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冬晴暖

“让你吃药又不是让你喝毒/药，至于吗？”秦暖一脸好笑地看着颜冬。
    颜冬捡起两颗药片，放进嘴里。
    “才两颗，一次吞多点。”
    颜冬摆摆手，灌下一大口水，紧闭眼睛咽了下去，然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但迟迟没有再去拿药片。
    “你该不会，”秦暖半蹲下来，真诚地看着颜冬，“害怕吞药片吧。”
    颜冬的神色有些窘迫：“你看出来了。”
    “至于吗？”秦暖实在无法理解，“这药片才多小，很容易就通过喉咙的，你就当是喝水呗。”
    “因为小时候生病吃药，被药片卡过喉咙差点一口气过不来，那种感觉太可怕了，每次吞的时候我都感觉又要被卡到。”颜冬的语气仿佛在说一件很恐怖的事情，“所以只要不是吞药片，喝中药、输液、打针都好。”
    “哈哈哈……”秦暖笑了起来，“说出去会笑死人的，你这么大的人了……。”
    “你把这些药片擂成粉末然后加水吧。”
    “你确定？那样会很苦的。”
    “如果你非要我把这些药片全部吞下去。”颜冬皱着眉头说。
    “好吧。”秦暖捡起药片，刚转身又转了回来，“不行，你必须把这些药片全部吞下去。”
    “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你记不记得你去年大概十月份的时候，你犯了胃病，我带你去医院，还给你把医院开的药片分装在药盒里让你记得按时吃，结果你一颗都没吃还把药盒扔到了地上，气得我当时直接把所有药片都扔了。”
    “这种小事你还记得，真记仇。”颜冬嘀咕着。
    “小事？你知道我当时多伤心！多难过！”秦暖使劲地拍着颜冬的背，“以为你宁愿不吃药也不肯接受我的哪怕一点好意！”
    “好好好，我错了，我吃，我吃。”
    两颗，两颗，再两颗……终于，全部吞下去了。
    *
    “来等颜经理吗？”
    “是。”
    颜冬说今晚去外面吃饭，让秦暖到天韵楼下等他。上次天韵的周年酒会过后，已经有不少人认得秦暖。
    电梯门打开，走出来的人终于是颜冬了。他看见秦暖，便快步走了上来，扣住秦暖的手，柔声地对她说：“等很久了吧。”说完还撩了撩她的头发。
    “……没有。”秦暖并不习惯，也很少在外面跟颜冬这样亲昵。她有些不好意思，转头张望，恰巧看见纪珊走过他们身边。碰上她的视线，纪珊的嘴角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
    秦暖退开一步，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
    吃完饭回家的路上，坐在车内，秦暖想了想，开口问：“傍晚在你们公司楼下，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我做什么了？”
    “在纪珊面前对我那样的举止。”
    “这很正常，你太敏感了吧。”
    “不，反而是你当时的行为太刻意了，你这样的话，我会认为其实你还没有放下她。”
    “我讨厌她还来不及，除了工作我简直一句话都不想和她说。”
    “你这是典型的报复心理，因为当初算是她把你甩了的吧，所以现在你要在她面前表现得你过得很好很幸福。”
    “……你什么时候成了改教心理学了。”
    “不，我是认真的。你说你除了工作一句话都不想和她说也是一样，如果你真的放下她了，那么你不会逃避和她的接触，也不会刻意地去表现什么，就好像她不过是与你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
    “我对您们之间的一切并不了解，但你们之间的感情不止存在于你一人身上，你痛苦，她同样也痛苦，所以就不要再把自己当成受害者了，当然，说得容易做的难，也不必假装你已全然忘了你们之间曾经发生的事。”
    *
    项目结束当晚自然免不了吃喝一顿庆祝，饭后项目组又接着去了露天酒吧。
    忙碌了三个月，工作终于结束了，众人紧绷的神经也终于放松下来，交谈的话题也终于不用再围着工作。
    驻场歌手温柔的歌声在耳边徘徊，一曲唱完，他又唱了一首《梦一场》
    纪珊今晚话不多，她也终于换下了千篇一律的西装套装，穿了一身休闲宽松的衣服。听到歌曲的前奏，纪珊站起身来，端着酒杯靠到栏杆上，看着深色的夜空。
    这是她特别喜欢的一首歌。
    歌快要唱完的时候，颜冬走到纪珊身边：“聊一下吧。”
    “好啊。”纪珊爽快地说。
    “什么时候走？”
    “大概下个星期吧，资料要再整理下，这边的房间也要清退。”
    短暂的沉默后，颜冬尴尬地笑了笑，拍拍脑袋，看着藏在枝叶中光线昏暗的路灯，“说要聊一下，却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我本来以为到我离开，你都不会在工作之外跟我说话了。”
    “本来是这样打算的。”
    “快一年了吧。”纪珊突然扭头看着颜冬。
    “是啊。”要不是纪珊提起，颜冬也没想到距离那件事已经快一年了，这一年似乎好长，却又好像很短。
    “你现在还恨我吗？”
    颜冬沉默了一会：“曾经是恨，但现在可能更多是遗憾吧。”
    “真是万幸。我还以为得过好几年呢。觉得自己老是被人念着的感受可是不太好。”纪珊笑着说。
    “你真的对那件事一点想法都没有，哪怕是一丝遗憾？”
    “我会难过，说实话那通电话结束的时候我真的很难过，但我从不后悔。就像我当初放弃不错的工作机会选择去美国读书一样，我承认这件事的后果的确是我始料未及的，甚至有点惨痛，即便如此我也不后悔。因为做选择的那刻，我遵从的是自己的内心。就算我的人生将来不会有太大的成就，但我依旧可以过得轻松自在。”
    “对不起。”颜冬没有把话说完整。对不起的是，如果当时自己不是那么想当然，那么就算最后的结局同样是分开，也不需要以如此惨痛的方式。
    “要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吧。”纪珊抬头看着夜空，“就当做是作为前男友的你送给我这个任性的前女友最后一份礼物吧，谢谢你。”
    颜冬知道纪珊身上是什么吸引了曾经的他。她的决绝果敢，她的肆意洒脱。
    可他最后还是留不住一个要自由飞翔的灵魂。
    “我还是那句话，那你自由地去飞吧。”颜冬举起酒杯。
    “谢谢。”
    *
    项目书和报告交上去后，这天颜冬早早地就回到家，他伸了个懒腰，半躺到沙发上。
    “项目终于完成啦。”秦暖笑眯眯地走下楼来，坐到颜冬身旁。
    “嗯。”颜冬点点头，“接下来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你差不多还有一个月放暑假，到时候出去玩吧。”
    “可能玩不了了。”
    “为什么，怕天气太热吗？”
    “那个……我怀孕了。”
    颜冬愣了两三秒，然后扑上去抱住秦暖，语气比那晚他被秦暖训斥后恼羞成怒还激动：“真的吗？真的吗？”
    “你是第一个知道的。为了把这个惊喜送给你，我可是连我妈那都憋着没说。”秦暖挣脱了颜冬的怀抱，他抱得太用力了。
    “什么时候去查的？”
    “因为那个好久没来了，我就悄悄去医院查了一下，大概是两个星期前的事。”
    “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不是怕影响你工作嘛。”
    “怎么会！怎么会！”颜冬“腾”地站起来，“得马上告诉爷爷，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爷爷，我要当爸爸了！”
    “您没听错！我怎么会在这种说谎呢，您等着升级曾祖父吧。”
    “小姨，我要当爸爸了！”
    “好好好，我会注意的。”
    “……”
    放下电话，颜冬又拿起手机，开始顺着微信通讯录挨个通知：“大伙，我要当爸爸了！”
    戴扬：恭喜你老兄，事事走在前面。
    XX：切~等孩子出生，你就会知道，还是单身好。
    OO：恭喜~请继续加油，争取三年抱俩！
    秦暖看颜冬的嘴角都快咧到耳边，也笑着拿起手机。既然告诉他了，那也可以通知自己的亲人和朋友了。
    秦暖刚打开微信，就看到朋友圈有个通知，点开，原来是颜冬的朋友圈提到了她，没有图片，只有一行字：“我要当爸爸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秦暖忍不住想翻个白眼。
    她的白眼还没翻完，颜冬已经抢过她的手机，义正言辞地对她说：“别碰手机了，有辐射。”
    这……
    颜冬的昭告天下总算告一段落，他把视线转回身旁的准妈妈，声音变得温柔起来：“要不要把妈妈接过来住，这样可以照顾你。”
    “暂时还不需要吧，不想把妈妈累着。”
    “你现在在当班主任会不会太辛苦，记得赶紧去跟你们学校的主任说下学期不要安排你当班主任了，最好课也少排点。”
    “知道啦，等学期末我就会去主任那里打招呼。”
    “对了，之前每隔几天就来我们家打扫的那个阿姨，你觉得她人怎么样，好不好相处，你满意的话要不请她做全职吧。”
    秦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不用这样，弄得好像要打仗一样。”
    “要的要的，几个月的时间眨眼就过，什么都一定要提前考虑好，我去拿纸笔，一起讨论一下。”
    看着颜冬跑上楼的背影，秦暖摸了摸自己还算平坦的小腹。
    孩子的出生会在冬天。这个冬天，会是个温暖的冬天。