一层柔和的光芒,多一份空灵的滋味。行之是不想让她受寒的,想让她等雨停了再下去。单般白了他一眼,“细雨怎么可能如此快停,太晚回去可不安全。”
行之见她说的有道理也不再阻拦,自己撑了把伞接住单般,抬步向寺门走去。
这寺就叫六道寺,平日少香客,但门还是长开的,单般走进寺门,在院子里朝佛堂里的神像
双手合十俯身一拜,起身往左侧的圆拱石洞门走去。
那边是寺里的人诵经念佛的地方,刚刚单般就听见了诵经的声音,迈步进来,真的是四个蒲团和三双澄亮的目光。
单般急忙作揖行礼,“误扰诸位诵经,失礼了。”
那个坐在中间穿着百纳衣的老者拂袖起身,回礼,“无碍无碍,施主可有什么事?”
单般轻咳两声,声音放得很轻,“在下想向佛寺请一本经书。”
老者点点头,同那三个岁数不过八岁的小光头交待安静坐着就带着单般往佛堂走。
即使借了经书便启程返回,回到时也很晚了,天已经黑的完完全全。
车马劳顿一番腰酸背痛倒是省不了的,看来又是受了寒,咳嗽刚好又复发了。
半夜都睡不着,只好拿出借的经书,一点一点翻阅。
单般虽然不天天礼佛,但是受母亲影响,家里经书也不少,读着到时没有太大障碍。这一次突然心起像要诵经,大部分原因是想了解下,母亲以前喜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母亲喜欢的人,会是一样的淡泊的性子么。
想到温雅君子模样的敛之,倒是挺像母亲的。
每每想到他们,心里就莫名安定下来,跟家的感觉是一样。
内心安定下来,倒是无聊了。又刻意地避开跟故地有关的事情,平日里真的乖乖巧巧的读书浇花礼佛。有一种回到了小时候冷冷清清的无名院的感觉。
靠着烛光,一页一页翻过。
整个晚上,就在哗哗的翻页声和压抑的咳嗽声中溜走。
眨眼间,六个月过去了。
单般病情貌似已经痊愈了而且近来一直没有复发。不知道是不是母亲把自己上一世的喜好全部传给了单般,她倒是没有厌倦这种每个月都往六道寺跑一趟换新书的生活,反而有些真的要带发修行的味道。
就在第六个月都要过去的时候,敛之从京中传来消息,让他们回去。
敛之顺利登基的事情单般是知道的,没想到刚登基就想催着他们回去。单般哭笑不得,不知道说他重情还是莽撞。
于是修书回去,说明自己现在身份尴尬而且敛之刚登基很多事情还需要准备休整,让他先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单般又想到行之的学业,这一年来行之都没有上过夫子的课了,还是要让他尽早回去上课才行。然后说自己想去六道寺小住四五个月,等到敛之真正安定下来了之后,再去跟他们团聚。
敛之收到信虽然有些失望,但是不能不承认的确这样才是最好的选择。
安排下去让人接行之回来和接任教书的太傅,又回去处理朝廷上新呈的奏折。
单般等到行之被接走,自己才启程去了六道寺。
六道寺这个时候多了一些人,毕竟靠近除夕了,回乡的祈福的一齐出现了。
先前跟住持打了招呼说自己要留住一段时间。住持自然是肯的,只是说她个女孩子自己住在寺里面还是不太安全,要她自己找个护院来保护自己。
走到寺门口,那三个小光头就蹦起来抢着拿她的东西。单般手上只有一个装书的包裹,其他的衣服袋子都在护院的背箱里。小光头见拿不了什么东西,就赶着给单般带路。
是一处很幽静的厢房。
看来都被好好打扫过了。这一个院子里只有三处厢房,所以厢房很宽敞,也是精心布置了一番。单般倒是没有想到居然有这么好的待遇,“这给施主留宿的厢房都如此舒适么?”语气有些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惊讶。
那一个小光头抢着回答,“不是,在佛堂后面的那两排厢房才是给普通施主留宿的。”
另一个小光头接话更快,“方丈说了,姑娘有佛心和佛缘,应该有个更好的地方修行。”
单般微笑着双手合十行礼,“转告方丈,单般心怀感激。”
到了厢房,三个小光头就很规矩地守在外面不敢进去,想来是方丈严格叫他们不可以闯女子闺房。然后三个小光头自报了名号之后,告诉单般让她今日好好休息,明日早晨随他们一齐颂佛。
略高那个法号慧识,很安静的样子,但是做事还是很稳当的。略矮那个年龄也最小,叫慧心。中间的最聒噪的那个男孩子叫慧行。好一会儿认清了之后,慧识就带着慧心慧行两人走了出去,念叨施主舟车劳顿早日休息才好`,然后自行把门都带上了。
哑然失笑。
随便收拾了下自己,护院季氏给自己打来热水,洗洗之后,难得起了倦意,同护院打了个招呼就熄灯歇下了。
只是前些日子被行之照顾的太好,厢房相形见绌,好像习惯了的东西都会让人养成一些莫名其妙的刁习,故而单般睡得不是很好,入眠浅,反反复复地惊醒,猛地一睁眼却只看到门外的浅凉月光。
就这样单般辗转一夜,第二天免不了盯着乌青的眼睛起身洗漱,洗漱完刚刚好慧识他们下了早课,闹着要带单般进山去看看。单般不推诿,笑着随他们去。
慧识慧行慧心三个人每个人担着个小木桶,闹腾地走在前面,说说笑笑,偶尔介绍给单般周围的花木种类。单般也就笑眯眯的应和着。
绕过了后院,往一条小径上走,没多久就走到一片开阔的地方。
是一片小瀑布,怪不得一路上都有泉水叮咚但是一直没见到。
单般眼里印出明显的惊喜,那三个人都很骄傲地笑着。“单姐姐,这水很干净的。”
然后三个人忙不迭地卸下担子上挂着的两个木桶,哒哒哒跑到瀑布下面的溪流里取水。
单般就地坐下,眼前青山绿水,瀑布击石的声音,三小只嬉闹的声音,和天空洒下的那一片
静谧,让单般惬意地放下脑子里沉重的东西,眯上眼睛,用小孩子一样的眼光,去欣赏大自然送给自己的礼物。
三小只很快接好了水,呼哧呼哧地挑着水走在前面,单般也就慢慢地踱步一样走在后面,眼睛四处晃荡,有些小贪心,有点小惬意。
回到寺里,三小只立刻要念经,单般就自己拿了本书走到后院随意一颗树下,就着阴凉,缓缓翻动书页。微风习习,单般混乱的脑子好像慢慢地开始重新运作,连瞳孔都慢慢变得更加清明。
旁边突然有脚步声,单般转过身去看。
是住持,当即笑开,打招呼道“住持好”
然后有些熟捻地补充了一句“住持脚步声可是轻得吓人。”
住持双手合十回礼,也慈眉善目地笑着,“姑娘不做亏心事,何来吓人一说。”
单般亦笑着回道,“不曾作恶于人,却亦不曾善待自己。”
住持愣了一刹,很快反应过来,低下眉眼,“姑娘本就是通透的性子。何必作茧自缚呢。”
讲完,也不看单般的表情,俯了俯身,转身离去。
单般想了想刚刚听到的那个用来修饰自己的词,通透。
原来她是个通透的人么。
笑。
肯定不是啊,这么多情,这么脆弱,这么愚蠢,跟通透一点边都不搭。
旋即低下头继续深深浅浅地看手上的书。
等到黄昏回到厢房的时候,却发现有个人影坐在厢房正中的石台上,单般正对着他的背影,看不到正面。看起来身影单薄但风度翩翩,桌前茶水袅袅升烟。
想来是这个庭院住的另外的贵客吧。
好像什么听说过有一个跟她类似的香客住在另一边厢房里吧。这样的话要不要打招呼呢。可
是这些来寺院寻找慰籍的香客,大多心中有事,定是不愿他人窥探的吧,这样贸贸然的打招呼不会招人嫌弃么。
正想着到底要不要打招呼,那人已经听到了她的脚步声,执着杯子却出声打招呼。
“阿清。”
单般脚步一顿,面上轻松的表情也是一僵。不再前行。
来人的面容平静。但是当目光缓缓放在她身上,眼里慢慢地涌现有一丝心疼。“阿清,你瘦了。”
单般深深吸了两口气,想要把所有的愤怒都全部吞咽下去一样。
笑面如初,“舅舅怎么有空来。”
步伐又启,往石台方向走去,站定下来后,深深看着单城。
单城眼里满是愧疚,“阿清,你不要怪单家能力薄弱……”
单般皱起了眉头,显然不想听这些已经成为往事的故事或者背后的缘由。
她举起手阻止舅舅讲下去,“单家为大局着想,阿清没有怨言。待单般心情平复会去见老爷子一面,这些日子请舅舅莫要再来。”
好像觉得自己语气太狠,单般停下来又加多一句,语气缓和了些,“告诉单爷爷,阿清很好。勿念。”
然后进了房门不再出来。
虽然放狠话很在行,但是说完之后,很担心单城的想法,很担心单爷爷。但是,单般实在是不想回去了。虽然再怎么逃避,也躲避不过自己是个弃子这个事实。
单般闭上眸子。就这样吧。好的坏的都随烟消云散好不好,不要再来惹她了。
千疮百孔,已经接受不了再一次的沉沦了。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单城真的走了。只是给护院留下了一些补品。单般自然没有小孩子气到直接把他丢掉,但是还是叫护院收到角落,没有去用。
日子又一点一点倾泻,单般越来越觉得日子无聊,但是每次读书完后的那种静静的思考越来
越长,对于这种日子,既有些厌倦,又还是抱着不放,没有想要去京城的意思。
也不知道自己心情到底好了没有,不知道自己去到京城要过怎样的生活,不知道自己的未来是以什么名字存活的,不知道,自己存活的意义在哪里。
但是这种问题怎么可能想透呢。每每都是以又一个不知道结尾。
像是要回答这些问题一样,敛之差人送来了封信。
大意是说要把这块靠近平观的国土封给她,她的身份也已经拟好了。就是直系长公主。
敛之真的很贴心,是知道她最终还是要回去看看单家是么,所以给她留了后路。就算以后有些反悔,也可以轻而易举地达到自己的目的。久久,单般不知道要做什么。呆愣着。
忽而那边厢房传来沉重的咳嗽声。单般皱眉。
原本以为那边住的是单城所以后来没有多加打探。等到前些日子这种咳嗽声渐渐响起单般才知道那边住的不是舅舅,而且听着越来越严重的咳嗽声,单般都觉得有点揪心。
前几日差护院送了点补药过去,对方婉拒了。
回话的是个仆从,训练有素地谢绝了单般的好意,单般想了想也觉得自己此举莽撞了,毕竟人家仆从都训练有素,冒冒失失地送补药过去只会让人家反感。于是还是差护院去表达了一下歉意,并不是蔑视云云,那仆从也没有过多的表情,颔首接受进门。
过了几日越来越严重,单般坐在石台上听着压抑不住的咳嗽都觉得很是担心。
下了决心去敲门的时候,门却从里面打开了。那仆从也是一副很惊讶的样子,有些慌乱地往里看一眼,连忙掩上门。单般只瞄到书桌前一个小小的剪影,略显虚弱的身影,便垂下头不再看。
那人关好门,还没开口询问,单般就先开了口,眉头紧锁,有些忧心地道,“你家公子可曾就医,如此病下去,佛祖可是管不着的。”
那仆人面上颜色不改,“公子素来体弱,谢过姑娘关心。”
听着这驴唇不对马嘴的话,单般也知道对方语气不善,只好叹息一句,留下一句好自为之离开。
又过了几日,就是寺里五年一度的圣水日。
从早到晚净身颂佛。
单般也是一早就净身备着了。只是住持说外面来的人比较多,让单般还是不要到佛堂里诵经了,在后院就好。取了四个蒲团放在石台边。
单般看着四个蒲团,有些疑惑,那个病怏怏的公子,会出来么。
答案是否定的。
直到半夜,他们都没出来。
为什么是半夜都没出来呢。因为单般在天黑了之后就趴在蒲团上睡着了。直到半夜一更钟响的时候,才醒了一回。看看庙前还是一片红光,也是,守夜的人是一定要看的第二日的曦光才能算上吉祥的,谁都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
只是护院去哪了。
单般顿时觉得后院有些阴森森地,爬起来揉揉有些发麻的双腿,一番权衡之下,还是觉得先把护院找回来再睡觉好了,不然怎么说都有些害怕。
往住持那边走去,只有石灯里的快烧尽的蜡烛勉勉强强地照亮路,耳边大风阵阵,单般步伐迈的大了些----------这晚上也是的确很渗人。
忽然耳畔传来什么声音,好像是护院在讲话。
总算找到了,单般放缓急急的步子,缓缓走过去,正想讲话戏谑护院一番。
却在此时听到了这辈子最不想听见的声音。
“你收好,莫要叫她发觉。”
如何能够忘记。
每一个扬音,每一个停顿,都记得清清楚楚。
最记得的,是你最常叫的那两个字。
单般。
单般转身飞奔离开。面色惊惶。
不要再遇见你好么。
不要一遍遍地告诉我我以前被耍的多狠。
耳畔狂风呼啸而过,心像破了个洞一样被风吹得生疼。
跑出住持的院子,跑出后院……
然后猛地被扯住,接着是他沙哑的声音,“路很黑不要跑好不好,会摔倒。”
单般突然想起那日在马上的绝望,一指一指地扯开他的手,“白日里若是撞见了坏人,也会万劫不复,这一摔,可更狠些。”
那手一愣,被她挣开。
她挣开之后也不跑,就算晚上背着月光看不到他的脸和眼睛。即使自己明明双目通红,也死死憋着眼泪,压抑哭腔,瞪着他眼睛所在的地方,一字一顿地从腹腔里掏出那些血淋淋的字眼来,“若是遇见坏人,万箭穿心亦不为过。”
然后以为潇洒却踉跄地跑回去。
令人心疼
回到住处,护院看着这个雇主泪雨滂沱的样子,倒是手忙脚乱起来,一边道歉一边递热水。
原来这个护院原本就是替他做事的,是王府里面的人。
这人倒真的是老实,只是单方面的从自己原主的方面看待这件事情还一直劝单般回心转意什么的,还列举苏屿白怎么怎么关心她。
单般抬起哭的很肿的双眼,有些苦涩地笑起来。
“季叔,有些事情,连时间都冲淡不了,那就真的回不去了。”
里面的身影一愣。季叔看着单般的眼睛不知道说什么好。
外面偷听的人心也揪紧了疼。
季叔不再说什么,单般洗完脸他就沉默地端着面盆出去了。
但是不一会儿,门又吱呀一声开了。
单般已经有了睡意,也不管季叔到底进来做什么,自顾自的睡起来。
好一会儿都没有听见季叔翻动箱子或者劝话的声音,心下一凛。
坐起,果不其然。
那个身影在床头站着,一动不动。
“出去。日后不必再相见了。”
那个人影还是一动不动。
“出去。”
依然。
单般翻身下床往外走去。
却被拉入一个怀抱。
单般只穿了一件单衣。
所以他衣服上带着的寒意,一下子全部传到单般身上。
很冷很冷,是不是在外面站了很久。
“不要走好不好。我错了。”
那么熟悉的,宠溺的声音。明明时过境迁如此之久了,怎么还有勇气对她说这句话呢。
单般笑起来,笑声在夜晚格外清明。
她踮起脚贴近他耳畔,似情人间的轻喃一样“你在逼我选择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你错了呢。”
“你在让我被燕军追赶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可能会被如何虐待致死呢。”
“你在莲花谷设套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真的会被追赶到这里呢。”
“你在设计苏岑的到来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过给我设计这个选择有多残忍呢。”
“你在试探我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会有多害怕呢。”
我离开京城,随你来到军营。你还给我这些么。
一次次的试探。
是用来报复我。
还是用来报复我对你的喜欢。
拥抱渐紧。
心远无比。
冷场许久,单般狠下心来想要挣脱。
可是没等她挣脱,紧紧束缚着她的力一下子撤去,那人一下子瘫软倒下。
急忙接住,借着月光才看到他惨白的脸色。
这才慌了。
单般已经收拾好东西了。
她正在尽力不往床上看。
晨曦微微映着他的脸。
白皙的,不忍别离的。
把大件的箱子,书都留在寺里给住持保管。把近身的东西,衣衫,钗子都收起来。
旁边季叔和大夫都静默地看着单般一下一下收拾东西。
单般扎好最后一样东西,递给新招的一个马车夫,那人把东西送到马车上。
终于是尘埃落定,这时单般才敢往床铺上看。
那人看来情况不好。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床边有一条沾了血的手绢。
但是没有什么理由可以阻止单般离开了。
所以再心疼,也只能是心疼。
单般走到窗前,最后细细端详了一会儿,从袍中取出一张纸样的东西,只想放下。
那人却醒了。
眼里满是疲惫之色,血丝遍布。看到她冷若冰霜的面庞和即将放下的宣纸。
苦笑道“我是不是醒的不合时宜。”
她顺势放下东西,转身准备离开。
还是被扯住了。
手上被塞回了一个东西。
“我一定不想知道里面写了什么。”
单般奇迹般地转回来,笑,
“你会喜欢这里面写的东西。”
松开手,让纸自然掉在地上。
她俯下身来,令人惊讶地贴上他的唇。
但是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她便离开了。
大步。
他最终还是让季叔捡起了纸团。
攥在手里。
靖清王敬启
遇尔不过数载,恋慕也不过尔尔。
只可惜流年不利,出师未捷身先死。
不知你那手下可曾告诉你,单般死的时候,说了什么。
“单般此生尚未愧对于谁。”
“既欲置我于此境地。”
“现今不问悔否,只盼你所爱之人,皆万箭穿心而死。”
祝安。
恋慕不过尔尔。
这样么。
起身往外走不知道要往哪儿去。
在门口呆了一会,又有些恍惚地走回来。
发现床下还有一个纸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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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撕裂的大陆,被拆散的爱人,还有那看似冷眼旁观一切的神,七座浮屿上所有生灵的命运究竟该何去何从 一场延续千年的爱恨情仇,最后又将如何落幕 作者:冰蓝翼蝶之泪所写的《浮屿默示录》无弹窗免费全文阅读为转载作品,章节由网友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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