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冬晴暖

    秦暖下楼，高压锅已经发出的尖尖的哨声。她关掉炉子，等高压锅叫完打开，盛了两碗出来晾凉，又顺便弄点佐粥的小菜。
    “粥我帮你煮好了，放在饭桌上，你不要忘了吃。”秦暖敲敲门。
    “嗯，好。”颜冬松开鼠标，左右晃晃脑袋，手伸到颈后按了按。长时间对着电脑，颈椎有些累了。
    “我来帮你按按吧。”秦暖走到颜冬身后，双手扶上他的脖子。
    “没想到你手劲挺大。”颜冬闭上眼睛，惬意地享受着秦暖的按摩，“难怪当时能把我推到地上。”
    “是你当时喝醉了，跟我手劲大又没关系，我这是给我妈按摩锻炼出来的。”秦暖加大了手上的力道，给他最后几下“重击”：“好了，我去睡了。”
    “真羡慕你啊。”颜冬站起身来，准备下楼喝点粥，刚和秦暖走出书房，放在桌上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他只得返回去接起来：“喂，纪珊。”
    *
    今天是小陈的生日，第二节课课间，一大捧玫瑰送到小陈的办公桌上。
    “小陈，有情况！没通报！”小陈刚上完课回到办公室，小邓就摆着严肃脸，准备来个三堂会审
    “才在一起没几天。”小陈脸上的红晕不知是害羞还是玫瑰衬的。
    “热恋期就是好啊。”小夏长叹一声，“我老公，这半年来也就情人节那天送了我几朵玫瑰，还是在我的拼命暗示下才买的。”
    那束玫瑰摆在小陈的办公桌上，红艳艳的花瓣随风微摇，每个进办公室的老师都忍不住赞叹一番，连学生都忍不住多瞄几眼，小陈自然也收获了不少艳羡。
    那抹红色时不时地闯进坐在邻桌的秦暖眼中。以前的她，收到男朋友送的花也如同小陈这般心花怒放。但现在的她，想要的却不是一束玫瑰。
    爱情的证据是什么？一句“我爱你”？一个吻？一束玫瑰？一颗钻戒？亦或是一通电话？一顿家常便饭？都是，都不是。恋爱中的情侣之所以忍不住一次次地去证明，就是因为可以拿来证明的东西太多，反而让无论什么样的证明都不具备完全的说服力，而恋人们也在这样的反复中乐此不疲，只是当证明失去效用的时候，爱情也就走到了尽头。
    那晚过后，她已经不怀疑颜冬的感情，可是她总觉得还缺了点什么，心里的填充似乎还少了一点，但却说不上来。以前的自己其实也在不断做着求证这种事，但是现在她却无法问出口。这大概就是，跳过谈恋爱直接结婚的弊处吧。都结婚了，还问那么多干嘛？
    秦暖也就稍稍跟程薇提过，程薇当时在微信上翻了个白眼，然后说，这大概就是你们想装得有点文艺气息有点深度但其实肚子里又没有什么墨水的女人的通病，而且偏偏你们这些人最难哄。不会想那么多的女孩子可能买件衣服买个包就能哄开心了，你们却不满足于这些，总是追求于一些所谓虚无缥缈的感觉。大姐你现在也是已婚妇女了就别再当文艺少女了好吗？
    可是，大概求证是人类的本能吧。
    *
    “不要太晚睡。”这句话这一个星期来已经成了秦暖睡觉前跟颜冬说的最后一句话。
    “嗯。”
    其实秦暖明白，颜冬嘴上这么，待会能一点半前上床睡觉就已经谢天谢地了，他最近晚上都是两点多才睡的。
    这天夜里颜冬倒是挺早就躺上来了，只是中间又起来出去。
    秦暖迷迷糊糊地醒来，翻了个身，手搭上颜冬的腰。手指触到他的皮肤，感觉冰冰凉凉的一片。她伸手一摸，似乎是汗水蒸发后的那种冰凉。
    秦暖一个激灵，探过身去看颜冬，“又胃疼了？”
    “嗯。”
    “多久了？”
    “有四五个小时了，其实一开始还好。”
    “难怪你晚饭吃得那么少。你这人，为什么胃痛总喜欢抗着呢？走走走，去医院。”
    秦暖换好衣服，拿起将颜冬的手机和钱包塞进自己的包里，出门前又打开衣柜：“等会，你穿上件长袖衣服。”
    “不用了吧，现在天气这么热。”
    “你现在流了那么多冷汗，待会到了外面风一吹，保证感冒。”在她不容多嘴的目光下，颜冬只好老老实实的穿上，“我身体又没你想象的那么虚。”
    颜冬的胃病已经很久没有发作了，自己一直有在跟他强调酒不要喝太多，饮食方面也有帮他注意。大概是最近太忙，熬夜上火所致。当然，叫他把工作放一放这种话，秦暖是说不出来的。
    等出租车的时候，颜冬靠着墙，手搭在秦暖肩上：“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去学开车吧，你要是会开车，我们也不至于站在这里等车啊。”
    “现在也没办法学了呀。”
    *
    大半夜，输液室没什么人。
    颜冬手拿着手机在看，秦暖一把夺了过来，“别看了，快睡。”
    “现在胃还疼着，我想睡也睡不着啊。”
    “那也节省点力气，闭上眼睛很快就能睡着了。”
    这时，一个女生靠着母亲走了进来，身上还穿着长袖校服外套，看她没有精神的样子，应该是半夜发高烧被送过来输液的。
    “那是十五中的校服吧。”颜冬问。
    “是啊。”秦暖有些惊讶，“你居然还记得。”
    “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丑，也不知道改改。”
    “哪有很多年，我们毕业也七八年。”
    “话说你当时应该多多少少也暗恋过我吧。”颜冬说着脸上有些得意，“怎么说我好歹是当时的风云人物啊，在操场上打篮球的时候多少双女生的眼睛看着我呢。”
    “我当时可是好好学生，像你这种整天被老师叫到办公室批评的学生，我怎么会看得上。”
    “谁没有个青春叛逆期？”
    “谁能叛逆到你那个样子。”
    跟颜冬在高中偶然碰见的事，秦暖还没有告诉过颜冬。那时的她肯定没有想到，这个躲在实验楼抽烟的家伙竟是自己的老公。想到这里，秦暖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没有。”
    “肯定有。”
    “哎，反正你肯定不记得了。高一的下学期某个下午，我去当时还没启用的实验楼，结果碰到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楼道里还有烟味，不鼻塞的肯定都明白是躲在那里抽烟吧。说起来，那个女生应该是你当时的女朋友吧。”
    “是啊。”
    “你承认得这么痛快。”
    “不承认的话某人又要生闷气了。”
    算了，那次他碰巧帮了被困在教学楼的自己那件事，以后再告诉他吧。秦暖把刚刚为了输液而脱下来的衬衫给颜冬盖上，指了指坐在他们不远处的中学生：“别说话了，你不休息人家也要休息。”
    *
    清早把颜冬送回家后秦暖就赶着去学校。自己做头还是有好处的，比如想休息的时候不用请假。
    上完两节课后回家，秦暖在楼下遇见了郑涛。
    “嫂子，我来给冬哥送文件。”
    “唉，真是个工作狂。”
    “嫂子别生气，冬哥最近压力确实挺大的。”
    “工作不顺利吗？”
    “还好吧，只是冬哥花了比较多心血的方案在李董那里被否了，冬哥才更想要把现在的工作做好吧。”郑涛压低了声音，“嫂子你应该也知道，冬哥那个时候脸色那么难看，估计心里也有不满只是对长辈不好发作，冬哥心里的劲估计憋得足足的。”
    “什么时候的事？”秦暖听着却有些疑惑。
    “有点久了，大上上个星期的事了。”郑涛回想了一下，“好像是上上个星期四。”
    上上个星期四，那不就是自己生日那天。
    *
    “哈哈，你也生病了？”
    “老毛病。”
    “胃痛？”
    “嗯，我有人照顾，没事挂了。”
    颜冬放下手机，看着站在他面前的秦暖：“纪珊的电话。”
    秦暖坐到床边，看着颜冬。
    “我脸色不好吗？”颜冬有些疑惑。
    “对不起。”秦暖把头埋到颜冬的胸前。
    “怎么了？”颜冬有点被吓到了。
    “对不起，这段时间是我太任性了，我不知道原来我生日那天你其实心情也不好，还要你那样来哄我。”这简直是她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这事啊，”颜冬拍拍她的背，“你生日这天，我总不能摆着张臭脸来对你吧。”
    “对不起，还要你分精力到我身上，我真的是太……。”秦暖说着哽咽了。
    “还记得你问过我是什么时候确定是你的吗？”
    “嗯？”
    “我当时说是平安夜那天晚上，现在我想，可能更早。具体的日子我也记不清了，大概就是有一天晚上，看到你在厨房帮我煮面。”颜冬抱紧了秦暖，“其实前段时间不能回家吃饭我也不情愿，工作很辛苦，但家里有你在啊。”
    秦暖终于明白了，自己心里一直缺的那一点是什么了。
    爱是需要双向付出的。颜冬对她的好让她诚惶诚恐，怕这样的好来得不牢靠，可是她又在许许多多方面都没办法协力颜冬。但现在那一点已经填充满了。
    她愿意为他提供一片休息的港湾。
    “所以那天晚上你去哪里了？”
    “去健身房跑步了。”
    *
    “吃药！”
    “先放着吧。”颜冬扫了一眼秦暖手上放着的药片。
    “一下子就吞下去，为什么还要等一下？”秦暖放下水杯，抓过颜冬的手，将药片往他手里一放，“快点！”
    颜冬脸上现出痛苦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